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宣靠着廊柱闭上了眼睛。 朦胧之中,他觉得季恪好像来了,又好像没有,又好像远远地一看见他就立刻转身走了。 他难过极了,忍不住喊出季恪的名字,想去追却站不起来,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背影迅速走远。 “唔……季恪你别不理我……” “我知道错了……” “季恪!季恪你有没有事……” 二更过,忙碌了一整日的天子负手站在明威殿外的木廊边,静静地看着那个斜坐在上面抱柱酣睡,梦话不断的家伙。 方才进来的时候,仓促之间,他还以为看见了…… 然而往事难追,他如今能够拥有的,只有眼前这个人。 这个时而聪明时而傻,时而令他头痛欲裂愤怒无比,时而又令他…… 的家伙罢了。 闭上眼睛沉了口气,季恪向后一抬手,秦中会意,亦向后使了个眼色,众人退走。 庭院幽静。 季恪上前两步,垂目定定地又看了一会儿,终于极其无奈抱起了姜宣。 不是以往的肩扛麻袋,而是双手横抱。 走到寝宫正殿外,他用脚踢开殿门,径直进去,再用脚往回磕上。 “以为朕不行?当真笑话。”
第11章 满腹忧思的姜宣当然不可能沉睡,被抱着刚一进殿,他就睁开了眼。 初睁眼时本就糊涂,发现近在咫尺的居然是季恪的脸,季恪还抱着他,他就认定这绝不是真的。 是梦,只有在梦中季恪才会对他好。 想到这里,姜宣委屈地吸了吸鼻子,一副要哭的表情。 季恪便皱起眉,沉声问道:“你做什么?朕令你不爽了吗?” 姜宣:!!! 真的季恪! 他一激动,下意识地在季恪怀里弹了一下,季恪的眉皱得更紧,双臂一用力,更加沉声地说道:“别乱动。” 姜宣一愣,而后目光炯炯十分乖巧好学地点头如捣蒜。 季恪登时无奈。 将人放上龙床,背过身去心想:这么突然被打断,他反而不知该怎么办了。 片刻后,坐在龙床上的姜宣揣着双手小心翼翼地倾身试探:“陛下?” 季恪没有立刻搭腔,停了一会儿才带着微微的烦躁说:“怎了?” 姜宣眼珠转转,觉得情况有点怪,理了理睡着之前的事,问:“你忙完公务了?是自己回来的,还是有人向你禀告了我在这里你才回来的?” 季恪斜瞥他一眼:“有区别?” 姜宣立刻严肃起来:“当然有!我不想打扰你,只想在这里静静地等你。” 季恪眼帘微垂,心中乱了一分。 的确是秦中禀告他的,说君后等了一天,滴水未进粒米未沾,他听完以后没有任何表示,仍是坚持把公务做完。 但不可否认,最后那段时间,他颇有些坐立不安。 最近也是,姜宣一直找他,他不见,倒也并非真地不想见,而是因为心中有气有怨,觉得姜宣那些普普通通浅浅淡淡的行为很是不够,不足以令他消了气和怨。 而今…… 不知是因为时间的关系还是因为姜宣这次当真触到了他,他的气和怨几乎全消,只余下一点点脸面上的别扭。 “你说你不想打扰朕,现在不还是打扰了?朕忙了一日,大半夜的身边连个伺候的人都没有,还得周全你。” 姜宣四处看看,心想侍从们应当是季恪遣开的,应当是季恪觉得他们若在说话不方便…… 唔,季恪好像气消了不少。 这个念头一冒出来,他便一扫近日来的所有颓气,整个人重新焕发了快乐的生机,从床边蹦下来,兴奋地说:“你不用周全我!我来伺候你,我会我会!” 他凑过去牵住季恪的衣袖,把他拉到床边按着坐下,又跑去倒了杯水,回来往季恪手里一塞,开心地说:“喝水!” 然后上前弯腰解了季恪的腰封,宽掉厚重的外袍。 季恪莫名其妙,只能端着杯子上下抬手。 姜宣乐在其中,抱着季恪的外袍和腰封在衣架上挂好,接着一溜儿烟从侧门跑了。 不多时又跑回来,手上端着一个冒热气的金色面盆。 他将面盆放在桌上,投入巾帕搅了搅,拧干,一边在手心里叠一边跑回季恪面前,说:“擦脸。” 也不管对方愿不愿便自顾自地擦起来。 还端着杯子的季恪:………… 擦好脸,姜宣又跑了,端着面盆消失在侧门,不久后端着另一个更大更热气腾腾的盆回来,双臂微微发抖。 “烫脚。”他蹲在季恪脚边,抬头闪着双眼。 季恪彻底无奈:“你来找朕就是为了做这些?” 不是你说没人伺候的吗? 然而这话姜宣只敢在心里想,不敢说出来,生怕又惹季恪生气。 “站起来。”季恪说。 姜宣听话地站起来。 “把衣裳整理好。”季恪又说。 姜宣看看自己,理顺为了做活儿方便撸上去的袖子。 可是季恪仍瞧着他。 他不知道自己还有什么要整的,一脸茫然,片刻后就见季恪叹了口气,伸手在他肩上一提。 原来是纱袍掉下去了,他都没注意! “说吧,你今日为何在此等朕?” 一听这话,姜宣的头便耷拉了,整个人做小伏低,悔愧无比地说:“对不起,都是我不好,自以为是自作主张,差点儿就害了你。我知道错了,我以后再不这样了。” 想起那日的情形和二师兄信里的话,再想起最近季恪的冷漠,种种难过悉数爆发,眼泪“唰”地又流了出来。 他连忙拿手背抹,断断续续而又无比锥心地说:“你要是因此讨厌了我,不想再理我了也行……我就是、就是想当面跟你道歉,无论你原不原谅我都好……呜,其实我也、也不能原谅我自己……” 季恪的目光复杂起来。 终于,他伸手握住姜宣手腕,把人拉到自己身边坐,捏起中衣衣袖,轻轻擦拭那双哭红了的大眼睛。 “别哭了,遇事总哭还了得?你在殿外站了一天,一定累了,你先泡脚吧。” 现在的姜宣只知道要听季恪的话,季恪让干什么就干什么,于是照旧左脚踩右脚右脚踩左脚褪掉了靴子,躬身挽起裤管,把莹白的双脚伸进盆里。 水很热,他不由自主地向后仰了一下,双脚也缩了缩。 季恪淡淡笑了,说:“你想烫坏朕吗?” “才没有。”姜宣委屈地反驳,“我只是觉得热水烫脚舒服。” “但也不能太烫。”季恪温声说,“你呀,就是容易把事情想得过于直接,从来不会在中间拐弯儿。” 姜宣明白季恪是说之前的事,嘴唇动了动,鼓足勇气问:“那你原谅我了吗?” 季恪一时没说话,姜宣的心怦怦怦怦地紧张地跳,眼神又急切又忐忑。 季恪终究不忍,别开脸低声说:“下不为例。” 姜宣一愣,而后大喜,双手抓住季恪的衣袖凑上去:“我肯定!” 寝宫宽敞,此时在熏香与热水热气的氤氲下终于不那么冷清,而是有些温馨了。 帝后二人挨着坐在床边,一个静静地泡脚,另一个静静地瞧着泡脚,也终于有些一家人的意味了。 “你一整天都没吃饭,现在饿不饿?让御膳房送些夜宵?” 姜宣摇摇头,“不饿。” “真的?” 姜宣再点点头,小声说:“饿过劲儿了。而且就算饿也没什么,只要你没事,也不生气了就好。” 季恪:…… 他望着姜宣,想到他从小被姜守宠爱,到了那个世外桃源般的师门里做小师弟依旧被宠爱,居然没有被宠成一个无法无天的家伙,而是这般的、这般的…… 他不好形容,只是看着那哭红了的脸颊和双眼里的执着,忍不住心中一动,问:“你见过兔子吗?” “当然。”虽然不知道季恪为何突然问这个,但既问了,姜宣就好好回答,“我师门里的山上有好多!有这么大!”双手使劲儿比了一下。 季恪笑了:“其实还有更大的。” “多大?”他觉得在山里见的已经很大了。 “像你这么大。” “嗯?” “你的师兄师姐没说过你就像只大白兔么?” 姜宣意外地瞪大眼睛,眼睛再转一转,说:“他们只说我像小老虎!” 季恪历来浅淡的笑容变得深了一些,停留的时间也久了一些,心想活泼灵巧毛绒可爱这些方面是有点像,至于其他…… “那你会咬人么?” 此时姜宣放松了许多,也敢开玩笑了,一扬头道:“看情况,有可能!” 季恪仍是笑,没有再说什么,又过了一会儿,姜宣耐不住沉默,双脚在水盆里轻轻点动,嘴里还低低地哼起了小曲。 季恪看着看着,眼睛被那莹白细嫩的腿脚一晃,就有些花,方才在殿外燃起的情绪有卷土重来之势。 事已至此,没必要再拖下去。 “你先前以为朕不行?” 一说这事,姜宣还是愧疚,低下头踢了踢水,“唔”了一声。 “为何要想方设法地给朕喂药?” “想治好你。”姜宣理所当然地说,“有病就要治。” “仅此而已?就没有一些旁的原因?”季恪认真地引导。 姜宣一愣。 季恪的声音深沉,他仿佛被蛊惑了。 抬起头,温柔宫灯下,季恪英俊的眉眼吸引着他,调弄着他心头混乱的思绪,让他一点点抽丝剥茧,终于发现了那个埋藏最深、也最真实的答案—— “因为你一直不跟我洞房。” 宫灯静燃,水波缓缓,姜宣的脸红了。 季恪注视着比方才更大白兔的大白兔,很轻很轻地叹了口气,甚至没有仔细去分辨自己究竟是认命了,还是认定了。 他伸手抚上大白兔的面颊,说:“不错,你的脸的确很软。” 姜宣怔怔的,眼里露出紧张,呼吸也屏住了。 季恪继续靠近。 姜宣双手撑着床,直勾勾地看着面前这个与先前完全不同的人,身体缓缓向后倾,终于终于…… 双脚离开水盆,仓促一踢,水盆打翻,水全部倒洒出来。
第12章 黎明,窗外薄薄天光,华丽的天子寝殿残留着浓夜的气息。 一盏宫灯照处,季恪站在龙床边,系好明黄色中衣腰带,舒适地动了动脖子,伸了个懒腰。 龙床上,姜宣整个人缩在金红锦被里,连脸都覆住大半,唯有忽闪忽闪的大眼睛露在外面,眼周尚有红晕。 他没想到,昨夜他居然和季恪洞房了! 季恪都没提前说,忽然就摸他的脸,亲他的眼角,抱住他的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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