房子里到处都干净整洁,只有茶几上堆着好几叠书籍和资料,还有些零散的纸笔,烟灰缸和水杯反而退居次位,只能见缝插针地放在空隙里。 后来杜长闻简单清洗后走出来,招手示意立在客厅不知在思索什么的夏镜:“来,我告诉你怎么调水温。” 这之后杜长闻又拿了换洗衣物,连同浴巾放在洗浴台上,随后给夏镜关上门。 花洒喷出温热的水流,夏镜站在下方,感觉热度流淌过每一寸皮肤,冲散一夜风雨带来的疲惫,缓缓释放出惬意放松的感受。 他觉得自己许久没见到杜长闻了,可一夜之间,竟然身处杜长闻的家里。 这个念头让他感到甜蜜的酸楚。 洗了个快速的澡,他穿着杜长闻找出来的一套灰色衣裤走出浴室,立刻嗅到了香气。 厨房是开放式的,杜长闻立在灶边,正从锅里捞起雪白细润的面条,带出一阵升腾的水汽,旁边放着两只瓷碗,里面已经打好底料,空气里飘着淡淡的佐料的香味。 夏镜五谷不分,也分不出佐料,脑子里不大在意地猜测似乎有酱油,有花椒,有油辣子和葱……面条煮得柔软,顺滑地卧进碗里,杜长闻没回头,只说了句:“简单吃点面条吧,我也不太会做别的。” 夏镜倚在门框上,耳边是厨房一侧小窗传进来的朦胧雨声,眼前是杜长闻的背影。这个场景陌生又引人遐想,他沉默着没有说话。 杜长闻不管他,又煎了两个鸡蛋,煮上几页青菜,趴在面条上,随后一手端着一只碗从夏镜身边走过去:“过来。” 将碗放在餐桌上,杜长闻又转身去橱柜里拿了两双筷子,回来放在碗上,说:“坐。” 夏镜一步一个指令,坐下吃面。 面条当然是很简单,再怎么好吃也有限,但到底是好吃的。夏镜吃了一口才觉出饿来,于是一口接一口送进肚子里。刚才看杜长闻煮面,他心里存了个问题,“你怎么知道我吃辣”,但吃着吃着也忘了问。 自从洗澡出来他就没有说话。从霁岛回来后,他没想过还能和杜长闻这样相处,这一幕情形很不真实,像一场梦,他几乎不忍心打破。 不过等吃完面,杜长闻端着碗走向水槽,他还是后知后觉地问:“有我能帮手的吗?” 杜长闻将碗放入水槽,旋开水龙头:“洗两个碗而已,你能帮什么?” 夏镜沉迷于这种对话,又说:“只是觉得我什么也不做,挺不好意思的。” 杜长闻瞥了他一眼,开始洗碗。夏镜也不走,靠在门框处安静地看。杜长闻刚才那一眼有点“你还会不好意思?”的含义,但夏镜知道他不会说出这种话,因为太亲昵了。其实对夏镜而言,现在的对话已经足够让他感到满足。 夏镜忽然觉得,或许杜长闻并不像外表看上去那样淡定自若。 或许身处迷障的不只是自己。有没有可能,他其实也没想好该怎么办? 然而霁岛的回忆清清楚楚摆在那里,他已经知道杜长闻的答案,实在不该放任自己奢想下去。所幸这场台风给了他这样难得的时光,他觉得自己像是处于风眼里,于漫天风雨中感到了暂时的安宁。 填饱肚子后,夏镜终于去露台上看了眼所谓的海景,可惜风雨交加,天色又阴沉,没看一会儿就被杜长闻皱着眉头喊回来。 其实普通台风天,下雨并不可怕,要小心的是风——大风随时可能刮来吹断的树枝和异物,很容易受伤。杜长闻勒令他不许打开露台门,并且告诉他,如果实在无聊,可以来帮忙写下学期要用的课件。 夏镜没想到假期还要写课件。 “是谁说的,这只是一份工作……” 杜长闻笑了笑:“这门课是影视心理学,可以边看电影边写课件,我认为还算愉快。” 夏镜没说“就算真的写课件也可以”,只顺水推舟道:“好啊。” 两个人就在客厅摆上笔记本电脑,一边看电影一边梳理课件,夏镜只需要按杜长闻的思路整理素材,但杜长闻也会在看的时候与他讨论,询问他的感受,有来有回,比起工作更像是谈天。 到饭点的时候,杜长闻只会做滋味寻常的家常菜,夏镜吃着,也成了珍馐佳肴。 然而到傍晚,夏镜看着电影,在沙发上睡着了。 在他的意识里,只感觉是打了个瞌睡,很快就被台词声叫醒,挣扎着眨了眨眼,头有点沉。这时候,身边的杜长闻伸手一探他的额头,顿时露出些微无奈神情:“夏镜,你没发现自己体温不对吗?”
第27章 夏镜自己摸了摸额头,并不觉得烫,随后才反应过来,发烧的人自己是摸不准温度的,于是垂下手说:“只是头有点沉,好像不严重。” 他倒是不惊讶自己会发烧,毕竟在实验室待了一夜,又出去冒着风雨走了段路,就不说浴室里的冷水澡和跑去露台看海景的举动了。感冒发烧简直是情理中的事,只是他一直沉浸于这一天中的相处,根本没注意自己的异样。 杜长闻暂停电影,找出体温计给他测了测,果然有点低烧。当然这不算什么大病,杜长闻收起体温计,问:“你要不要早点去睡?” “不了吧,躺早了更睡不着。”夏镜答道,又看向播了一半的电影,“我还想看看结局。” “都睡过去几个情节了,”杜长闻给他倒了杯水,摆在面前的茶几上,“你想看就继续看吧。” 夏镜“哦”了一声,撑着沙发坐直身体,没去喝那杯水,摸到遥控器按下播放键。台词声又响起来。 “给你拿点药?”杜长闻又问。 “不用,我不想吃。”夏镜给出一个主观的解释。 “那好,难受再吃。”杜长闻没有坚持。 他这样好说话,夏镜却隐隐有点失望,好像某种预期落了空,开始怀疑自己之前飘飘然的情绪全部来自于发热的头脑,而不是其它不可言明的直觉。 电影还在播放,夏镜记得女主角之前还在不可一世地炫耀过往辉煌璀璨的岁月,而被她用金钱留住的男主角尚在陪她演戏,而中间不知经过什么情节,此时女主角变得焦虑消沉,愈发神经质,而男主角似乎竭力想要摆脱这种生活,又因为不知名的原因始终留情。 或许是中断后再看,夏镜虽然声称想看到结局,其实神思渐渐游离,已经不大看得下去了。 再后来,电影画面模糊起来,台词声时远时近,他又开始昏昏欲睡。 再次睁开眼的时候,他感到自己被人横抱着往什么地方放。 眼前是杜长闻离的很近的胸膛和脸,周围昏暗而安静,电影的声音是一点儿也没有了,只有微弱的灯光和衣料摩挲的声音。 后背触到床,才知道自己是被杜长闻抱来另一个房间。 他的头依然昏沉,整个身体都在发热,四肢酸软着,意识里知道好像是发烧得厉害了,但很奇异地并不觉得难受,甚至在杜长闻想要直起身的时候,伸出手勾住了他的脖子。 他的动作轻而缓,杜长闻可以躲开,但是没有。 于是他的手触到温热的皮肤,手指划过头发,稍稍用力,杜长闻就顺着力道俯下身来。 他们近在咫尺,呼吸可闻,于晦暗灯光里凝视对方。 夏镜顾不上发软的四肢,撑着手往上够。杜长闻依旧沉默着。 夏镜的鼻尖擦过杜长闻的下巴,呼吸喷在他的耳侧,连自己也觉出炽热。杜长闻也向下偏了偏头,像是学他。明明是微小到难以察觉的动作,但肌肤相贴,这感觉就不可避免地放大了无数倍,成了明确笃定的迎合态度。 夏镜只觉得一颗心沉沉地跳,呼吸也像闷雷灌入耳中,似乎天地间只剩下他们两个。 原来真到了这时候,和过往绮梦里的情形竟是不一样的。 他们什么也没做,只是用手指,用脸颊,用鼻尖,用所有细微的姿态去触碰对方,长久地肌肤相贴,好像生怕动作一大就要惊扰天地。 夏镜感到很满足,身体和心理一齐感到又软又烫。 “夏镜。” 模模糊糊听到自己的名字,他有一瞬间的凝滞,随后耳边再次响起这个声音。 “夏镜。” 梦里萦绕的温存遐想就像幻影一样消失了。 意识被拉回现实,他睁开眼,发现自己躺在书房的床上。屋里开了盏昏黄的小灯,四周的确如同梦中那样暗而静谧,不同的是,他盖着被子躺着,杜长闻也并未和他相拥,而是坐在床边看着他。 杜长闻伸出手,拍了拍他的手臂:“做噩梦了?” 夏镜是杜长闻抱进书房的,他最终还是没能看到那部电影的结局,靠在沙发上睡着了。杜长闻将他抱进来,盖好被子离开,一小时后再来看时,就见他是这幅睡不安稳的样子:或许因为身上烫,被子也不肯好好盖,又不安分地动来动去,大半背脊露在外头,一翻身连腰窝都露出来。 杜长闻以为他是做了噩梦,这才叫醒他。 然而夏镜听了他的话,怔怔地回答:“没,没有啊。” “嗯,现在感觉怎么样?” “啊?” “烧迷糊了?好像体温又升高了。”杜长闻的声音在夜里听上去很冷静,也很轻,“还是吃点药吧?” 这回夏镜没有拒绝,“嗯”了一声。 杜长闻起身出去了,床垫和被子因为这个动作有轻微的震动,夏镜闭了闭眼,试图回顾梦中的情形,但只是这么一会儿,那些逼真的细节就难以重拾了。他这时才感到自己的确是浑身发烫,大脑昏昏沉沉,倒是并不觉得困。 杜长闻拿了半杯水和一颗药给夏镜,扶着他坐起来,夏镜问也没问,一口吃了药,又觉出渴来,于是把剩下的水也喝光了。 杜长闻伸手刚接过水杯,手腕就被夏镜一把抓住。 似乎还带着梦里遗留的勇气,他抓住了就不松手,皱着眉头问:“你是不是故意的?” 杜长闻疑惑道:“什么?” 夏镜也没想到自己脱口而出的是这句话,然而顺着说出口的下一句话还是栽赃:“在客厅的时候,你就一点儿也不关心我,还不给我吃药。” 杜长闻挑眉看向他,忽然伸出没被握住那只手,摸了摸他的额头:“真烧糊涂了?” 话里的笑意被夏镜捕捉到,他干脆把头上这只手也捉住了。 “你手真凉快。”夏镜嘀咕了一句。 杜长闻不知为什么,任由他捉着:“那是因为你发烧了。” 到了这时候,夏镜也说不清是真病还是借病妄为,就着这个姿势,他慢慢往下滑,末了重新躺在床上,侧了个身,隔着杜长闻的手,将头埋进枕头。这只手已经被捂热了,起不到凉快的作用,但指节的形状和骨头的硬度透过额头传递到大脑里,带来与安抚雷同的效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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