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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我便跟着他到这儿，做起卖豆腐的营生，弟弟后来也去了京中。不久父母遇难，京城路途遥远，成儿来回不便，我便托人带信给他，让他继续呆在京中。”余菀笑着回头看周生，温柔的神色让周生忆起母亲。 “成儿便是我弟弟，这是他小名。”余菀继续道。 “忙完父母的后事，便将家里的东西都变卖，换成银两，托人给了成儿，后来的你便都知道了。”余菀在窗边坐下，医馆里的猫儿从暗处窜出来攀到余菀的腿上打起瞌睡，余菀摸着猫儿不再言语。 周生听完有些看不上余菀的弟弟，父母离世，姐姐受难，他竟还不回来。 “你那弟弟未免太不近人情，一心只求功名利禄。”余菀见周生皱着眉头生气的模样笑出声来。 “你与他倒是真的相像！” 余菀揉揉那猫儿的头道：“是我未曾告诉过他这些。他天资聪颖，刚崭露头角便被他的老师接去家中教养，听说他那老师也是个人物，对他十分严厉，还给他赐名‘谨之’。我和父母都希望他能出人头地，他也不负众望一直苦读，这些年未曾有过片刻闲隙。如今到了节骨眼儿上，我怎能让他分心。那时他刚知道父母的事便要回来，是我求着他留在京中，等考完再回来。” 周生听余菀说话间咳嗽一声，余菀抬手关上窗子。 “我大婚那日，他从私塾回来看我，送了我一只簪子，那簪子几乎花光他所有积蓄，却只字不提，只跟我说望我以后也能过的快乐。成儿他不曾抱怨过，也未曾提过任何要求。父母望他功成名就，他便一心苦读。现在想来也未曾问过他是否喜欢这样，但他还是认真的去做了。”余菀说完，周生也不再多问，事情发展到如今的地步，也说不上是谁的责任，只能说是天意。 倒是余菀那日与他絮絮叨叨说了许多与余谨之有关的事，周生看着她脸上柔和的神色想，她应当是很疼爱那个弟弟。
第8章 周生留在医馆吃了午饭便回去了，余菀留在老陈那继续养身子。 陈旗这几日过得不安，也不去出摊，四处找余菀，却又不敢声张，难不成周生把她藏起来了？但就算如此，他也不敢去找周生。 周生过了几日再去市场时，便听到有人议论陈旗。说那日早上有个贵公子，听闻豆腐西施的名头，便来找陈旗让他领着余菀出来看看，陈旗气得不轻，反驳几句，当场被那公子手下的人打了，陈旗嚷嚷着要去报官，然而却也没个结果，反被一脚踢出衙门，那之后陈旗气得去喝酒，醉了在酒馆里耍酒疯被老板赶了出去。那路人唏嘘，陈旗娶了个好媳妇儿，也过不上安生日子，另一人调笑，你难道不想取个余菀一样的嘛？ 不堪入耳。 周生懒得再听下去收了摊去了医馆。到了医馆老陈说余菀已经回去了，留下他吃午饭，席间让他别再插手余菀的事，也不知周生听进去没。 余菀回去时，陈旗正在收拾东西，打算去余菀娘家找她，见着余菀进来，吓了一跳。余菀见着他有些踌躇，便想起那晚上的事。 那晚余菀本想告诉他自己有了孩子，陈旗却带着一身酒气回来，余菀还未来得及开口，就被推到地上，陈旗大骂她是祸害是狐狸精，总招些男人来，余菀哭着求他不要动手，说自己有了身孕，陈旗此刻听不进去一点儿，白日里受的气让他怒火中烧，醉酒后更是难以克制，拳脚相加，余菀护着肚子，还是感受到身下剧痛，余菀害怕孩子没了，尽全力推开陈旗，趁着陈旗摔倒地上逃了出去，陈旗醉得厉害，一时间难以起身便没追出去，余菀拖着身子走到院门，剧痛抽干了她的气力，再承受不住晕倒在雪地上。 陈旗见她不说话，更是不安，但仍舔着脸开口：“菀儿，你身子好些了吗？孩子…还在吗？”余菀关上门进了屋，陈旗拿不准余菀的心绪，往后退了退，余菀看到他后退，不觉有些好笑，这男人竟也有怕自己的一天。 “没了。”余菀关了门进来盯着陈旗的神色，陈旗听到这话松下一口气，他并不信周生说孩子是他的那些话，倘若那孩子还在，他少不得要疑神疑鬼，还不如没了，只要余菀还在，孩子总会再有，而且一定要是他陈旗的孩子。余菀见他神情便知他仍是那样，不知悔改。 “孩子还会再有的。”陈旗走上前，抱余菀入怀，余菀点点头。“你在家好好休息，我去买点好菜给你补补身体。”说完陈旗放开余菀走了出去，余菀看着他出去的背影，眼眸低垂。 陈旗回来时，还打了酒，他很高兴余菀不计前嫌还跟他一起。那日他醒了酒，忆起前一晚打了余菀，想去找余菀，在屋里遍寻不见，推开门院里的却见雪地上一片刺目的红，陈旗仿佛浑身血都凉了，余菀呢？死了吗？他冲出去想找余菀，半路却又回来，将那血红的雪掩埋起来，有人看到过这血迹吗？会不会有人已经知道他打余菀的事？ 那日晚上他失魂落魄回到家，害怕东窗事发，自己被抓走。浑浑噩噩等到第二天，便看到周生，周生问他，他便怀疑是周生救走余菀，但余菀不出现他仍不敢放下心。过了几日，他见无人问起他余菀的事，才放下心。余菀没告诉别人这腌臜事，还肯回来，他更是高兴。 陈旗拿着东西走进院门，余菀听到声响推开屋门，站在门前等他，她背着光，陈旗看不清她脸上的表情，仍然高兴地走进门，将酒递给余菀，而后转身关上屋门。 —— 周生丢了把刀，找遍家里没找到，连常走的路上都找遍也不见，莫不是在摊上被顺走了？周生懒得再找，便去找铁匠又做一把，约好几日后再来取，弄完他便去医馆找老张喝酒。 还没出正月，天气依然冷。二人围着小炉，将酒烫热了喝。 “我刀丢了，也不知是不是在摊上被人顺走了，这几日都没法儿干活儿了。”周生皱着眉道。 “啧，可惜，那刀可是当年老周特地找军中的老铁匠打的，用起来顺手的很。我要告诉老陈，你小子竟连吃饭的家伙都丢了。”老张喝口酒嘲笑他。 周生白他一眼：“你别告诉他，平白惹他伤心。我找铁匠定了一把了，不过还得要几天才能拿到。” 老张摇摇手里酒杯不甚在意的开口：“不告诉便不告诉呗，那余菀呢？好点没？” 周生想起今日看到余菀自己出了摊，陈旗没跟着，余菀见了他还跟他点了点头，打了个招呼。 “应当还不错，她今日去市场，陈旗没跟着。” 老张愣了下，眼睛转了转，放下酒杯问周生：“陈旗呢？” “不知道，我没问过。怎么了？”周生不解。 “没事，你不要与她走太近就行，免得平白惹一身流言蜚语。”老张叹了口气，不再看他。 周生喝完酒回家，路过陈旗家院门，屋里亮着灯，静悄悄的。总好过哭喊声，周生想着。 半夜里，雷声滚滚，一场春雨来势汹汹，连河里的水都涨了好几丈。
第9章 一夜暴雨过去，路上泥泞不堪，周生费了些时间才到市场，今日余菀又是独自一人，周生不禁觉得有些奇怪，但他也不好多问余菀。 乌云滚滚，怕是又要下雨，周生便提前收了摊回去，路过余菀的摊子时，见她还没卖完，顺手买了两块儿豆腐，余菀笑着多送了两块，周生不好推拒，只好趁余菀没注意多放了几个铜板在摊上。 周生拎着一堆豆腐半路转道去了医馆找老张，老张做的豆腐，比他做得好吃。 次日，风卷云集，周生还未到集市就在路上听到了闲话。老陈提到的那个祸害——徐玉琢缠上了余菀，听说年前还教训过陈旗，自那日陈旗便再没来过，周生心下了然，那日的事因便在此，他怕余菀再出事，连忙赶到余菀家里。 —— 昨日，余菀还未回去，一群人围着便凑上她的摊子，为首的那个看着矜贵得很，却一副纨绔姿态，腰间挂着一块儿羊脂玉佩，刻着个琢字。 徐玉琢刚来这儿时，百无聊赖。小地方，玩乐也少，连标志的人儿都没几个。那些个想巴结公子哥的人见他瞧不上青楼里倌儿的颜色，便提起集市里有个豆腐西施，清清淡淡，不施粉黛，宛若带着露珠的白兰，惹人生怜。徐玉琢来了劲儿，第一次去却扑了个空，只看见陈旗。那几个狗腿对着陈旗便是一阵调笑。 “今日怎么没见你那俏生生的娘子啊？藏起来了？” “别藏起来啊，菀娘子在这儿你才卖得出去豆腐嘛。” 不堪入耳的话让陈旗难以自容，终是恼了，骂了回去，却惹怒了徐玉琢，他未见到余菀已然有些生气，陈旗居然还敢骂人。徐玉琢一脚踹翻了陈旗的摊子，陈旗气急，闹起来要去报官，徐玉琢嗤笑一声，又抬起脚踹在陈旗身上，陈旗红着眼瞪着这群人爬起来跑去了官府，又被灰头土脸地赶出来。从那些人的嘴脸里，他才知道这次看上余菀的是个贵人，是这小地方人人都想巴结的大贵人，监察御史徐祯的小儿子——徐玉琢。 他想着或许这次他再也不能留住余菀。 这两日，那群人听闻余菀回来了，连忙去找了徐玉琢，保证这次能看到美人。一群人冲着余菀去，将她堵在摊子后边，徐玉琢见她一身白衣，脸色白润，乌黑柔顺的头发衬得她清丽，一双黑眸惊慌的看着他，纤细的身影在风里摇摇欲坠。 虽有些病像，但确实是个美人儿，徐玉琢想着。 徐玉琢想着要哄这美人儿到手，便直接拿了钱袋，将里边儿的银子全倒在余菀面前，让旁人看得眼馋。 “小娘子，这些够买你的豆腐吗？”徐玉琢问她，那群纨绔都笑眼看她，余菀眼眸颤了颤，她知道这些人不怀好意，却无计可施。周围那些看不下去想帮忙解围的想起陈琪那日的遭遇也不敢再上前说话。 “这位公子，这太多了，这些豆腐要不了这么多的……。”余菀捡起那些银子，想还给徐玉琢，徐玉琢笑眯眯的看着她，一手搂上余菀的腰，一手捏住余菀拿银子的手，余菀红着脸挣脱开，那银子散落一地。 围着她那群人，有人忍不住笑出声来，他们享受她的害怕。余菀颤抖着向后退了一步，后腰靠上她装杂物的背篓，手指因捏住背篓边缘而泛白。徐玉琢仍是笑意盈盈，这小娘子看着脆弱，害怕的样子更是生动，比京中那些调教过的小倌儿更能勾起他的欲念。 徐玉琢再朝着余菀伸手靠近时，余菀从背篓里拿了刀出来对着徐玉琢，那刀一看便知锋利。那群人里边有人立刻作势要护着徐玉琢，以表忠心，徐玉琢挥开那人，看着余菀双手颤抖着拿刀的样子，更想把她按在床上。 “小娘子你这是做什么，我只是想买点豆腐，你怎么还拿刀对着我呢？”徐玉琢无耻道，余菀拿着刀摇头，眼里蓄满了泪，想辩解却又无从辩解，有些话她说不出口。她看着徐玉琢又靠近一步，她却无路可退，只能将刀转向自己，她也不知道这样做有没有用，只能一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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