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覆洲点了点头:“对对对,我记得你,你找我有什么事?” “我来给你送一样东西。” 马胖子随身拿出一个红色塑料袋,由于这个包装实在太随意,以至于孙覆洲一度认为里面可能装着一把大葱。 不过,很快孙覆洲的心情就不那么轻松了。 马胖子说:“这是沈垣给你的。” 听到这个久违的名字,孙覆洲有片刻的失神。事实上,这一个月以来,所有人都默契地没有在他面前提沈垣这个人。 孙覆洲笑了笑,听不出任何期待地语气问:“是什么?” 马胖子组织了一下语言:“他的……老婆本。” 孙覆洲拆塑料袋的手顿了一下。 马胖子继续细数:“房产证,银行卡,就这些吧……本来还有一辆车的,可惜还在修理厂。” 孙覆洲把东西从粘手的塑料袋里一样一样拿出来:“……给我这些干嘛?” 马胖子奇怪地看了他一样:“这些都是沈垣给你攒的,本来他这人并不是那么需要钱,但后来有一天,突然转性了似的,说什么得攒老婆本,怕以后没人养老送终。” 听到这,孙覆洲忍俊不禁地笑了一下,手里的钥匙轻飘飘的。 那么短的时间里,在樰城攒下一套房子和存款并不是那么什么容易的事,不是吃点苦就能办到的。 如他所想,他的沈哥真不是什么一般人。 孙覆洲收下那些东西:“你能和我聊聊吗?关于沈垣。” 马胖子点了点头:“当然。” 两人离开医院去了一家白天还在营业的烧烤摊。点了一桌面的吃的喝的。 说实话,味道并不怎么样——毕竟白天开门的烧烤摊大概率都是因为晚上的竞争力不够,只能白天也努努力。 马胖子和他絮絮叨叨了很多——从初识到最近。 他不像其他人那样顾忌着孙覆洲,相反,他用讲故事的方式,反复戳动着孙覆洲那个一直在流血的伤口。 马胖子在沈垣身边类似于后援的位置,帮助他收集小道消息的同时替他解决一些小麻烦。 孙覆洲当真没看出来,眼前这个胖子也曾是个不折不扣的地痞流氓。 “他一直想当一个普普通通的人,读书,上学,工作,可惜生活不放过他,小时候毒品毁了他的家庭,走投无路的时候好不容易遇到了一个肯帮他上学的老师,结果,周洋又把他的前途毁了。”马胖子说着说着语气变得很沉重,“好在那个时候有个人给了他一条路,和坏人同流合污,然后堵住坏人的路。” 孙覆洲说:“这件事也可能只有他做得到。” 马胖子也赞同:“他的确做到了。” 孙覆洲抬起脸看向远处树干上的夏蝉:“他非要活的那么伟大干什么?明明生活没对他多好,我宁可他自暴自弃。” 马胖子却说:“他放弃过,是你拉住了他。” 孙覆洲指了指自己。 他? “你拉住了一度想要放弃的他,在他摇摆不定看不清自我的时候确认了他的立场。”马胖子说,“这是他的原话。” “可是他……” 孙覆洲一想到茫茫大海里只打捞上零碎的残骸,沈垣失踪的结果,整个人就开始变得沉默。 马胖子刚要开口:“他……” 孙覆洲的电话就响了起来。 是原本要接他出院的邱云。 一接起电话,邱云就咋咋呼呼地嚷嚷起来:“孙副,沈垣没死!吴局把他藏起来!” “什么?!”
第101章 尾声(上) 市局门口,孙覆洲带着从医院带回来的行李直接从只有半人宽的伸缩门里闯了进去。 最后人过去了,行李留在了门外。 孙覆洲一路闯到吴长海办公室门口,身后的警员远远地就喊他:“孙副你怎么回来了?吴局不在办公室啊,他还没回来!” 孙覆洲猛地回头拽住那人:“那你知道沈垣在哪吗?” 可是那人只是个小文员,并不清楚事情的原委,被劈头盖脸地问了一通,两眼发晕, “谁?沈垣是谁?” 孙覆洲无奈地一把松开手:“算了!” 还是等吴长海那老头回来再说吧。 孙覆洲径直闯进吴长海的办公室,门没锁,里面空无一人,他三步并作两步走到办公桌前坐下。 桌面上展开的文件内容都是些无关紧要的报告文书,孙覆洲随手翻了翻便放到了一边。 此时他尚且有些庆幸,他一度以为这辈子都不会再有沈垣的消息了,但同时,他也尚存一丝担忧。 万一最后还是失望呢。 “孙副,孙副,不好了!” 一路上就没跟上他步伐的邱云,好不容易四处打听找到了孙覆洲的位置,一进来就看他端坐在局长办公桌前,魂都吓飞了,头摇得像拨浪鼓想把他从椅子上拉起来。 可没等邱云把后半截话说完,她身后就走出来两个人——吴长海和刘承凛。 这两人一前一后地走进办公室里,然后和办公椅上的孙覆洲大眼瞪小眼,面面相觑。 吴长海和刘承凛都是刚坐完长途车回来,带着一身风尘。 他指着孙覆洲的手气得有点发抖:“孙覆洲,你这是干什么?” 孙覆洲忙不迭从办公桌前站了起来:“吴局,我有话问你。” 吴长海被他的严肃感染了,也没再纠结他刚刚的行为,忙正了正神色道:“你问。” 孙覆洲深吸口气,问出了那句酝酿已久的问题:“沈垣……还活着吗?” 吴长海斟酌了一下:“……结果你不是知道吗?在大海里失踪了,活不见人死不见尸。” 搜救员在海面上找了一天一夜,渡船的残骸都拖回了市里,就是没有沈垣。 刘承凛也顺着说:“老孙,你别胡闹了,沈垣的存活率……真的很小。” 空气有一瞬间的凝滞。 然后下一秒,孙覆洲就当着他们的面“扑通”一声跪了下来。 这一跪跪得很实在,其他几人都没料到。 孙覆洲虽然跪着,脊背却挺得很直:“我求求您,吴局,如果他活着,不管是残了也好废了也好,我都要他。”孙覆洲郑重其事道,“……我只要他!” 吴长海喝斥了一声:“孙覆洲!” 孙覆洲也跟着变大的音量:“我求您!” 刘承凛和邱云都有些看不下去了,想要伸手去拉他,但孙覆洲很不给面子地拂开了他们的手。 “哼,想跪就跪吧!”吴长海冷哼一声,“你就是用苦肉计,沈垣也活不过来!” “你他妈……” 孙覆洲送到嘴边的脏话立马就要飙了出来,下一秒又被自己逼了回去:“吴局,不论因为什么,我要的从来只有沈垣,以至于后果……我自己承担。” “你承担?你拿什么承担?”吴长海气的胡子都上天了,“线人一旦任务结束,只要余党未清,他都时刻处于危险之中!” 没想到孙覆洲眼睛一亮:“所以他还活着!是不是?” 吴长海快被他炙热的眼神灼伤了。 两人无声地干瞪眼,最后吴长海不得不松口:“我真是服了你了!” 到底没捱过孙覆洲的软磨硬泡,吴长海总算向他透露了沈垣的位置。 市局为了保护线人,也因为沈垣的个人意愿,他被送到了一个没人知道的地方改头换面同时养伤。 孙覆洲当时便做下了要去找他的决定。 不过最后吴长海还是叮嘱了一句:“不过你见到他,做好心理准备吧,他不一定想见你。” 孙覆洲从地上爬起来,揉了揉膝盖,面容异常坚定:“我一直都准备着……再见到他。” 他连沈垣死了准备都做好了,还有什么事不能接受? • 六月初旬,这天万里晴空,孙覆洲坐上了前往凌海的火车。 和第一天回来时一样,车厢里蒸人的味道四面八方的围着他,硬座的使用感实在称不上好。但没办法,这班火车是最早的通往凌海的交通工具了。 五六个小时的火车,半夜出发,会在凌晨抵达。 这是他时隔三年,再一次踏足那片生养他的土地。 沈垣的确没死,但他的情况同样不太乐观,但至于是怎么个不乐观的情况,吴长海却一直都不肯和他说明。 那就自己去看一看吧。 孙覆洲摸了摸身边鼓鼓囊囊的行李,心情意外地雀跃。就像是很久很久以前他尝到的那颗酸甜的糖一样,将他整个人浸得十分轻盈又透亮。 旁边的乘客见他笑眼盈盈,忍不住问:“小伙子,你是来旅游的?” 孙覆洲摇了摇头:“不是,我是来找人的。” 那人又问:“找女朋友?” 孙覆洲玩笑似地挤了一下眼睛,然后点点头:“差不多吧。” 都是自己喜欢的、在意的人,男朋友和女朋友又有什么差别呢? 只不过孙覆洲心里仍七上八下的打着鼓点。 那乘客又说:“真好啊,年轻人,看得出来你很喜欢他吧?” 孙覆洲从未如此肯定地回答过:“喜欢,喜欢的不得了,我想现在就见到他,想抱抱他……” 想看看他的脸,想知道他的心情,想摸摸他的头发。 他真的太想念沈垣了。 从未有那一刻像现在这样,想念他。
第102章 尾声(中) 轮胎碾过沙石小路,洋洋洒洒的黄色灰土随着汽车尾气一同浮在半空,直到车开远,这些漂浮的、混浊的才重新尘埃落定。 大巴摇摇摆摆地从市里开进县城,又从县城开上近海的公路。 孙覆洲从上车时就开始打瞌睡,他高估了自己的精神力,他以为自己怎么也能熬得住见到沈垣。 他勾着头,脖子就跟没骨头似的连着一点一点的脑袋,时不时随着车身的晃动而装上旁边的挡风玻璃。 孙覆洲半梦半醒地睁开眼睛,刚抬头,脖子就跟转了一百八十度似的开始疼。 他茫然地看着窗外的陌生景色,推了推旁边那个跟他一样睡得昏天黑地的人:“哥们,这是哪儿?” 那人抬了抬眼皮后不耐烦地挥了挥手:“这才到南浦,离霞水还早着!” 孙覆洲抹了抹嘴边已经干涸的哈喇子:“这就是南浦了?那岂不是已经开过了?!” 正当他往车窗外张望时,车上的售票员开始扯着嗓子用方言报站:“南浦到了南浦到了,要下车的赶紧啊!” 很快,从车上零零散散走下了几个乘客,孙覆洲走在最前面早已调整好了状态,疲态一扫而光,出发之前他难得理了个清爽的短发,鬓角被修得很短很短,和毛头小子时期的他一般无二。 从青雉走向成熟从来不是某一刻的事,但重新少年却似乎只需要爱上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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