恰当,得体。 正如一墙之隔的背后,此刻正歌舞升平的宴会厅,无论在场的人彼此当中有多少利益纠葛,上了生意场,都得画上这副笑容,应酬着私底下谈资恨不得食其肉啖其血的“朋友”。 与天恒的合作正式敲定,纪绥的生活日渐趋于繁忙,一个又一个项目拿下,公司也从一间小小的工作室,换成了一栋办公楼。 时间就好像倒退回了一年前。 只不过比一年前来的更加没意思。 纪绥擦干手,思考今日名单上还有哪些人没搭上话,没注意到卫生间里,来了新的来客。 “纪绥?”颇为耳熟的声音从背后响起。 纪绥转过头,对上了一张真正能够称之为融入到骨髓中的假笑脸,是沈易之。 “你怎么在这儿?”沈易之上下打量纪绥的穿戴,走近一步,语气说不清是感叹还是什么,“泊舟说你和他闹别扭出去散心了,没想到是在东城,真是巧啊。” 纪绥闻言,第一次正眼瞧了眼沈易之,眼神中带了点困惑。 他不明白沈易之为什么执着于游走在他和郁泊舟之间,好像他们是连体婴。只要在他面前,三句不离郁泊舟,有时纪绥都担心,离了郁泊舟,沈易之是不是都不能遣词造句了。 “你怎么不说话?”沈易之像是喝了酒,又或是因为眼下卫生间里仅有他和纪绥两个人,干脆不遮不掩,语气带了些嘲弄,“也对,我怎么忘了你一直是这样的人,永远一副瞧不起所有人的样子。” “命好长了张好脸,不需要费尽心力经营,周围所有人就围绕着你打转的感觉,是不是很好?明明从来没给过好脸色,那个小姑娘却因为我的话自发替你抱起不平,愚蠢至极。” 不知道是哪句话捅了纪绥心里的马蜂窝,惹得他冷冷嗤笑一声,“还行吧,总比费尽心力的沈先生要好。今天碰上倒是让我有点好奇,让人觉得你喜欢郁泊舟的这一层身份,到底能给你带来什么好处。” 沈易之脸色一变,不过很快恢复如常,“原来纪先生讨厌我,是因为知道我喜欢泊舟了吗。” 纪绥抱臂靠着大理石洗手台,眼神戏谑,“你难道要告诉我,和你一起共进晚餐的是郁泊舟吗?那我就要过去打个招呼了。” 这家酒店正式的大小宴会厅皆被包下,供东城一位老总的女儿周岁宴所用,余下的是容纳不足六人的私人包厢。 而冬日如此凛冽的寒风,沈易之身着一件单薄的米黄色针织V领毛衣,勾勒出清秀矫健的身形,身上若有若无萦绕着海盐类型的香水味道。脸上带着淡妆,发型也进行过精心打理。 既然不可能是赴宴,但是又如此重视,说明对方一定是对沈易之来说很重要的人,如果是相熟的友人,不必郑重打扮,如果不熟,沈易之怎么会跑到东城来吃饭。 那么只剩下一种可能,今晚一起吃饭的人,是沈易之喜欢的人。 纪绥之前就觉得沈易之怪怪的,但找寻不到源头,后来白昭说出沈易之喜欢郁泊舟,他才慢慢发觉一直以来的古怪感。 沈易之碰上他时太刻意,刻意的像纪绥为了让人觉得自己喜欢郁泊舟一样。 聪明人说话不需要点透,沈易之下颚紧绷,“纪先生说笑了,下部剧的导演,纪先生要是改变主意想进娱乐圈,不如一起去见见。” 卫生间的门“吱呀”一声被推开,“老大你怎么还不出来,宴会都快散场……” 乔世一愣,下意识脱口而出,“沈先生。” “……” 乔世安详闭眼。 死定了。 …… 包厢里,男人单手支着头,筷子有一下没一下点着饭碗,动作中隐约带着不耐烦。 不多时,门从外推开。 他仰头看向来人,不耐烦收拢干净,笑问:“怎么去了那么久?再不回来,我可就要进去捞人了。” 沈易之坐到他身旁,“猜猜看,我刚刚在厕所见到了谁。” “和你竞争l家资源的那个明星?” 沈易之请拍了下男人的胳膊,动作透露着亲密,凑到他耳边,“是纪绥,还有乔世。” “等着吧,机会很快就会来了。” …… 乔世跟在纪绥身后,望着他沉默的背影,心里忐忑不安。 自他卫生间不小心脱口而出,场面便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有第三人在场,一些话题不便再讨论下去,沈易之率先做出反应,冲乔世笑了笑,什么话也没说离开。 纪绥淡淡地瞥了乔世一眼,同样什么也没问,打电话喊司机来接。 死亡之剑悬在头顶越久,不知何时落下的感觉便越心惊。 乔世替纪绥拉开车门,待他坐进去后,扭头准备钻进副驾驶。 “乔世,你到后面来坐。” 乔世灰溜溜绕回去。 酒店出来不到一百米处,是繁华的商业街,街上车水马龙,入目皆是一片灯火通明,人声鼎沸的景象。 乔世僵坐了许久,纪绥将他叫到后座后始终一声不吭,闭目休息。 他终于忍不住,“老大我……” “我记得今天出发前,你问我这种非酒局的商业宴会,为什么带你,而不带张文君。”纪绥睁眼,瞧着有些疲惫,“我知道你是怕张文君不高兴,毕竟你跟着我的时间短,手段和能力方面确实不如他强,可人总要经过锻炼,你是c大毕业,虽然不知道你能干多久,但我不可能真的让你来跟着我,当一个酒桶。” 乔世低下头。 “文君拍板招聘你之前,给我看过你的工作简历,你做过一年半的商务前台。上回聚餐聊天,你和他们一起吐槽过之前的工作经历,时间线最后一次是在前年六月份,想必六月以后你就离职了,是不是,找个人去你以前的公司问一问,很快能得到答案。” “那么六月以后呢,隐瞒的那段工作经历是做了什么?文君招聘信息挂上去的第二天,完美符合条件的你出现了,是巧合吗?” “我和文君是在创业初期时认识的,他一个东大毕业的研究生,有无数人愿意花重金聘请,凭他的工作能力,要不了多久便能扶云直上。但他愿意拿着一个月一万二的工资,干着全公司最多的活,是因为他相信我,相信我的能力。” 纪绥偏头,眼里不带情绪注视着乔世,“张文君选择了我,你又选择了谁呢?” “……” “罢了。我这个人生来就这样,与任何人的缘分都淡泊。”纪绥喃喃自语,似乎是疲于应对自己人的隐瞒,“明天你去财务那把钱领了,我会让文君再找人。” 纪绥一番话,彻底堵死了张文君想找借口蒙混过去的路。男子汉大丈夫流血不流泪,乔世一直以来是信奉这个道理的,可现在,他却按耐不住鼻子的酸意。 “老大,我真的不是有心想骗你。”乔世哽咽开口,“我那时候初入公司,不会说话,不会讨好人,得罪了顶头上司,工作成果全被冒名顶替,是……是泊舟哥他巡查分公司发现,帮了我。他知道我不想继续留下,问我愿不愿意……” 一月前。 郁泊舟将支票塞入乔世的口袋,乔世惶恐拒绝,“这,这怎么行。” “拿着吧,算是公司的一点补偿,家里有人急用钱吧,不然能忍这么久。” 乔世被说中,捏着支票,半晌后目光坚定盯着郁泊舟,“谢谢您,钱当是我欠的,我会尽快还上。” 郁泊舟摆摆手,“不用,都说了是补偿,以后社交软件上少骂我两句就行。说起来,你长得挺眼熟啊。” 乔世说:“之前您参加商场剪彩,我被抓壮丁上台做主持人,沈影帝还说我可以转行。” 郁泊舟抱歉,“不好意思,我不像我爱人,在认人方面过目不忘。” 走出去两步,郁泊舟突然又倒退回来,不太确定地问:“换份工作的话,我倒是有一个推荐的去处,不敢保证有多好,不过,一定公平。” 乔世擦掉眼泪,瓮声瓮气说:“然后我就来了,知道我入职后泊舟给另外给了我一笔钱,我没拿。他会找我问一些日常的小事,比如您几点吃饭,吃了什么,工作到几点下班,合作伙伴里有没有……有没有追求者。” 乔世没发现,纪绥听见郁泊舟名字时,脸上那些疲惫倦怠,以及遭人隐瞒的无力感瞬间一扫而空,好像这些都只是为了得到答案才特定出现。 纪绥问:“你是不是告诉过他,我住哪个小区还有门牌号?” 乔世回忆,“是有一次。” “电话号码,微信?” “给……给了,他说打您的电话打不通,打招聘网站上的电话,是一个声音很难听的男人接的。” 招聘网站上挂着的是张文君的电话。 纪绥咬牙,冷冷道:“我就知道是他!”
第53章 不要看我 灯火通明的高楼窗外狂风呼啸,楼下夜市摆摊的小商小贩匆匆收起桌板,踏上归家之路。 “气象台显示,17级台风拉图正在往……” 电视画面“哔”的一声黑屏,气象小姐清润的声音中止,想来即将到来拉图已经影响到了线路信号。 咚咚咚—— 办公室门推开,乔世从门缝里冒头,底气不足地说:“老大,台风马上要登录了,大家都走了,你也早点回家吧。” 自那晚回到家后,纪绥再没提起过车上的谈话,好像事情从未发生过一样。 乔世心惊胆战上了三天班,没敢告诉郁泊舟自己已经暴露的事,也没等来人事离职消息的通知,反而等来了张文君出差外地,纪绥近段时间行程安排和公司一应大小事务移交到他手里的消息。 简直就像功高震主的将军,要被皇上砍头抄家的前兆。 名为升迁,实为流放。 纪绥还在专心审查最后一份文件,头也不抬地问道:“文君出差怎么样了?” “合作方已经谈妥,台风航班停了,张助买了大后天的票。”乔世说。 纪绥道:“你先回去吧,通知大家明后放两天台风假,出行注意安全。” 乔世犹豫了一会儿应“好”,关门出去的前一秒,他听见一句微不可闻的问声。 “郁泊舟,他还有找你吗?” 乔世坦言,“没了。” 纪绥嘴唇动了动,似乎还想问些什么,但最终止于平静,“出去吧。” 窗外的呼啸声渐大,办公室重新恢复安静。纪绥处理完最后一份文件,外头倾盆暴雨裹挟敲打,如同鼓点跳跃演奏。 他关闭电脑,静坐了一会儿,将前不久拖入黑名单的人放了出来,临走前叮嘱保安关闭电源总闸,确认门窗锁好后尽早回家。 停车场出来不到十分钟,路边的积水已经暴涨到足够没过鞋面。公司到小区十五分钟的路程,纪绥撑伞走了半个小时才到。 小区有专门修建雨道,覆盖的路线可以通往各栋楼。饶是撑了伞,纪绥整个人还是像暴雨打湿后的落汤鸡,头发跟衣服感觉轻轻一拧就像水龙头开了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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