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足地叹了口气,他蜷起身体,感到很舒适。 杜长闻另一只手得到解脱,终于能将水杯放在床头柜上。 不声不响地坐了会儿,就在杜长闻打算抽出手的时候,夏镜开了口:“我每次感冒发烧,总是容易做类似的梦,不是大水漫进房间,就是踩在悬崖上命悬一线。” “刚才梦见什么了?” “梦见你了。”夏镜的声音从枕头里传出来,听着闷闷的,“不是噩梦。” 杜长闻很长时间没有回答,屋里又安静下来。 又过了好一会儿,夏镜忍不住挪了挪身体,露出半张脸,抓着杜长闻的手就垂到了脸侧,他依旧是不肯松开,就这么仰着脸去看杜长闻。杜长闻被他拉扯成了一个有点别扭的姿势,但终究是没抽出手,只看着他,问:“还不松手?” 夏镜有点讪讪的,这才松了力道。 杜长闻几乎在同一时间就抽出手来。 夏镜又说:“对不起。我总是说不该说的话,做不该做的事,一定让你很困扰。” 杜长闻轻声叹了口气。 “你别说话。”夏镜慌张地打断他:“你别说……我知道。” 他不让杜长闻说,自己却又开了口。 “虽然已经知道结果了,但,我还是想要一个解释,你为什么不接受我?我不会给你带来任何麻烦,甚至可以在外人面前伪装……当然或许还有别的原因,我的确不像你这么聪明有能力,也一事无成……” 说到后来,声音就因为心虚而逐渐变弱下来。 “跟这些没有关系。”杜长闻说。 夏镜就抬起头看向他,执着地问:“那是为什么?” “那张照片里的另一个人……”杜长闻沉默很久才开口,但语气听不出任何情绪:“我们当初在一起的时候,都非常相信彼此能一起走下去,年轻总是天真又冲动的,但人不可能永远年轻,总有一天会明白自己真正想要的是什么,那一天也是付出代价的时候。” 夏镜多少猜到故事的结局并不美好,但过分简略的讲述让他无从探究细节。 “现在回想起当初在一起的决定,”杜长闻却没再细说旧日的故事,只是笑了一下,笑意并没有抵达眼里,他笃定地告诉夏镜:“我后悔了。” 夏镜感到心里发冷:“为什么?” “因为那时候,我们根本没有能力预估和选择未来的生活。任性妄为的后果,就是后悔。” 夏镜不知道杜长闻的目光里是讽刺多一点,还是警告多一点,无论怎样的含义都让夏镜忍不住皱起眉来:“那不代表这一次你也会后悔。” “人们所谓的不后悔,甚至褒扬的豁达,都只是自欺欺人的假象,真正的现实是,一时冲动之后往往就要后悔,意乱情迷之后往往无以为继。” “可是……”夏镜垂下眼帘,因为接下来的话而感到害臊,但还是坚持说道:“可是,我不是一时冲动,也不是你说的意乱情迷,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我……” 临到头还是没能说出那三个字,不是不敢,是自觉没有这个立场。 杜长闻的语气却平静得过分,甚至显得刻薄:“意乱情迷是转瞬即逝的,爱要长一些,但到了最后,总还有一些别的更复杂的东西支撑你过完这一生。” “我不明白。” “没关系,这是以后的事情,但人的一生只有一次,很多事情真到后悔的时候,其实已经无从挽回了。你现在不明白,但我毕竟年长你一些,不能眼看着自己给你带来这样的风险。” 杜长闻顿了顿,以堪称温柔的语气告诉他:“你还年轻,对自己要慎重一点。” 夏镜感到沉重的大石压在心里,让他喘不过气来,那是他未曾踏足的杜长闻的过去,也是他的年龄和经验不足以理解的东西。他感到自己依稀明白了一点杜长闻的意思,但依旧是云遮雾绕,不知道应该如何应对。 杜长闻没再说下去:“很晚了,你还吃了药,赶紧睡吧。” 夏镜看着杜长闻走出去,心里还萦绕着刚才的话,试图为自己找到一个答案,但这种努力显然是没有结果的。 夜已经深了,药效上来,他终于再次陷入了梦乡。 作者有话说: 一个心理按摩:本文苦后回甘,不会大虐
第28章 夏镜这一觉睡得很足,醒来时书房洒满了晨光,他立刻朝窗外望去,果然台风带来的风雨已经停歇。昨晚昏沉的头脑也像天光一样变得清明起来,身体不再发热发软,他动了动,觉得松快很多,伸手往额头上摸了摸,自觉是退烧了。 从书房出来,他在露台找到杜长闻。 推开门的时候,正好一阵风兜头吹来,他张开嘴还没来得及说话,先低头打了个喷嚏。 露台上只简单放了套桌椅,杜长闻坐在椅子上正在远眺,穿短袖衬衫和长裤,手里夹了只烟。闻声回过头,他先是摁灭手中的烟,而后看见夏镜穿着昨天的短袖短裤,胳膊腿全都露在外面,很不赞同:“还敢出来吹风?我看你是不想好了。” 不过夏镜已经沉迷于眼前的风景中了。 这栋楼是边户,楼侧是起伏的山体,在风雨后绵延出一片朦胧青翠的绿意,余下的视野里就是辽阔无际的大海。这时候难得没有人,海面还留着阴天特有的苍青色调,有节奏地卷出细碎的白色海浪,看上去沉寂而温柔。 天幕中,乳灰的云翳和初放的阳光交融共存,光影就变得复杂而变幻,天光洒在海面上,仿佛折射出无限细碎的柔光。 毕竟是夏日,风雨过后一放晴,即使海风吹过来,也冷得有限。 “真美。”他情不自禁赞叹了一句,才转头笑着回答杜长闻:“我感觉已经好了。” 杜长闻站起身走近他,用手背轻轻试了下他额头的温度,“好像是不烫了。”说完却一拍他的后背,示意他进屋,“那也不能吹风。去洗漱,我给你拿早餐。” 夏镜没有反驳,但是等他洗漱完后,端着杜长闻刚准备好的一盘烤面包,又一溜烟跑去了露台。 杜长闻迟了一步,端着冲好的美式咖啡跟着到露台上,问他:“一定要在这里吃?” 夏镜正是神清气爽,不舍得走,刚抬起头犹豫了几秒没有回答,就见杜长闻将手中的咖啡放在桌上,转身走了。 夏镜捏着咬了两口的面包愣在那里,有点后悔,明知道杜长闻的性格,不该在这种小事上惹他不高兴。 但几分钟后,杜长闻又走了回来。 他一手端着杯子一手拎着什么,走近了将手上的东西往夏镜腿上一扔。夏镜低头一看,是张薄毯子,他也顾不得手上还捏着面包,赶紧用干净的那只手展开毯子,老老实实盖在腿上,以示听话。 杜长闻将自己的咖啡放在桌上,也在旁边坐下来:“这里风景的确是好,这么多年了,其他楼栋都有人搬走,只有这栋楼几乎没人肯搬。” 夏镜没什么有用的见解,“哦”了一声,又问:“你住了多少年?” “三年。”杜长闻说:“我来的时候,原主人恰好要跟着子女出国定居,就转手给我。” 夏镜似乎很随意地接话:“原来你是三年前才来的,我以为你一直在这里任教呢。” “不是。” 夏镜看出他不想多说,但故作不知,追逐着这个话题:“那怎么想到要回来?” “这是我的母校,回来不是很正常?” 夏镜知道再绕下去也得不到结果了,总算安静下来。 沉默地吃完早餐,他双手捧着咖啡,喝得磨磨蹭蹭。 杜长闻一直陪他坐着,见了他这副模样,说:“雨停了,吃完早餐就回去吧。” 这话等同于撵人,如果考虑到昨天夜里的对话,或多或少还加了层拒绝的意味。杜长闻在这件事上的拒绝态度早在霁岛就摆出来了,故而夏镜也不觉得失落,点头道:“好。” 喝完最后那点儿咖啡,夏镜将杯盘洗干净,换回自己的衣服,告诉杜长闻:“那我走了。谢谢你收留我。” 杜长闻点了下头:“回去重新找份实习。” 夏镜愣了愣,低头笑了下:“好,我知道了。” 走出俪大时,夏镜还在想杜长闻最后这句话。 他知道杜长闻是好意,理论上讲,人生每个阶段都有最关键的事,所谓不按社会时钟走的人生听上去很酷,往往要付出代价。其实当初冲动辞职,他后来也生出悔意,很多事和对错无关,真正重要的是能否承担选择的后果。 走在凉爽湿润的海风里,他想到昨夜杜长闻的话,一颗心就百转千回起来。 说来奇怪,杜长闻分明已经拒绝过他两次,但他始终不怀疑杜长闻对自己额外的好意,也试图说服自己这是基于对同类人的善良,可下一秒又推翻了这种并不可信的解释。好像一幅拼图差了最关键最重要的图案,他却找遍四周也找不到。 走出俪大校门,夏镜忽然顿住脚步,想了想,转身朝另一个方向走去。 海滨路上没什么人,棕榈树在风雨后依旧挺拔,只在路边看得见一些断枝残叶和残余的水洼,四处都还湿漉漉的,反射着白色的天光。 夏镜沿着与宿舍相反的方向,走了十几分钟,看见台阶上的酒吧。除了玻璃上的水渍和台阶前的乱叶,台风似乎并没有对这间酒吧造成什么影响。 可是门锁着,里面似乎没有人。 夏镜这才恍然大悟,心想自己真是傻,谁会在这个时候经营酒吧?他透过落地玻璃又看了眼,收回目光,准备离开。 身后不远处却传来声音:“哎,你找谁?” 夏镜回头一看,祁羽不知何时站在台阶下。对方穿着纯黑的衬衫和牛仔裤,耳垂上的耳钉在阳光下光芒熠熠。 他这边一回头,祁羽就认出来了。 “是你啊,小朋友。”他笑出一口白牙,“大早上来喝酒?又为情所困了?” 夏镜就是来找祁羽的,可真见着了,又有点招架不住,只好化繁为简,含糊答应一声。 祁羽已经走上前,打量他几眼,一边开门一边说:“喝酒可以,先帮个手。” 酒吧内的器具盖了布,椅子架在桌上。祁羽进去后直奔吧台开始整理,夏镜受了他的指使,果真动手帮忙搬椅子。直到店里摆设恢复如初,祁羽才让夏镜坐下,自己去摆弄了两杯酒端来,将其中一杯放在夏镜面前,说:“我请。” 夏镜喝了一口,问:“你怎么一早就过来?” “来看看有没有风雨失意人。”祁羽毫不费力地回答,然后含笑反问:“你又为什么来?” 夏镜知道自己绕不过他,干脆回答:“来找你。” 祁羽挑了挑眉,夏镜赶在他说话前,继续说:“有事想请教你。” 祁羽不置可否,喝了口酒才道:“你杜老师不肯告诉你的,我也不会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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