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没抓稳手杖,单膝跪了下去。伤口磕在坚硬的地面上,骨头扎进肉里。 搅啊搅。 “周哥,我错了周哥,这事我不该瞒着,都是雯姐……她说您找那李芳雪,她心里不是滋味,我还以为只是作给您看。” 沈垣拖着伤腿爬到周洋脚边,语气满是懊悔。他稍稍抬头,就能看到正前方阿灿的脸。 微微起伏的胸腔是那具身体还活着的唯一证据。 沈垣仰起头余光正正好看着阿灿:“我真不知道她来真的。” 昏暗的地下室一片寂静,周洋定定地看着他迟迟没出声,直到沈垣疼得脸色转白。 “来来来,起来。”周洋用手帕擦了擦手,扶了他一把,“刚刚是我手滑了,你看你,怎么吓成这样。” 沈垣说得是真话还是假话,他自己会去验证,暂时不动他是因为他还能帮忙做事。 “是……周哥。” “这人已经废了,你看着处理了吧。” 周洋指了指身后的阿灿。 “是。” 周洋走出了地下室。这里只剩下他一人,但沈垣一点要张望的心思都没有——自始至终这里就不止有他们两个。 沈垣拖着伤腿靠近阿灿。 借助头顶的一个不怎么亮的灯泡,他看见了一双没有指甲的手。在旁边的桌子上还放着一个金属托盘,里面盛着一小堆带血的牙齿。 其中有一颗是镶金的,这颗牙还是当时他陪着阿灿去做的。 “对不起。” 沈垣在桌上一众利器里挑了把小刀。 阿灿原本是个阳光灿烂的小伙子,也算是应了他的名字。他模样很正,许多姑娘都喜欢他,却从没见他喜欢哪个姑娘。 也或许有,但只能被他永远藏在心里的那种。 周洋打断了他的手脚,以防他反抗;为了满足自己的脾气,又折磨了他的肉体,以至于五脏六腑早就不成样子了。 甚至,地面上有一坨被血包裹着的烂肉,它掉下来的地方,沈垣看不都不敢看一眼。 他咬咬牙一刀捅进阿灿的心窝。 那是沈垣能想到最快的方法了。 应该几秒钟内就能断气,至少死了比活着舒服。 拔出刀的时候,血溅到了他脸上,是炙热的、滚烫的。 沈垣闭了闭眼,忍住了眼角的酸涩。 “阿灿”有很多个,死了这个,还有下一个。就连他,也只是其中一个。 早就离开农家乐的周洋,正舒适地坐在自己的车上,看着监控传回的画面,里面的沈垣表情惶恐,满是杀人后的不安,最后匆匆忙忙地跑出地下室。 “周哥,您给的视频已经偷偷传给警察了。” “嗯。” 周洋从阿灿的行车记录仪里找到一段还没来得及销毁的视频,正因如此,他才对沈垣起了疑心。 “对了,查到那天抓捕赵颂的警察都有哪些了吗?” “还没有。” “做事麻利点。” “是……” 沈垣帮他办赵颂的时候接近了公安的人,可如今为了以防万一,总要确认确认,他到底是自己打出去的钉子,还是被人按进来的刀子。
第89章 卷伍•种子(十六) 这天一大早,樰城市局就收到一份秘密文件。 说是秘密文件也不尽然,这份未加密的视频文件直接发到了某个警员的电脑上。局里早晨开例会时,警员当成是资料当着吴局的面放了出来。 视频的内容很短,也很简洁明了,场景时经典时代KTV尚未发生爆炸案之前的地下车库,行车记录仪拍到了一个人从KTV的负一楼走出来,然后上了车离开。 而视频上的时间正好是孙覆洲等人走进KTV没多久以后。 刘承凛冷着脸看着视频上的沈垣,然后又试探性地偷看了一眼吴长海。 后者也正一瞬不瞬地盯着视频画面。 沈垣——背景乏善可陈,前几年樰城小有名气的小混混,大事没犯过,小打小闹没停过,辖区内的派出所都认识他。 这两年安稳了些,做起了小生意,如果他一直安稳下去,也就算了,可自从年后那起碎尸案闹了一通后,他在警方这边的存在感显然直线上升,并开始频繁在警察面前露面——比如和警察谈恋爱。 现在又和爆炸案扯上了关系。 虽然之前他一直是受害者一方的人,但这个视频一出,是不是受害者,或许就要再议了。 刘承凛知道沈垣跟孙覆洲的关系不一般,在不清楚真相的情况下,他的天平还是会稍微偏向沈垣一些的——当然,这是感性一些的想法,是没法说出口的。 吴长海沉默了很久以后,第一句话问的就是:“谁发的这个视频,能追踪到吗?” 放视频的那位警员摇摇头。 对方敢做手脚到市局头上,自然是有备无患、有恃无恐,所以又怎么可能会留下马脚? 刘承凛说:“这可能是有人故意让我们看见。” “去,立刻关注各个社交网络平台。”吴长海说,“他们肯定不会只让我们看到这些……” 他的话还没说话,就看见手下的脸色一个个都白了。 果然,下一秒刘承凛就将电脑的屏幕转了过来:“十分钟之前,这歌视频在本地的一个知名社交媒体账号上发出去了,转发人数过万,同时文中还提到了那起爆炸案,其中有部分内容是警方尚未公开说明的案件细节。” 这起案子忽然之间因为披上了阴谋的外衣,再加上逍遥法外的真凶,一时间在群众中的热度高居不下。 “赶紧联系他们删除视频并辟谣。”吴长海的两条眉毛拧成了麻花,眉心的沟壑能挤死苍蝇了,“刘承凛,来我办公室一趟。” 刘承凛心里立马有种不好的预感。 果然,等两人到了办公室,吴长海便让他立马将视频发给远在王家坉的孙覆洲,算是给人提个醒。 刘承凛深知孙覆洲的性子,担心他会因此影响那边的任务:“我们还什么都没开始查,就这么发给他会不会有不好的影响?” 吴长海依旧板着个脸:“我知道他和沈垣关系不错,但查案子不能感情用事。” “我明白,但是……” “没什么好但是的,这是命令!” 吴长海无情地打断了他。 “……我这就去办。” 刘承凛没挣扎两下就偃旗息鼓了。他知道没什么理由能说服吴长海,追踪打击樰城的黑恶势力,警方投入了太多人力物力精力,但凡是不好的苗头,都要掐熄在源头。 更不要说沈垣有可能是造成爆炸案发生的某一环。 但愿孙覆洲别意气用事。 刘承凛走后,吴长海一直放在带锁抽屉里的备用机提示灯亮了亮。 这是用来专门联络线人的电话。 • 坐卧在群山中的王家坉,堪堪在零零碎碎的阳光中苏醒。 刚吃完早饭的孙覆洲面前,摆着两样东西——一枚戒指,一部手机。戒指是他昨天在池塘边捡到的,手机上的视频是刚刚从局里传来的。 邱云试探性地叫了他一声:“孙副……” 后者没什么反应,痴傻了似的,愣在了那儿。 邱云见不得他这副模样,又叫了他一声:“孙副,现在怎么办?” 孙覆洲总算回应了一句:“什么怎么办。” 邱云看了看桌面上:“这些……” “戒指在他来到村子的第一天,就送给那个小孩了,会出现在池塘边也不算奇怪。”孙覆洲说,“至于视频……我不知道他那天去那干什么。” 沈垣为什么会出现在那里?他明明记得当天沈垣应该在出席一场酒会来着,他去KTV并没有和自己说过,这么偷偷摸摸地,说是巧合,鬼才信。 “那如果沈垣和爆炸真有什么关系呢?” “比如?” 邱云没法再冷静下去:“比如李儒变成这样都可能是因为他。” 孙覆洲先是笑了一下,然后斩钉截铁地说:“不会的。” 邱云深吸了一口气:“但愿吧。” 她了解孙覆洲和沈垣的关系,也曾因为孙覆洲而尝试着相信沈垣。现在真相不明,她不予置评,但如果身边的人真是叛徒,那她绝不会留情面。 她这辈子,最恨最恨的,就是叛徒。 信任是用来对等交换的,不是用来糟践的。 “这件事暂时放在一边,眼下王莉的案子比较要紧。” 孙覆洲把戒指带在自己手上:“你昨天说过,王莉曾经也是受资助名单的其中之一,本来板上钉钉的事,却突然死了,不得不临时换成王愿南。” 是巧合吗?还是刻意为之? 他顿了顿,问道:“你觉得这两件事,会不会有联系呢?” 邱云作沉思状:“或许吧,但王愿南只是个小女孩,杀人抛尸这事她做不来。” 而且动机是什么?仅仅只是为了这个资助吗? “昨天我让局里的人查了这几年所有受资助人的名单,发现去年有个受资助的女孩,同样是穿着白裙子死了。” 孙覆洲散步似的走出了屋子,王家坉的村民们开始了日复一日的生活。 邱云立马严色道:“那这个资助,绝对有问题!” “这用你说?大家都知道有问题。”孙覆洲在外面站着眺望了一会儿,像是等人一般。 不过没几分钟以后,他还是转身进屋了:“当务之急的是找到问题出在哪,并且搞明白是什么问题;我觉得,这件事杀死王莉的凶手应该最清楚。” 听到这话,邱云以为他已经有了嫌疑人选,便问:“谁?” 孙覆洲当然没有直接回答她,因为他也不知道是谁。 所以他只问道:“今天周末,朝阳小学应该不上学吧?” “不上学,但是这跟案子有什么关系吗?”邱云问,“难不成凶手在学校?” “瞎猜什么?”孙覆洲不耐烦地打断她,“等会去王愿南家蹲守,我怀疑她会是下一个目标。” “……为什么?” 孙覆洲换了一件沈垣的外套,听到邱云的问题忍不住停下了动作,两根手指一并,用力敲了一下她的脑门。 “为什么为什么,你哪那么多为什么!我是你上级,服从命令!” 不省心的助手。
第90章 卷伍•种子(十七) 朝阳基金会每年都会额外拨出一笔善款用来资助山区的学生,从小学一直到大学,等到这些学生毕业进入社会以后,大多数又会选择回到这些资助自己的企业里工作。 贫困的学生得到了难得学习机会一向都会更加努力,而努力的后果往往是成材;从某种层面来说,也算是提前垄断了市场上一小批人材资源。 孙覆洲打开文件袋,里面掉落出一张两寸蓝底证件照,照片上的女孩正视着镜头,尚未彻底长开的五官透露着一股稚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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