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初身体僵硬,陆元朗将他抱得很紧,他的鼻尖都蹭到了陆元朗发白的那络鬓发。 他抬起手,却是将陆元朗推开了。 “我跟你去云州。” “……你说什么?” “我跟你去云州,”许初拿定了主意,“我自己的前途命运,我自己合该出力。” “不行。” “为什么!?” “长途跋涉,你非习武之人,怎么跟得上?” 陆元朗态度十分坚决。他已经失去了很多重要的人,也曾经失去过许初,他绝对不能再失去一次。 许初气结。 “豫州我也随你去过了,云州怎么不行?” “去豫州才骑了几天马,你便将腿都磨破了,如今——”话说到这里两人均是一窘,陆元朗连忙换了话头说到,“你在山庄安心待着便是。” “我不能接受这种安排。” “遂之,我是说过不会勉强你,但必要的时候还是会权变的。” 陆元朗说这话时沉着脸靠近许初,其中的意味不言而喻。许初心中恼恨,他恨自己总是在陆元朗面前处于劣势。 局面正在紧张的时刻,空谷中传来了一阵马蹄声。陆元朗自是先听到的,他眯眼细听,直到来人在许初院外下马。 “他怎么来了。” 陆元朗说着迎出去,许初一看原来是宋二公子。这大夜里的,雨才刚停,他来做什么呢? 见陆元朗就在门外同宋星弁交谈,许初便明白他不欲让自己知道。二人在门外聊了许久,后来竟然口角起来。 许初到门口一看,就见宋星弁绕开陆元朗向他走来。 “遂之,我夤夜来此,是为了请你去家中看病。妹妹害了毛病久也未好,请你前去看看,就请住在我家中,我们也好随时讨扰。” 许初正要问问是什么症状,陆元朗走过来说到: “不行。遂之跟我去山庄,既然三小姐染恙我派人带遂之去,看完仍旧回来。” “元朗!我妹妹她病得很重,离不开人!” “我这里也离不开遂之!” 许初赶紧插话。 “星弁,令妹到底是什么症候?” “那天出去散了一天心,回来不知是风扑到了还是怎的,只说身体不舒服。本以为将养两天便好,谁知越发地重了。” 许初无奈,这宋二公子怎么连症状也描述不清楚。 “究竟是怎么个不适?” “开始说是头疼,这两天只是嘴上哼唧,水米不进了。你跟我去看了就知道!” 宋星弁说着就来拉许初,陆元朗将他的手拨开自己挡在许初身前。 “不行,遂之不能跟你走!” “元朗!星钗病笃,我没闲心管你那些拈酸吃醋的心思!遂之若不愿意,你就是将人关在身边又能如何?” 许初知道宋二公子误会了,不禁面上一红。陆元朗倒是神色自若,仍旧拦在他俩中间。 “遂之的事我自有安排。” 自从宋二公子到来,陆元朗就是这副居高临下、任意支配的态度,许初心中早已恼火,此刻就站出来冲宋星弁说到: “我随你去。” 许初将手中的庄主令塞给陆元朗,回身去收拾自己的药箱,又包了几件换洗衣裳。 “遂之——”陆元朗过来在一旁劝他,“左右要进城,你何不住在我那里,也不耽误给宋三小姐看病。你在外面,我心里终究不踏实。” 许初深吸两口气道:“陆庄主不必管我,在下生死与你何干?若说争霸江湖,你愿做什么都好,只别为了我远赴云州。” 收拾好东西,许初将包袱一背,就向宋二说到: “我们走吧。” 陆元朗拦住他。“遂之!” 许初不理,他觉得宋星弁来得正是时候。陆元朗会对他用强,总不至于真跟多年好友翻脸吧?身处凌霄阁也足够安全,陆元朗应该不会过于执着。 无论如何,他不会接受陆元朗安排,自己在后方苟活,任凭对方陷入刀光剑影。 陆元朗见他执意要走,不再言语,就将庄主大令递给他。 许初低头看看,还是没接。 这下连宋星弁看向陆元朗的眼神都带上了几分同情。许初不敢回头看陆元朗,只淡淡地招呼宋星弁一起走。 许初朦胧地感受到了身后那道受伤的目光,他知道陆元朗是真的向他敞开了心扉,所以才会被他伤害。陆元朗曾经多次苦笑着让他不要捅自己的心窝子,原来并不是说着玩的。 但许初不要别人替他出生入死。 他上了宋星弁的马,在陆元朗无声的注视之下驶出了杏花峪的秋夜,过了很久才回头看了一眼被他留在原地的人。 但总好过被留下的是他自己。许初硬着心想。
第86章 偷袭 在很长时间里,王扬海对枕霞山庄的包围都是江湖的奇谈。 北地王的人乔装改扮,商旅、僧道、伶人,乃至土匪,分批分次进入蓟州,各安其业长达一年之久。待到一声令下,这些人从四面八方汇集而来,将枕霞山围成了一座孤岛。 据称王扬海得到了确切消息,陆元朗不在山庄之中。加之时届中秋,人心思定,各路势力均以为枕霞山庄不日即会告破,纷纷企望北地,等着见证一代传奇的陨落。 许初跟着宋星弁去了凌霄阁,那天蓟州城还毫无异样。许初去看了宋三小姐的脉象,看来看去都觉得她没甚大病,偏偏宋星钗躺在榻上一点不动,嘴里出气多进气少,一副病入膏肓的样子。 许初怀疑她是装病,又不好明说,变着法地问老太太和宋星弁,看三小姐是否有不顺心的事。 两人均是否认,还说家中对宋星钗千依百顺,岂会让她不如意。 许初无奈,只好且看。不过几日之后他又有了新的病人,而且接二连三未曾间断。 凌霄阁的人渐次患上了时疫,就连宋家的长子宋星冠也躺下了。许初给他诊了脉,就同宋星弁说要出去买药。 “遂之何必亲自去,你就开了方子,我着人买了来,”仿佛怕许初不同意似的,宋星弁又道,“家兄这里还得有你看着我才放心啊。” 许初也不再坚持,将药方付与小厮前去采买。但他心里隐隐有一丝不安,这不是宋星弁第一次找托词不让他出门了。 凌霄阁中得了时疫的越来越多,尽管许初认为从目前的情形来看还没有出现人传人的情况,但是为了谨慎起见,宋家还是将染病者单独隔离居住了。 宋家有这个条件,普通百姓没有。刚从外面回来的下人边走边嘶着气交谈,许初听了叫住他们。 “二位刚说什么被扔出来?” “人啊!许先生不知道吧,外面人家有染了时疫的,往往被家人丢在外面!有的推到城外,有的就扔在门口啊!多是些老弱,实在太惨了,多少年没这情形了!” 许初吓了一跳。“从这几日看来,应该是误饮了不洁的水才会染病。我已经接触过多少病人了,仍旧安然无恙,可见这病日常接触是不会传染的啊。” “嗐,小老百姓哪懂得这些!咱们听了许先生的话心里还不免打鼓呢,他们只见得往年时疫都是一死死一家子!那还是我小时候呢,大家发现时疫传染,不得不将病人都放到城外去自生自灭,这才慢慢止住了那毛病。” 许初这边正惊魂未定,宋星弁又急急地来找他,说城中药铺里散热解毒的药材都空了,他已派了人到外面采办,问许初目下如何是好。 “时疫竟真已这么厉害了?!” “唉,是啊。” “我出去看看。” “遂之!”宋星弁连忙拉住他,“你去干什么呀!看了心里也不好受,就在我家好生待着吧。” “元朗他知道吗?” 宋星弁支支吾吾起来。 “想来应该知道吧。” “想来?” “是啊,他不是一向关注着局势吗?” 是啊,蓟州成了这个样子,陆元朗怎么会不知道呢?奇怪的是,枕霞山庄似乎并未做出什么应对。 明明在杏花峪的时候陆元朗还对时疫颇为上心,怎么现在又置身事外了呢? 那天他是气头上决定跟宋星弁走的,完全没有考虑陆元朗的伤,后来他到了凌霄阁,就抽空制了一些成药,预备着陆元朗来要。 不想一连等了几日也没等到。许初忐忑起来,反复寻思是否自己临走时的话太过伤人,竟闹到了这个地步? 不过陆元朗没来,说明他还没有去云州,不然岂会带着伤去呢? 就在这样煎熬的心情里许初又听说了城中时疫的惨况,由于早年的经历,许初对外界的动荡最为敏感。蓟州这样反常的情况令他极为不安,迫切地希望有人能出来主事,肃清乱局。 偏偏一连几日还是那个样子,无事时许初总听到凌霄阁的属下、仆役们三三两两地窃窃私语,嘴里偶尔蹦出什么“枕霞山庄”“北地王”一类的话来,一见他走近就闭了嘴散开。 许初深觉不安,仿佛住在温暖的花房之中,不知外面已经山雨欲来。 他又暗中劝慰自己,好在凌霄阁还是稳当的,不管什么样的疫症,一般过了冬天也就好了,自己只需在这里捱几个月便是。 尽管找好了退路,许初仍是心焦得一夜没有睡好。半夜他打定主意,早起就叫了小厮,请他将几瓶药带到枕霞山庄。 那小厮不解地问:“许先生跟小的开玩笑?” “怎么了?” “怎么,难道您真的不知道?” “到底怎么了,你说呀。” “枕霞山庄已被包围多日了!” “你说什么?!是谁干的?!” “还能有谁有这个本事,当然是北地王了。大家都纷纷说北地王名不虚传,出手就令人意想不到,谁都没看见他的队伍过来,也不知从哪冒出来的人,一夜之间就把枕霞山庄围成了一座铁桶!” 那小厮讲得绘声绘色,好像在转述什么戏文。许初没这种兴致,他不住地让那小厮讲快些。 “枕霞山庄那墙多高、门多厚呀,哪是轻易攻得破的!外面是咚咚咚地拿车撞,里面是哗啦啦地丢石头,这都好几天了还在僵持呢!都说北地王亲自来了,这可不是小场面!” 许初不再听他描绘,立刻跑去找宋星弁。 “星弁!枕霞山庄是不是出事了?!” 宋星弁叹气。“你还是知道了。” 许初一愣,随即反应过来:“是元朗让你瞒着我的?他早就知道王扬海要来对不对?!” “你进来,”宋星弁屏退下人,四下一望,将许初拉进屋里,“你知道王扬海手下有个叫叶潜的吧?有天他突然找上我,让我给元朗带封信。那晚我去杏花峪就是给元朗看这个,叶潜提醒他王扬海已经暗度陈仓安排了不少人手在蓟州,即将包围枕霞山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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