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呀,喜欢上谁了就跟我说,别遮遮掩掩的。这几年你打打杀杀惯了,对人情处事不是那么精通,告诉了我,我不是还能帮你出出主意吗?” 谢臻摩挲了一下顾峥的头发,几根头发不安分地跳了出来,调皮地朝向各个方向。原本被梳理的整整齐齐的头发在谢臻的手心中变得微乱,竟打破了顾峥身上不可忽视的距离感,让他变得亲切起来,十八岁的少年感呼之欲出。 在谢臻的催促下,顾峥勉强剥离了昨夜未尽的深思,怀着怪异的心情,开始挑选那堆谢臻强行塞在他掌心的布匹。 双鱼、石榴、双蝶、桂圆…… 饶是顾峥再不通情爱也明白这些纹样的蕴意。就算他真是要送给一名女子,这些样式也实在是太过孟浪了。 那姑娘要是对自己有好感尚好,若是那姑娘对自己根本无意,送纹着这些的香包甚至是对姑娘的骚扰了。 哪有还不熟就对人表示要与你相恋、交合,一块生好多孩子的。 顾峥勾唇一笑,无奈地摇了摇脑袋,真不知道谢臻是派哪个仆役去购置东西的,双方显然没有沟通好,买来这堆东西。 正想着,一个熟悉的纹样突然映入眼帘,在这堆花花绿绿的图案中显得格外抓人眼球。 花鸟纹。 谢臻送自己的第一个礼物,那个香包,也是这个纹样的,只是颜色略有不同。那个彩绣花鸟纹香包是宝蓝色的,这块布匹却大体呈现暗红色。 顾峥从布料小山丘中抽出这块花鸟纹,拿在手中细细地看起来。谢臻以为他这是选好了,凑近顾峥想看他最后挑了什么。 “咦,也是花鸟纹呀。我当初送你的那个香包也是这个纹样呢,还挺巧,没想到阿峥还蛮喜欢这纹样的。” 为了看清楚图样,两人之间的距离大大缩短,热气喷在顾峥的脖颈上,惹得顾峥不禁一颤。 瞧着顾峥一动不动盯着布匹看的木讷样子,谢臻脸上的笑意漾得更开了。面对情爱,这孩子终于有了点十八岁的少年样子,不再事事老成。 谢臻耐心地口述着制作香包的步骤,还拿了一个香包举在手里给顾峥展示。然而暗探大人好像完全没有针线活方面的天赋,手忙脚乱的,做个香包在他那简直比潜入皇城各处探查秘闻还难上百倍。 大半天过去,除了在手上戳出好几个血洞,顾峥几乎什么也没干成,香包的制作进度几近为零。 本想让顾峥亲手制作,这样送给姑娘也更诚恳,但看顾峥这情况,必然没法独立制作一个香包。谢臻嘴角翘起,只得握着这在刺绣缝纫上一窍不通的可怜弟弟的手,引着他,艰难地一块完成了这个并不精美的作品。 没办法,弟弟手太笨,他这个做哥哥的只好亲自上场,为弟弟追求心上人的大业添砖加瓦。 这个香包歪歪扭扭的,边角也不是很齐整,瞧着不伦不类的。 谢臻在心中默默叹了一口气,太傻了,只会打打杀杀,缝个香包都不会,日后怎么讨女孩子欢心? 这就跟武功一样,同样看人天赋。阿峥这小子明显是搞不定了,自己以后得多帮帮他。 “虽然看着不太精巧,但可以看出是亲手制作的,你送出去前一定要好好跟人解释解释。样子一般,但心意是到了的。” 谢臻觉得那香包实在磕碜,对顾峥抛下一个鼓舞的眼神,轻拍了几下顾峥的肩膀以示激励。他只能做到这种程度了,具体跟心上人怎么解释,连他也爱莫能助。 - 顾峥坐着发呆,面前摆着两个花鸟纹香包,一蓝一红,正是谢臻端午送他的和今天带他一块做的。 两个香包放在一块,虽一个制作精良、一个针脚粗糙,却因为纹样类似,放在一块倒也显得格外融洽。 顾峥怎么想也没想明白谢臻是如何觉得自己有了心仪女子的。面对那个红色香包,顾峥更是啼笑皆非。 主人的猜测也太无厘头了吧? 不过,顾峥端详着那个蓝色的彩绣花鸟纹香包,意识像一只悬崖边的雏鹰,颤颤巍巍地穿越时光的长河,飞向遥远的过去。 彼时顾峥刚刚被谢臻从净身房救下不久,轻信他人反被送进净身房的惨痛经历致使十四岁的顾峥不愿相信身边的任何人,即使谢臻差人救下了他,让他免于净身之难,顾峥也不吝于从最坏的视角打量这位稍比他年长三岁的大人物,在心中暗自猜测这虚假的好心人可能会如何利用自己。 那时他落魄得像只流落街头、脏兮兮的流浪狗,看似可怜巴巴地藏匿在街角,实则也在暗中悄然窥视着一切,只是装出了一副柔弱的表象。 可他没想到,会有人抱起脏兮兮的自己,为自己梳理因长久流浪而乱蓬蓬、不甚干净的皮毛,甚至把自己带回了家中,洗干净,好生照料着,仿佛他不是一只流浪的野狗,而是什么名贵的宠物犬。 端午收到香包前,顾峥无意听到下人仆役讨论那位大人前几天不知为何要了些布匹绸缎,最近更是日日熬更守夜,不知是遇到了什么大事。 起初顾峥并不好奇,他本就是无意听到的,对谢臻的行为也没有探究的想法。谢臻不知出于什么原因救下了他,顾峥并不认为这就能代表谢臻是个值得信赖的好人。 他认为,谢臻不可能无缘无故救一个人。与自己培养感情,也定是另有目的。 那时的他就像一只自我封闭的刺猬,无论面对任何人,都无差别对待,竖起尖刺和獠牙。 直到谢臻亲手将香包送给了他,顾峥才明白谢臻这几日到底在忙什么。 透过谢臻的表壳,顾峥直接看到了一颗真心。救了自己的,可能真的是个好人。 时光流逝,顾峥这只刺猬逐渐卸下防备,面对谢臻,他渐渐信任、崇敬、感激。 他等待着为谢臻做些什么,可谢臻却像忘了他似的,只是好生养着他,却从未给他安排任务。 顾峥在长久的等待下终于难以忍耐报恩的念头,跪在谢臻面前主动请缨成为他的暗探。 想到这里,顾峥嘴角上扬,当时他真是废了好一番功夫才成功劝说了谢臻。 这也是如今谢臻手下规模浩荡的暗卫组织的初始。 这么多年过去了,谢臻对自己依旧无比关爱,而自己呢,这几日整日整夜的胡思乱想,昨夜更是心绪不宁地翻出了香包,满脑子都是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更别提今日做香包了。 真是一团浆糊。 就他这样还想报恩,怕不是在异想天开。 这段时间与之前唯一的变化便是自己与主人关系更加密切了,一定是这导致了自己的异动,顾峥皱紧了眉头。
第6章 茶渍小狗 “九千岁。” 偌大的书房安静又空荡,一声略带心虚的声音在屋内飘荡。 谢臻一袭红衣,自顾自地坐在书桌前饮茶,完全不理会站在下方的人。 周流冷汗津津。 此次的事确实是他做错了,在谢臻手上留下了一个巨大的把柄。他一直在清流中宣传谢臻这个人的心狠手辣,也是朝中最反对谢臻当上九千岁的,反对了这么久,这次却被抓住了把柄,真不知道谢臻会如何对待他。 谢臻恶名远播,连小儿都知道,谢无俦蛇蝎心肠、杀人如麻,得罪他的都没有好下场。 而他却凭借自己首辅的身份试图反抗他,带着清流一派抵制许久。 周流在谢臻的无视下越想越后怕,忐忑地继续保持着对九千岁行礼的姿势。 好一会儿之后,谢臻终于张开了那张矜贵的嘴。 “首辅大人查到了什么?” 谢臻将手中绘有千里江山的茶杯砰的一下放在了桌上。茶水微溅,在书桌上留下了一小滩斑斑点点的液体。 这声轻响阻断了周流的沉思,使他蓦地抬起头。 周流忙重复了一遍行礼的动作。 “谢掌印,事情我已查明,是我看人不清,勿信了小人。我已经将她处理了。” “处理了?”谢臻闻言唇角微勾,语气确实一等一的冷漠,嗤笑道: “周大人倒是果决得很。前几日还被她迷得五迷三道,出事了下手却这么快。” “真是厉害啊。” 谢臻用莹润如玉的手指轻抚着刚刚飞溅出来的茶水,将水渍缓缓抹开,却并不抬头看周流一眼。 周流尴尬讪笑,一脸窘态。 容貌妍丽的红衣美人看上去是面如冠玉、引人怜爱的,行事作风却极尽狠毒。初见他的人会误以为这是一朵需要人精心浇灌的水仙花,却不知水仙花整株皆有剧毒。 这朵有毒的水仙花抹完了茶渍,终于舍得抬头施舍首辅大人几眼了,对着周流似笑非笑。 周流捉摸不透谢臻的想法,忐忑不安地与谢臻对视。 周流当了这么多年的当朝首辅,心理素质相当强悍,可这次他自己做错了事,又是被谢臻这个杀人不眨眼的毒蛇抓住了把柄,实在是心神不宁。他没能与谢臻对视多久,就没忍住侧头偏开了视线。 周流头是低下了,气势已短了一截,可还是能感受到谢臻充满侵略性的锋利视线。 那就像一把把锋利的尖刀,一下一下地剐着被注视者身上的肉。 周流感觉自己仿佛在被凌迟一般,若不是他已经混迹官场多年,他可能真的会在这般锐利的视线下丢盔弃甲。 书房里静谧了片刻,只有周流因紧张而略有些急促的呼吸声在房内回荡。 “周大人这件事做的如何心里应该是有数的,念在首辅您也在朝堂待了这么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啊。” 听着谢臻如此怪异的表达着尊敬的言论,周流更是惴惴不安,虚点着头。 “周大人要是以后能高抬贵手,让清流们怜惜怜惜我这个可怜人,谢某自会感恩怀德,黄雀衔环以报。” “这有些强人所……” 与谢臻争锋相对了这么多年,就算周流自己为了这事妥协了,其他人也定是不会罢休的,周流急着反驳却被谢臻轻飘飘地打断了。 “今日麻烦了首辅大人这么久,真是辛苦大人了。” 谢臻直接站起身,走到周流身边,拍了拍言有未尽的周流的肩膀。 “希望周大人能好好考虑考虑谢某的话,今日就不多叨扰了。” 语毕,谢臻就率先往门外走去,周流只好恭敬地送谢臻离开。 顾峥留在房内收拾谢臻的东西,突然,他看到了谢臻在书桌上抹开的那一摊茶渍。 方才谢臻与周流会谈时他一边听着他们的对话一边在脑子思考着他与谢臻的关系。 思来想去,自己都是谢臻的一条忠诚又好用的狗。谢臻当年对他的恩情那是重如泰山的,他只要是一个懂得感情的人,就知道得不遗余力地报答。 是的,他只是一条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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