值班保安连忙递上干净的毛巾,纪绥道谢,折起湿漉漉的雨伞。 今晚台风天,值班巡逻的保安增加到十人,以免发生意外事件。 纪绥半擦干头发,把毛巾叠好还了回去,迈步准备走,保安赶紧交代,“纪先生,受天气影响,楼道走廊里的声控灯有些失灵了,您小心看路。” “谢谢。” 出电梯,纪绥用力跺了跺脚,周遭依旧一片黑暗,声控灯没有亮起。他摸黑走到密码锁前,准备按下指纹的那一刻,纪绥忽然听见,空间内出现了一道,不属于自己的呼吸声。 这一层只住了他一个人,不存在有邻居的情况。 纪绥顿了顿,脑子里闪过暴雨天入室杀人抢劫的新闻,缓缓捏紧了雨伞柄。 那人似乎在等他开门,又或是环境漆黑,一时间摸不清他的具体位置。 莫约几秒钟的时间,呼吸声加重,细微的脚步声响起,刹那间,纪绥当机立断飞身抬腿,一脚踹上藏在角落的生人。那人反应也很快,立刻抬臂阻挡。 “等等!别打了!” 熟悉的声音入耳,纪绥错愕停手,“郁泊舟!?” …… 橘黄色的灯光亮起,郁泊舟登堂入室,犹如自己家一样随意,一边催促浑身湿透的纪绥赶紧去洗澡,一边四处观察摸索这栋房子,企图透过冰冷的家具,寻找纪绥往日生活的痕迹。 纪绥洗完澡出来,环顾一圈没找到人,门口玄关的鞋子还在,莫名让绷紧的心脏断线落回地底。 郁泊舟刚从书房巡视结束,抬眼便看见纪绥头顶蓝色毛巾站在客厅中央,几乎等于完全没擦的头发滴答滴答往下滴水。 他走近,擦起纪绥的头发,“厨房像新的一样,自己不开火做饭,也不请阿姨,冰箱里全是矿泉水,休假的时候吃什么?” 纪绥后退一步拉开距离,答非所问,“什么时候来的东城?” 手下一空,郁泊舟碾了碾指尖的水汽,淡淡道:“昨天。” “乔世是你插进来的?” “嗯。” “解酒药?” “是我。” 纪绥静了半晌,问:“怎么进来的?” “买了一套房子,二手,刚过户。”郁泊舟补充,“没有床,睡不了人。” 纪绥:“……小区附近有酒店,左拐不到五百米。” 郁泊舟假装没听见,“这还是认识以来,你第一次一口气问我这么多问题。问了这么多,不问问我吗?” 一再想避让的话题抬上桌面,纪绥垂眼错开郁泊舟的视线,强行维持镇定的嗓音,“没什么好问的。” “我不明白,什么是没什么好问的?不想问,不在乎,可有可无?”郁泊舟笑着,语气却咄咄逼人,“我给了你时间,不是让你扔下怀表和离婚协议跑路。” 天知道他打开怀表时有多喜悦,看见离婚协议时就有多难受。 他知道纪绥对待感情犹豫退缩,总喜欢在心里划清界限,表面维持,实则游离于所有的人际关系之外。所以他让步,他退回纪绥划分的安全线,留给纪绥独立思考他们这段感情的时间。 谁料想,退步换来人跑路,行李一收拾电话卡一拔,从此天高海阔任鸟飞。 要不是东城有人脉,纪绥又大张旗鼓的做生意,否则华国十几亿人口,郁泊舟上那儿大海捞针捞他去。 纪绥沉默片刻,态度冷硬,“那你想我有什么回应,欢天喜地的答应你?郁泊舟,你是小孩子吗?说出口的感情一定要得到相同的回应,还是说你觉得投入的沉没成本没有收回,心有不甘?” “……” 郁泊舟定定盯着纪绥,什么话也没说,眼神却叫人毛骨悚然。 纪绥闭了闭眼,正面迎上郁泊舟的目光,“郁泊舟,我们不过认识几个月,你以为你很了解我吗?只是这段时间的相处让你产生错觉罢了。你后来打到卡里的钱我没动,之前的钱我也会尽快打给你。今天太晚了,明天我给你找个酒店,台风结束你就离开,离婚协议尽早寄给我,不要耽误彼此的时间。” 郁泊舟依旧看着他一声不吭,纪绥打从心底由衷升起一股无力感,没想到还是走到了这一步。 纪绥转身,以熟悉的台词结尾,“不早了,睡吧。” 垂落腿侧的手腕被人圈住,郁泊舟动作强硬的将纪绥拖至身前搂住。 纪绥挣扎,“郁泊舟……” “我喜欢你。” 纪绥挣扎的力道变轻,郁泊舟恼人的声音还在喋喋不休。 “郁泊舟就喜欢纪绥,脾气好也喜欢,脾气不好……”郁泊舟顿了顿,“才没有脾气不好,我们小绥一直是脾气最好,心最软的。” 听见久违的称呼,纪绥仿佛回到了那段平静安定的日子,眉眼微动,“你瞎了。” 郁泊舟笑了笑,正色道:“不要还我钱,不要撇弃关系,也不要离婚。我不是小孩子,要是会因为相处的错觉喜欢上谁,我至于二十七年还是个处……” 纪绥连忙喊停,他清楚郁泊舟接下来要说的话,但他不想再听某人介绍一遍自己引以为傲的处男身份。 郁泊舟低头,轻声问怀里的人,“郁泊舟,二十七岁,家庭情况你都了解,现在不抽烟,除了应酬不喝酒,每个月工资上交,任何通讯软件社交软件都对伴侣公开透明,纪绥说一不说二,纪绥夹菜不转桌,真的不考虑一下吗?” “……” “考虑一下吧。”郁泊舟拉长音,“考虑一下吧。” 纪绥佯装不耐烦,“闭嘴。” 郁泊舟听话闭嘴,但没有闭很久。他忍不住低头,亲了亲纪绥还湿着的头发,“喜欢你,我想我第一次见面就喜欢你了。” 下一秒,怀里传来的巨大力道令猝不及防的郁泊舟松开手。他满脸错愕望着纪绥,纪绥浑身发抖抱头蜷缩成一团,像是害怕到了极致,或是受了什么巨大刺激。 纪绥的反应完全不在郁泊舟意料之内。 他蹲下身虚抱纪绥,一下一下轻抚他清瘦的脊背,像是在抚摸一片微风掀起便会飞走的羽毛,“怎么了?为什么突然害怕?” “不要……” 郁泊舟没听清,“什么?” 纪绥指甲深陷进额头的肉里,艳红的鲜血顺着脸侧下流,郁泊舟脸色一变,强按住他的手,不让他继续自残,又不敢厉声呵止,只能小心翼翼地问:“别生气,我说话让你不高兴了,那你打我好不好?” “不要。”纪绥哑嗓子,“不要看我的脸。” 不要看着我的脸,告诉我你爱我。
第54章 下一次再告诉你答案 又是一场暴雨。 纪绥两只胳膊交叠撑着窗框,目不转睛盯着地上来不及撤回巢穴的蚂蚁,直到它们彻底被雨水冲刷不再动弹,顺着水流变成渺小的尘埃,或是沦为路边的花肥。 他掏出口袋里的白粉笔,往满是油烟污渍和灰尘的灰白墙壁上又添上一笔。粉笔还是福利院的孩子们玩跳房子画剩下的,被他捡回来了 三个正又两画,这个月的第十七场雨。 年仅五岁的纪绥故作老成地叹了口气,爬上床盖好被子,闭眼假装睡觉。 不一会儿,房间的门如预想中的被人推开。小伙伴们涌进房间,叽叽喳喳的要纪绥出去玩,发现床上的他似乎已经陷入熟睡,同步放轻了声音,不甘心嘀咕了几句,转身出去找备选名单上的朋友。 关门的声音传来,纪绥眼睛悄悄睁开一条缝,确认人走远了,一个鲤鱼打挺从床上爬了起来。 一下雨就跑来找他玩过家家,这个月当了十六次新郎,太无聊了,结婚有什么好玩的,院长妈妈不就没结婚吗。 想到这儿,纪绥突然想听前两天打雷停电的夜晚,院长妈妈说的小王子的故事。不知道小王子在第二个星球碰到了谁呢? 于是,纪绥绕过前院,摸到院长妈妈平时整理档案算账的小房间。意料之外,大雨滂沱的天气,竟然有比他更早的来客。 看起来像一对夫妻,三十来岁左右,普通工薪家庭打扮,其中的妻子双手拉住院长妈妈,表情热切,听不清在说些什么,不过似乎已经说到了话题末尾。 院长妈妈起身相送,纪绥侧身躲到门后,看着他们一步步走远。快踏出门时,女人余光一扫,瞧见了立在门后的纪绥,瞬间变得激动起来,拉扯着身边的伴侣,朝纪绥挥手。 院长妈妈也回过头来,神情温柔,无声喊了他的名字。纪绥抿了抿嘴,明白院长妈妈意思是要讲礼貌,所以他抬起手,敷衍回应。 人送完,院长妈妈走回纪绥面前,翻出随身携带的手帕,半蹲去擦纪绥湿漉漉的发尾,“小琪刚刚找到我这来了,不想跟他们玩所以装睡?” 苏琪是和纪绥同屋居住的女孩子,去年她的父母连同龙凤胎哥哥一起车祸意外去世,和其他人同住,总是会在半夜做噩梦哭嚎,唯独和纪绥不会,粘他粘的紧。大抵是年纪小,潜意识里把第一天到福利院分给她蛋糕的纪绥,当做了去世的哥哥。 除此之外还有一个叫宋信的男孩子,是纪绥为数不多的朋友。 “总是玩老三样,无聊的游戏。我想听小王子。”纪绥像淋湿的小狗甩头。 院长妈妈让纪绥逗笑,“好。上回说到哪了?” …… “第二颗行星上住着一个爱虚荣的人……” …… ““那些大人真的很怪哟,”一路上,他这么对自己说了一句。” “大人真的很怪哟。”纪绥婴儿肥没退的小脸搁上院长妈妈膝头,“还好,你不是奇怪的大人。” 院长妈妈摸摸纪绥的头,笑而不语。 “那我呢?我以后会长成奇怪的大人吗?”纪绥问。 “会变成不一样的大人。”院长妈妈将书放下,“小绥。” “嗯?”纪绥仰头。 “你刚刚见到的是陈阿姨,还有她的爱人吴叔叔,他们没有孩子,今天来福利院看到了你的照片,想下个月来带你回家。”院长妈妈问:“你喜欢他们吗?” 纪绥撇嘴,答非所问,“那不是我的家,我有家。我要是走了,苏琪会哭个不停,直到苏姨厨房里的菜都被她的眼泪淹没,灶台的木头生不起火。” 院长妈妈对打比方不置可否,拍了拍他的后背,传来的体温和力道轻柔又温暖,“苏琪以后也会有新的父母,只要你想,随时可以回来看大家看我。” 纪绥沉默着,好一会儿才开口:“你想我离开吗?” 院长妈妈安抚,“不是离开,是像外面的小朋友,有家,有爸爸妈妈,去读幼稚园,还能去游乐场。” 纪绥听完什么也没说,默默把脑袋埋进院长妈妈的怀里。 他一点也不想要这些。 …… 一月光阴,眨眼即逝。 陈英拉着丈夫起了个大早,驱车赶往福利院接纪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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