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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夯迟疑摸了摸下巴问道：“燕兄，这莫非是徐公子的意思？” “哼，谁知道呢。”燕策嗤笑。燕策与刘夯分管着官府里两班捕快，二人之间比其他人要更熟稔些。话间一行人已到了牢房的尸体前。 刘夯走在前头，悄悄看了看四周，未曾发现周生他们留下的痕迹。燕策走近看着那尸体，他低声狠骂到：“狗官。” 刘夯听到劝他：“何须生如此大的气，那徐公子权大势大，又岂是县丞能左右的。” 燕策冷笑道：“没有徐玉琢那个畜生，这寡妇也不会有什么好下场，那狗官也不过是害怕徐玉琢才不敢招惹罢了。” 刘夯听着这话挑眉，看来这里面还有些他不知道的门道。也是，余菀几次来官府县丞身边带着的都是燕策，他知道的确实比自己多。 余谨之此刻回过神，听着燕策的话抬起头与周生对视一眼，二人思忖看来此事还与县丞有牵扯。 “今夜忙完一起喝一杯？“刘夯看向燕策，他想问问燕策知道的事儿，话里的暗示燕策也能听懂。 “……下次吧。”燕策摇摇头，刘夯也明白这便是拒绝了。 “那行，你打算怎么处理这个？”刘夯看向地上的尸体。 燕策也有些发愁，他捏了捏手指说到：“县丞说要处理干净，要不烧了吧？” 刘夯沉默良久。躲在旮旯儿里的的余谨之听到后忍不住想要跨出去，周生用力拉住他，将他抱进怀里，用全身的劲儿困住他。余谨之奋力挣扎得全身颤抖，他的头被按在周生脖颈处，眼泪不断流下来，落到周生的皮肤上流进胸膛，烫的周生心口发疼，周生只能一遍遍摸着他的后颈安抚他。 “那便听你的吧。”刘夯叹口气，这些事不是他们这种普通人能左右的。刘夯又问他：“在哪烧？” 燕策看向地上的尸体，有些压抑。剩下那几人也不敢说话，燕策的脾气不像刘夯，他们不敢妄动。 “去后山找块干净地儿吧，烧干净，烧成灰。抬起来吧。”燕策看向那几人，那几人连忙动作抬起被草席裹着的尸体。 “先走了，刘兄。”燕策朝刘夯打了招呼，便转身招呼那几人将尸体抬出大牢。 余谨之听见尸体被抬起来的动静，奋力一挣，挣脱了周生的钳制，连泪都溅到周生脸上。周生一惊，连忙抱住他的腰将人拉回来，用臂膀紧紧困住，手也紧紧捂上他的嘴。二人一番动作闹出些声响。 刘夯听见那声音猜到周生他们还未离开，他赶紧一步迈过去挡在燕策身后。 “什么声音？”燕策突然回头，朝刘夯身后看去。 “什么？”刘夯疑惑看他。 “刚才那边儿有什么声音。”燕策依然盯着那处，还想去看看。 “我去看看。”刘夯按住他，转身直接去了那处，果不其然周生压着余谨之藏在那暗角与他对视一眼，刘夯不动声色。 “没什么啊。”刘夯看了看便走回去看着燕策，“估计是老鼠，这尸体放的有些久了，可能是被这尸体引过来的。” 燕策点点头，不疑有他，转身带着人走了出去。 余谨之听着他们走远想跟上去，却也知道自己此刻不能出去，以后也再也见不到阿姐。余谨之被捂着嘴，发不出一点儿声音，急促的鼻息不断的喷在周生手上。余谨之不再挣扎，只用力抓住周生困住他的臂膀，周生的臂膀上留下渗出血的指甲印。 牢里昏暗，两人隔得近也看不清眼里的情绪。 余谨之的眼泪落下来，流进周生的手指间，似铁水灼得他疼痛难忍。 周生一手抱着他，一手捂着他的嘴，再抽不出手来擦干他的眼泪。周生慢慢吻上余谨之的眼角，余谨之颤抖着闭上眼，周生轻轻将泪舔吮尽。
第21章 燕策一行人走了出去，刘夯倚着墙对剩下那几个捕快说到：“你们也散了吧。”语气里难掩无奈。那几人点点头又回到前头喝酒去，只是气氛不似之前轻松。 刘夯见人都走远了，悄声走到转角的旮旯里，余谨之站在周生身旁，已然平静，他弯下腰朝刘夯行礼：“今日多谢刘兄，来日刘兄若有需要的地方，只管与谨之开口，谨之定当竭力。” 刘夯扶起他，看着他泛红的眼睛道：“事已至此……余兄还是要珍重自身啊。”周生在一旁看着不曾说话。 “此处不是说话的地方，若还有事不如明日来我家中。”刘夯看向二人。 “行，那我们先行离去。今日多谢刘兄了。”周生点点头看向刘夯。 刘夯在前面一边注意周边情况一边带着二人悄悄出了官府，二人在侧门处与刘夯道了别。 此刻子时已过，天黑的彻底，月亮也被黑云遮得严实。为避免引人注意二人未曾打灯笼，周生拉着余谨之手腕带着他慢慢走。 二人走的小路两旁皆是树林，夜里的风在树林里穿梭，引得树叶颤抖发出哗哗的声音，似鬼魅低语。对余谨之而言，这是条陌生的路，他感受着手腕上的粗糙和温暖，反手握上那只手掌。 他能感觉到周生对自己的不同，一样的，他也无法像对待旁人一般对待周生。这人与他第一次相见便逼得他无所遁形，将一切难堪都置于明面。他也记得周生逼问他的话，那些言语提醒着他是事态到如今这一步有他的责任。他悲哀痛苦也好，悔恨迷茫也好，都只有握在手里的温度能给他一些实感，支撑帮助着他，让他走进无边暗夜。 回到家中，余谨之在灵堂坐了许久，周生也守在一旁，他许久未曾好好休息，坐了会儿便昏昏欲睡，余谨之看着他道：“去睡会儿。” 周生不曾言语，疲惫的看他。余谨之也需要休息。 夜风吹得窗纸猎猎作响，屋内红烛快要流尽，照不清屋内人心绪。二人对视着，沉默不语，一如之前。似乎他与周生之间语言从来都多余，一个眼神，一个动作更能让他们互相明白理解对方，那些欲语还休的心绪全藏在里边儿。 余谨之终是妥协，跟着周生一起躺下休息。他闭上眼便能看见阿姐的模样，逗他的，恼他的。最明晰的是阿姐簪着花笑着对他说以后考取功名教阿姐读书写字的样子，他曾经信誓旦旦应下，如今却物是人非。一幕幕回忆闪过，最终都归于阿姐闭眼满身血迹的躺在地上的样子。 余谨之在黑暗里睁开眼，牢牢盯住虚空里一点。阿姐，你要等着我。余谨之看得双目胀痛，最终无力地闭上，混沌里，他也不堪疲累睡了过去。 周生睡得不踏实，总觉得身边一团火一般，他热得一身汗才迷迷糊糊睁开眼。 窗外还黑着，风也未歇。 余谨之躺在一旁怀里抱着他的胳膊，屋内太黑周生看不清他，只察觉他似是也没睡安稳，有些发抖，嘴里也念叨着什么，莫不是魇住了？身上也烫得不太正常。周生抽出手，下床点上蜡烛。 微光亮起，周生看见余谨之皱着眉，轻声念叨着阿姐，额头鼻尖上冒满汗珠，发丝也变得湿濡，周生解开余谨之的外衣将手探进去，不出意外摸到一手汗，里衣此刻都湿透了。 周生连忙摇醒余谨之，余谨之睁开眼，眼神也有些涣散，难以分辨眼前人。周生无奈，给他又套上几件衣服，背起他出门，朝医馆赶去。 风有些大，周生拢紧了余谨之的衣服。背着余谨之在风里前行不免有些吃力，余谨之滚烫的脸贴在周生颈侧，滚烫的鼻息喷上去，周生不由得加快了脚步。 到医馆时，余谨之又开始说胡话，这一趟过来虽然裹紧了衣服，可在这呼啸的夜风里，不免还是会着凉。 周生急躁的敲开医馆的门，老张披着衣服出来看见周生背着个人，不免有些暴躁，周生扰人清梦不说，这是又上哪捡了个人。 “快，快看看他。”周生跨过大门背着人进了里间，老张跟在后边。周生将人放在床上，盖好被子，转头看着老张便道：“他身上烫得很，出了一身汗，还有些梦魇。” 老张看着他那急躁的样子便气不打一出来，伸出手敲了两下周生的头：“急什么，滚出去把那套针拿来。” 周生赶紧去外间拿针。老张探了探余谨之额头的温度，又把了脉，周生拿着针跑进来，老张取了针在烛火上燎了燎，又朝周生说到：“摁住他。” 周生跨坐上余谨之的腿，双手也摁住余谨之的双手，老张看稳了便一针扎下去，余谨之一瞬颤抖得更厉害，周生便更用力摁下去。 老张又下去几针，余谨之汗冒得更厉害，挣扎着好似睁不开眼，周生见他这样，不由看向老张，刚要开口，老张便堵住他要说的话：“扎一会儿就好了，我去抓药。”周生之好继续抓着他，等着时间熬过去。 余谨之躺在他身下，面色发白，汗珠从鼻梁上滚落到脸颊，周生死死盯住那汗珠。 老张煨上药来到里间，看见周生这样子，冷哼一声，抬手将针抽了出来。余谨之此刻比刚来时好多了，周生便松了劲儿，从他身上下来，坐到床边，给他盖上被子。 老张收好针，目光扫过躺着那人的面容，凭着这张与余菀几分相似的脸他便猜出这人身份，他问周生：“何必呢？”周生不过是因为曾经的经历才救了余菀，但如今无论如何余菀都已经死了，他又何必掺合进别人家事里，更遑论余菀死的不明不白，躺着那人又甘心余菀这样死么。 周生揉揉额头，有些痛楚浮上脸色：“……我没有……。”没有什么他也说不明白，只是他觉得不能弃余谨之于不顾，即便余谨之用刀胁迫他。 老张看着他摇摇头，知他深陷。周生若是不说话还好，若是这般说便是老陈来了，也劝不了他。 “我去看着那药，待会儿你也喝一碗。”老张说完便掀帘走了出去。 周生靠着床柱闭眼歇息，心乱如麻。 半晌，老张熬好药端了两碗过来，递给周生一碗，周生一口喝下，接了另一碗过来喂给余谨之，余谨之还未醒，那药只能一点点喂，等喂完老张早就歇下，周生擦了擦余谨之嘴角流下的药，和衣躺到他身边睡下。 晨光熹微，周生心里记着事儿便早早醒了，身边的人还未醒，周生探上余谨之的额头，已不烫了，汗也未流，此刻正睡得安稳。 周生轻身下床，出了里间便见老张正在泡茶，老张见他醒的这样早不由得挑眉。 “有罐儿吗？给我找一个。”周生看着他道，正巧医馆里养的猫儿从墙上跳下来，看见周生便跑过去蹭蹭，周生弯下腰摸了两把，那猫儿舒服的撑了撑腰。 老张找了个瓷瓶递给他，周生接过来打开看了看，干净的也没什么味儿，正好。老张也懒得问他要这个做什么，转身继续泡茶去。 周生扬了扬手里的东西道：“谢了。”说完便往外走，走了两步又回头看了看里间，老张白他一眼道：“人在我这儿，出不了差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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