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主也换上干衣服吧。”管家递上手里的干衣服,周生嗯了声接过去换上,发现还多了件里衣,他拿过去给余谨之换上。 刚换完衣服,老张便进了门,他被暗卫骑马狂奔带过来,颠得他都快吐出来。一跨进来他便看见躺着的余谨之,老张无语道:“怎么这小子又躺了?” 老陈自进门便一言不发,此刻听见这话闭着眼扫过去,屋内几人除了低着头的管家都心虚起来。 老张甩了个眼神给周生,意思这事儿你自己解释,他不掺合。周生点头示意他先去看余谨之。老张走过去把了脉,有写了张方子给管家,管家拿着药方出门抓药。老张打开药箱拿出银针为余谨之施针。 屋内安静下来,老陈开了口:“床上躺着的是谁?” 周生看着余谨之额头被针逼出的汗回道:“余谨之。” “余谨之?”老陈转过头又问他一遍。“何字?” “字慎与。”周生抬手擦净汗珠。 老陈想起那会儿听见的声音沉吟一会儿道:“将你二人之事全部道来,不可隐瞒。” 周生早料到今夜到了此地就不得不交待,他叹着气将这两月事全告诉老陈。老陈听完沉默半晌问他:“你可知他是谁?” 周生不解看向他,老陈感受到他的疑惑的目光后开口:“昨日放榜,新科状元太子太傅宁决亲自教导的学生便叫余谨之,一篇税赋引得翰林院众人赞不绝口,连天子都开口要见他。这般惊才绝艳的状元朗亲手葬送了自己的前程。” 周生愣在椅子上,他大概猜到余谨之在藏拙,但从未想过余谨之藏了如此大的秘密。若不是此事,大概今日他应该鲜衣怒马游街,题字金明塔,看尽长安盛景。 “宁决昨日来信,让我在此地帮他找余谨之。想来是余谨之下定决心之后便写了信告知宁决,明日他也会到此地。”老陈叹了口气,没想到两个小辈隔着这么远也牵扯到了一起。 老陈接着道:“新科状元手刃监察御史之子,你可知徐祯是何人?” 周生摇摇头带动屋内空气,老陈接着道:“监察御史徐祯出身卑微,但心思缜密,手段更是狠辣,朝中势力纵横交错,他便占着其中一股势力。此事余谨之做得并非天衣无缝,徐祯知道只是时间问题,到时候就算天子出面,徐家私底下也不会放过余谨之,就算你今日救了他,他日后也会被不断追杀。” 屋内气氛一时有些压抑,老张施完针静坐一边,床上躺着的人还未醒,周生觉得有些喘不过气。 “无论日后如何,今日我总会救他的。”周生看向老陈道。 “等宁决来了你再跟他说吧。”老陈放过了他,喝口茶出了门,老张也跟着走了出去。 周生走到床边,床上的人依然紧闭着眼,好在脸色比之前好多了。 门外管家端着药道:“少主,张医师开的药熬好了。” “进来吧。” 管家推门进来,周生伸手接过去,道:“下去吧,今日辛苦了。”说罢,管家低着头弯腰退了出去。周生将药喂给他后,看了看他手心的伤口,老张处理的妥帖,伤口已经不再渗血。他吹熄屋内红烛,合衣躺在余谨之身边入睡。 次日,天还未亮,周生就醒了过来,他转过头,余谨之还未醒,伸手试了试余谨之额头的温度,并无异样。周生又眯了会儿才起身去洗漱。 院里,老张与老陈正在喝茶,昨夜一场大雨下过,山间的树叶都绿了几分,再过几日便要入夏了。老陈听见周生的脚步声,便叫他坐过去。周生入座,管家为他倒上茶。 “药熬上了吗?”周生喝了口茶问道。 “熬上了,待会儿熬好了便让人端上来。”管家立在他身后回答。 “倒是心疼人。”老陈放下茶杯跟他身后的管家说到。 “少主一向心细。”管家谁也不得罪。 周生看一眼老张,老张便道:“可不么?都跟老周学的吧!”周生嗯了一声应他。 老陈再懒得搭理这两人,独自喝起茶。周生与老张相视一笑,身后管家也有些不忍。 一边的小厮来报药熬好了,周生接过去便进了屋。到床边时才发现余谨之醒了,似乎也是刚醒。他茫然的看着四周,直到周生走进来。二人对视,周生端着药在离床边几步的地方停下,不再靠近。 半晌,余谨之艰涩开口:“周生…。”他心中有愧。 周生神色有些冷淡,他走到床边坐下,道:“先喝药。”他拿着汤匙一点点喂给余谨之,余谨之想自己来,都被他故意挡下。等喝完一碗药,余谨以眼神飘忽还未开口,周生便端着空碗出去了。 虽然余谨之还未想好说什么,却还是被堵的心闷。 门再开时,他惊喜地抬起头看过去,进来的却是老张。老张见他这样笑起来:“那小子给你熬粥去了,待会儿就能看见他。” 老张替他把了脉又施了针,道:“底子本就不好,现在更差了,以后得好好养着,不然你就得让那小子守活寡了。”余谨之有些脸红,不知该如何回话,周生正好端了粥进来。 他一口口喂给余谨之,老张看不过眼,啧了声出了门。 一碗粥只吃了一半便再吃不下,周生也不强喂,端着剩下的粥起身,余谨之拉住他,眸光也不似之前慌张。 “对不起,之前骗了你。”余谨之垂着头,周生看见他低垂的长睫一动不动,光滑的后颈露出来,像只引颈受戮的小鹿。 周生倒想狠下心借机将他困在身边,可终究他狠不下心,对着余谨之他总是心软。周生一手抬起他下巴,还未开口说话,老陈便推门而入,身后还跟着个他未见过的人。 周生一听见声响便收了手到背后,连给余谨之抓的机会都没留下。他转过身与余谨之一起看向来人。 余谨之看见那人心中震惊,立马下了床跪在那人面前,叫了声先生。周生挑眉,心想这人便是宁决了。 宁决束着白玉冠,面相柔和,却一脸肃穆。他看了半晌,才问道:“当真动了手?” “是。”余谨之着单衣跪得笔直。 一时间屋内又沉默下来。 “昨夜暗卫已去处理过徐玉琢和知县的尸体,徐家暂时还查不到他。”老陈在一旁开口。 “多谢。”宁决朝他道,余谨之也朝老陈磕了个头。老陈与宁决多年好友,他拍了拍宁决转身出了门,出门前回头看了眼周生,周生抬脚跟上。 屋内只余宁决与余谨之。 “你可知圣上点名要你入翰林院?”宁决在一旁坐下。 余谨之跪着摇摇头。宁决看着他亲手带大的学生,面上如此乖顺,可骨子里的冲动与倔强他再了解不过。 “谨之,慎与,当年为何让你改名,你可还记得?” “学生记得。”余谨之低下头,他配不上老师为他改的名。 “或许当年让你早些参加科举,今日便不会如此。”宁决道。当年他为了磨磨余谨之的性子,让他多学里两年才参加科举,却不想如今落得如此结局。 余谨之道:“这与老师无关,天道有序,万物有时,老师应当比我更明白。” 宁决看着他,他这个学生天资如此聪颖,却再难进朝堂。 余谨之似是明白他所想,接着道:“老师,这盛世不缺我一个官。” “你想好了?” 余谨之点头,宁决思虑半晌,道:“那便当余谨之与徐家那人一道死了吧,从今以后你便是其他人,余谨之的前程往事再与你无关。尸体我会帮你处理好,只是此地和你的故乡怕是都不能呆了,徐家肯定会有人来彻查,明日我便送你离开此地。” 余谨之僵了一瞬,而后弯下腰磕了个头,道:“多谢先生。” 宁决扶起他,道:“此后当珍重。”说罢,他出了门去找老陈。宁决推开门才发现周生一直站在门边,他看着周生失神的样子摇摇头走远。 周生再进门时,余谨之仍只着单衣站在原地,他将余谨之塞到被褥里,问他:“那会儿想说什么?” 余谨之回过神,沉默半晌摇了摇头,道:“没什么。” “没什么吗?” “嗯。” 周生出了门。余谨之坐在原地看他出去,帐然若失。 次日,宁决送余谨之出了城。他带着斗笠遮住面容,在宁决面前行了礼,拿着包裹转身走出城门。 天气不似之前几日那般冷,却仍飘着细雨。余谨之走在雨里,看向远处蒙雾的山野。是生是死,是人是鬼,又有什么区别。这恍恍人间,终只剩他自己。父母,阿姐,寒窗苦读的数十年都如尘烟散去,恍若前世一梦。 城门外一人骑着匹马,戴着个大些的斗笠等在路边。余谨之路过那人,那人却朝他伸出手,他抬头看过去。半晌,余谨之搭上那只手,被拉上马。他带着的斗笠也被那人摘下,二人藏在同一个斗笠里。 “驾。” 马儿慢悠悠走起来,蒙蒙烟雨,浅草疯涨,余谨之闭上眼睛靠进那人怀里。 春夏交替,日暖生情。
第37章 番外 元日前一天,周生跟余谨之回了小镇,还未到家,暗卫便现身问好,而后将消息报给宅里的老陈。 风雪里,周生骑着马,余谨之坐在他身前,厚厚的狐裘裹住二人,挡住外边儿冻人的寒气。 路边竹枝因盛雪而弯折,探到路上来。余谨之朝头上竹枝伸出手。 “不冷吗?”周生问他,骑马的也速度慢下来。 余谨之不答冷不冷,他道:“都快让雪压断了。”说着,他握住竹枝摇了摇,落雪淋在狐裘与斗笠上。 “冷吗?”余谨之含笑问他。 周生挑眉将包裹里的狐裘手套拿出来给他带上,大度的将落雪拂下,道:“玩吧。”余谨之不再顾忌,伸手摇了一路竹枝落雪。 到宅子里时正赶上宅里开席,陈晏(老陈)与张鹤苓(老张)都没动筷子,只喝着烫暖了的酒。管家早就备好来客的碗筷,只等人进门。 “回来了!”周生刚进门便喊到。 “那还不快来,都等着呢!”张鹤苓放下酒杯朝门外喊回去,陈晏脸上也多了几分笑意周生两手都拎着东西,余谨之帮他接过一些。他们带的东西不多,大都是家里自己做的。有周生猎来的野物做成的腊味,还有余谨之开春用雪水和山间野果酿的酒,虽比不上陈酿,但胜在口感清爽。 自那日周生带着他出了城,二人走走停停去过不少地方,最后选了个四面环山的小村子住下。村里没几户人家,大多也没去过外面,都是些淳朴的人。对于他两的到来,到十分欢迎,毕竟村里这么多年也没几个屠夫和教书先生。二人定居下来,在门前种了颗梨树,将余菀葬在树下。 春赏花,夏避暑,秋收果,冬赏雪,四季轮回,不问世事,身边有人陪伴,日子过得逍遥自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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