剧里设定是初秋,他一会儿得穿羊毛衫上场。 白色房车悠悠驶进学校后门,在空旷地停住,少顷,姜江抱着一杯红糖桂圆姜茶从车上跳下来,风风火火地跑到纪绥跟前。 “纪老师快喝快喝,不然一会儿上场得感冒了。” 花蝴蝶一样的衣袖飞舞,纪绥及时往后仰,避免了被甩到脸的风险。 “谢谢。”纪绥插开喝了一口,姜汁特有的浓郁辛辣感席卷舌尖,顷刻驱散走了周身的寒意。 “怎么样?”姜江满脸期待。 纪绥说:“还行。” 他并不怎么喜欢太过刺激的调味。 “那就好。”姜江松了一口气,“郁总说你不太能接受生姜,特别少放了一半,怕你不肯喝。他给大家都买了,让我代拿过来。” 喝了一口不太感兴趣,打算偷偷摸摸塞到角落去的纪绥动作一滞,不由多抿了一口,像是在分辨商家有没有按吩咐做事,少放一半姜汁。 “你怎么会碰上他?” 姜江说:“他就在隔壁剧场,探班沈影帝,我和秦老师一大早去隔壁串门正巧碰上。” 沈影帝,沈易之?纪绥抿了抿嘴,不自觉想起还在公司时,众人茶余饭后闲谈八卦的话,心里莫名有些发堵。 说完,姜江眼睛咕噜咕噜转,确认导演的位置听不到他们讲话,压低声音凑近,“之前就传陈导接受了铭旭的邀请,没想到是真的,我们导演一向和他不对头,好死不死人就在隔壁片场,副导让我们这两天千万别提,省得他发飙。” 双方之间的恩怨要追溯到久远的高中时期,两个人都是校篮球队的,青春期的男生争强好胜,又经常进行竞技类活动,少不了有摩擦。 具体因为什么谁也说不上来,总之就是小摩擦滚成大雪球,大雪球变成滔滔江水,以至于高中毕业聚会双方都以为彼此会来不愿意出席。 结果命运那么巧妙,两个人考上了同一所大学同一专业同一个班。入行后更是常常被人拿来比较,听说前两年还被娱记拍到二人在路边吵架大打出手。 纪绥敷衍地点了点头,目光越过围墙,飘向外头搭建好的摄影场地。为了防止突然降雪设置的大棚底下乌泱泱一群人,根本认不出谁是谁。 场务来人喊他们化妆,纪绥拿上红糖姜茶充当暖手宝。 化妆间里传出说话声,纪绥推门, 沙发椅上闲聊的两人齐齐回过头。 秦初年顶着一张水肿没消的脸打招呼,“早啊。” “早。”纪绥淡淡应声,视线转移至眼眸含笑的沈易之身上,微微颔首权作问好,接着坐到位子上两眼一闭开始上妆。 沈易之一句“你好”卡在喉咙不上不下。 幸而姜江紧随其后进来,看清里头坐着的人,先是一愣,放缓了脚步,老老实实道:“秦老师,沈影帝。” 说完犹豫了几秒,溜达到纪绥旁边坐下。 狭小的空间安静异常,沈易之主动挑起话题,笑着对姜江说:“姜江?我看过你演的“夏树之恋”,演的很不错,前面一直听初年提起你,说你悟性好,可惜刚刚人多没机会见上。你们一会是要拍初秋的戏吧?泊舟前面买的姜茶多喝点,你不是南城人大概不知道,这个季节伤寒最少要半个月打底才能好。” 被喜欢了很久的圈内前辈夸奖,应该是一件值得激动的事情,而且对方还声称看过自己的剧,换作从前她可能已经语无伦次的上去要签名了。 但可能是跟纪绥混了几天姜江也染上了他遇事不慌不忙的沉稳性格,只是腼腆地说了句“谢谢”,礼尚往来奉承了两句,安静下来。 像是想起了有意思的事,沈易之侧头寻求秦初年的认同,语气玩笑,“我们郁总去年就是不信邪,感冒半个月了还没好,本来就挑食,再加上吃什么嘴里都没味,半个月瘦了五六斤。我记得你当时是在拍崔导的戏,崔导要求你一个月瘦七斤,三个营养师跟着你,都没他瘦的快。” 被勾起回忆,秦初年咧开嘴,想起前天无疾而终的话题,叫了纪绥一声。 纪绥睁眼,问:“什么事?” “泊舟明天生日,你礼物买了吗?”秦初年郁闷道:“我前儿个就想问,让姜江找你,你怎么不理我?” 角落里的姜江弱弱举手,“我们聊忘了。” 秦初年呲牙。 原来前天找他是为这事。纪绥点点头,难得在不需要伪装本性的情况多说了两句,“买了,余怀清老先生96年设计的怀表。” 要是郁泊舟在,就能听出纪绥现在语气里带着细微的得意。 余怀清是设计圈里知名的钟表设计师,之前一直默默无闻,开着一家修理钟表店。20年的时候,如今知名的手表高奢,伯琴的老总旅游偶然推开了这家小店,挖掘出了余怀清。 有了余怀清的伯琴,股价节节高升,不到十年就跻身到了一线品牌,他成名后的设计好买,可成名前的实属不易得。 纪绥一个月前便托关系找人购买,辗转几番好不容易到手。 秦初年挑眉,“余怀清以前的设计可不好买。特意挑的96年?” 郁泊舟是96年出生的。 纪绥没说话,算是默认了。 “纪先生别出心裁。我们几个送的都不如他,我看要是像纪先生,买些平时想不到的做礼物,你也用不着每年泊舟生日都问一句,怕大家买的礼物冲撞了。”沈易之笑说。 沈易之说完,丝毫没有察觉不对劲秦初年顺着他的话接了两句。除去不好表露什么的工作人员,在场唯一的女性姜江忍不住掀眼看去,嘴上没把门,心里的嘀咕冒了出来。 “怎么一股茶味……” 化妆间统共这么点空间,盒子掉地上不大点的声音都清晰无比。给姜江化妆的化妆老师动作一僵,心里汗颜。 我的天哪,我的祖宗,这是可以说出来的吗! 她们行业里的化妆师有个交好的小群,一些荧幕前包装再好的明星,也总会在相处过程中露出真实的本性。 她有个小姐妹,去年跟过沈易之的组,每天都在群里不停的夸赞,跟着痛骂沈易之的被跟踪私生新闻。后来有一天突然不夸了,她们还在群里调侃她“今天怎么不夸了”,结果第二天她就退了群,发消息不回,打电话不接,像人间蒸发一样。 后来听其他人说,好像是工作时出了大失误,被剧组辞退,受到打击不干这一行了。 她却一直不相信,一个从头到尾跟组快结束的化妆师,究竟能犯什么错误,使得剧组在临近工作结束的末尾开除她,还能令她打击到,完全隔绝了与其他人的联系。 凭借着圈里混迹多年的直觉,她没由来的觉得沈易之并不像表面的那么好相处。 正当她快速头脑风暴过后,准备替姜江找补。思维大条的秦初年疑惑发声,“什么茶?哪有茶味?” 姜江意识到不对,飞快瞄了一眼保持完美假面的沈易之。他的表情在笑,眼底却是一片冰冷。 姜江藏在桌子底下的手攥紧,心里后知后觉漫上说错话的惶恐。结果下一秒,一声哼笑响起。 先前一直未开口的纪绥勾唇,没有理会和他搭话的沈易之,偏头揶揄姜江,“鼻子这么灵?我带了闽南的白毫银针,等等找我助理拿。” 姜江立刻反应过来,两眼泪汪汪,“谢谢纪老师!” 秦初年凑热闹,“我也要!” “别谢我,谢你们郁总吧,他买的。”纪绥语气意味不明,“不好意思沈先生,我带的不多,而且我们现在毕竟是敌对剧组,要是叫导演知道我送陈导手下人东西,怕会气的吃不下饭。你多担待。” 沈易之牙关紧咬,几秒后,声音与平时无二开口,“当然不会。” …… “阔别,第102场,第三幕,打板。” 纪绥饰演的男二抱着出国申请资料,矗立墙后,默默注视因为未来学业而产生分歧的男女主。 他们离相互表白心意只差一层窗户纸,本该亲密无间的二人,此刻却用着最尖锐的话语攻击对方。 男主深吸一口气,为了避免双方再说出更伤人的话,丢下一句,“先各自冷静一下吧。” 说罢,头也不回地冲入遮天的雨幕,彻底消失在视线当中。 强忍情绪的女主终于在男主离开的那一刻控制不住,眼角奔腾的泪涌出,无力地蹲下环抱住膝盖。 这是极其缺乏安全感的姿势啊。 纪绥听见她哽咽的声音。 “明明,明明不是想吵架的。” “明明是打算……” 剩下没听清的话已经不重要,就像他如今手上握着的资料,错过了合适的时间,最终都会沦为不重要的东西。 他不知站了多久,直到女主平复好心情,擦干眼泪离开。 片刻后,他迈开步子,行走上与女主背道而驰的路。 来往的路人眼神诧异地扫过外表冷淡的少年,热心的长辈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询问是否有身体不适。他才发现在自己不知情的情况下,早已泪流满面。 “卡!”导演拿着喇叭大喊一声,“纪绥,杀青!” “哇偶!” “恭喜纪老师杀青!” 四下此起彼伏响起道贺声,姜江两眼红彤彤,还没从角色的情绪里脱离,表情边哭边笑的往纪绥怀里塞花束。 “呜呜呜,我跟秦老师还有导演他们一起买的。” 导演揣着他的大茶缸,扬了扬下巴,“剧本里没让你哭,怎么想到的?” 纪绥接过花,顺手拍拍她的头,“没想,回过神来已经哭了。” 大概是因为人承受巨大痛苦,和失去重要东西的时候,总是会不自觉的流泪。就像刚出生的婴儿,来到这个世界,尚未来得及睁眼,学会的第一件事便是哭泣。 幸好导演指挥及时,群众演员素养够,立刻接上了。 “要是以后打算进娱乐圈……算了,也轮不上我。”导演唏嘘,扭头大声说道:“男二请客吃杀青饭!晚上谁也别跑!” “哇!” “秦老师也快杀青了,这不得两位一起敲个大的!” 莫名欠下一顿饭,纪绥无奈笑了笑。 “成成成,晚上海鲜酒楼。”秦初年满口应下,抱着一束盛开正艳的卡布奇诺玫瑰,塞进纪绥空余的另外一边手,“泊舟送的,杀青快乐。” 纪绥眼神柔和下来。搁桌上的手机震动两声,划开一看,果然是我们日理万机的郁总,发来的洋洋洒洒一百多字的杀青祝贺。 “颠三倒四,在我这儿写作文凑字数呢。”纪绥嘀咕,手却诚实的截了张图,留着日后郁泽林要是写作文得分不高,郁泊舟教训他时拿出来嘲笑。 刚截完,一通来电占据屏幕,备注显示张文君。 纪绥眼里淡淡的笑意散了,绕开起哄的众人,到僻静处,滑动接通,“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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