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先派了叶潜出战,不料叶潜居然输了,枕霞山庄连忙派人出去将他拖回来,就由张养晦给他医治。 众人的目光齐刷刷地投向了陆元朗。 陆元朗静立不语,眼神空洞,好像在回味刚刚的高手对决,又好像在纯然地放空。 “元朗?” 许初出声唤他。“你……有把握吗?” 陆元朗只是不说话。 众人都以为沉默就是陆元朗的回答,全都忧心忡忡地望着城下,王扬海的队伍山呼鼎沸,似乎立刻就要把枕霞山庄掀了。 许初最为焦急,没想到他甫一上任山庄就要覆灭了。 池一清问宋星弁:“你当时没给王扬海把脉吗?” “把了的呀。” “你有没有发现他是个神经病?” 余逸人没有理会这个不合时宜的玩笑,反而对许初说到: “好在后山无事,实在不行我们弃庄逃命,左右人都还在,日后东山再起无妨。” 他的语气虽然还是那样古板冷硬,但许初听出了师父的安慰之意,不禁悲伤动容。 “我们跑去哪呢?”许初问。 “先别急着跑,”陆元朗忽然回了神,眼中也全是清澈,但语气却沉沉的,他转向许初道:“还记得我是怎么杀死元耀的吗?” 许初听了大惊失色,但陆元朗已经飞身而下。 凡是最后看到陆元朗的人也是一脸煞白,他们看到平时稳重沉着的人双目猩红,彷佛发狂。 许初知道,陆元朗练成了炎鬼焰。 陆元朗曾给他讲过,这是江湖中失传已久的邪功。那年他受人雇佣杀死了一名江湖元老,从他身上找到了功法口诀。陆元朗不敢轻练,他知道这功夫极容易走火入魔,那江湖元老就是发狂之后到处杀人,雇佣他杀死那元老的正是其家人。 不想他很快就要杀死自己的家人了。 陆元耀夜里偷偷练了这个功夫,一样的走火入魔,明明剑法一般,却疯了一样到处杀人。陆元朗的剑法跟弟弟是一样的套路,完全无法敌对。 去豫州的路上,某个晚上陆元朗在噩梦醒后给许初讲了这个故事,一向坚韧的人眼中竟也噙满了泪水。 “元耀一直很听话的,我不许的事情他从来不做,我知道他——他总想快点进步好帮我做些事情,所以才会……” 许初听了也心酸,就无声地拥着陆元朗等他平复心情。但陆元朗的心中还有更深的痛苦。 他告诉许初,陆元耀当时并非是完全不认人的,只要他或者顾瞻提著名字喊,陆元耀总会有一丝迟疑。 陆元朗就趁着那丝迟疑将剑刺入了亲弟弟的胸膛。 当时许初听了就被那种痛苦和无力所感染,现在亲身经历,他发现这处境比他想的还要痛苦。 陆元朗正在门前与王扬海及其属下缠斗,飞身下去时的话还在许初耳畔。 许初知道,陆元朗是让他杀了他。 陆元朗会为他动容。陆元朗愿意为他死。 陆元朗让他杀了他。 许初握紧拳头。 你别太过分!! 哪有这样的,表白和分别一起来?! 王扬海根本不是修成邪功的陆元朗的对手,枕霞山庄诸人看着战局全都愣呆呆的。 陆元朗一个人,像一阵风一样,冲进敌人的队伍之中,却将所有人都卷进了他的漩涡,等到风停尘息,战场上已了无人烟。 陆元朗的剑已经断了,就提着个手柄转过身来,往山庄走。 “快!开门!”许初下令,同时自己跑下城楼。 他心如擂鼓,从身边人手中掣了一把剑,抖着手等着门开。 石力紧跟着他,拉开架势准备保护庄主。 沉重的铁门缓缓打开,陆元朗站在外面,一身血污。 目光相交,许初泪眼婆娑,却隐约觉得陆元朗的眼中并无狂意,反而一片澄净。 “……元朗?” 被叫到的人微微一笑,开口正要答言,就被石力用剑柄“咚”地一下打晕了。 8 余老神医和许少庄主轮流诊脉,确定陆元朗没有走火入魔。 给他喂了药,许初心中这才稍安。陆元朗躺在榻上,已经完全不复刚刚冲杀时的狠厉,反而脆弱苍白,好像随时会离开。 许初又搭了一次脉,确信不会这样。 或许是体力消耗大太虚弱了吧,许初想着,就坐在一旁等人醒来。 陆元朗转醒时倒不觉得乏累,只是他的身上太干净了,床铺太柔软温暖了,许初还在一旁安静坐着,他的身上也没有伤痛。 ——我死了。 等等。那许初为什么会在这?他连忙撑起身子,这才觉出酸痛来。 “遂之?你……死了吗?” 许初没想到他醒了以后第一句竟然是问这个,无奈答到: “我没死。” 噢。“那我呢?” “你也没死。” 嗯。那一定是在回光返照。“我什么时候会死?” 正在给陆元朗倒药的许初手上一抖,洒了出来。 他深吸两口气,保持风度。 “快了。” “嗯。” 陆元朗的语气听起来竟然很安心?! “你还有什么遗言,快些说吧。” 陆元朗想了想,而后松开劲躺回床上,放平双臂,似乎是怕在他死后别人整理他的遗容不便。 “帮我照顾好酉郎。如果他有麻烦,劳你帮他一把。” 陆元朗说完就安详地闭上了双眼。 ? 冥顽不化啊这是! “还有别的话吗?” “没了。” 陆元朗说完却闻到一股药味,他吸吸鼻子,确认不是许初身上腌渍的气味。 许初正气得咬牙,他气自己又会错了意,以为陆元朗是在乎他的。 这个人怎么总有本事扰乱他的心志?! 正在气闷之时,许初听到陆元朗下了床,他回头一看,那人已经到了他面前,还未及询问,他已经被陆元朗拥进怀里,接着欲张未张的唇就被吻住了。 陆元朗只是轻轻碰了碰他,而后笑着问到:“我不会死,是不是?” ——如果他要死了,人家干嘛费力给他煮药呢? “进了枕霞山庄,哪那么容易死?”许初冷着脸推开他,“把药喝了,你自己照顾酉郎吧。” 自从陆元耀死后,陆元朗一直尽力不让顾瞻知道他处境的艰难,生怕顾瞻也像那位一样急着长大。可有时炊米无继,不是掩盖得住的。 有次他接了雇主的任务,苦等了几天也没见目标的踪影。陆元朗在城外搜索,不期然却见顾瞻正拿着笛子给人吹曲卖艺。 顾瞻心气最高,绝不愿人家将他看轻,可如今竟然自取其辱,受人家的调笑,从地上捡起人家给的一个炊饼还要道谢。 陆元朗见了简直心如刀割。他知道家里那点吃的对于十几岁的少年来说实在太少了,顾瞻定是饿极了才会如此。 晚上他回到破庙里,假装什么也不知道,顾瞻却笑着将炊饼给他,说“哥,你三天没吃东西了,这是庙里施舍的,你吃吧。” 陆元朗的眼泪不受控制地流了下来,从那时起他就知道,自己很难还上这份债了。 “遂之,酉郎跟着我受了很多苦,他在蔡家堡无依无靠,我确实担心他。但我心里清楚,今后余生我只想跟你在一起。” 见许初仍不言语,陆元朗赶紧说到:“我本来是想武林大会结束告诉你,可是知晓你的真实身份后我想你是不会喜欢我的。如果、如果你愿意——” “我愿意什么?” “愿意让我爱你。” 总算听到这三个字,许初的气平了些,缓声说到: “你还欠了哪些好弟弟的债,我一并替你还了,今后你只能还我的。” 陆元朗笑到:“这代桃的债确实够我还一辈子的。” “这个我不要你还。我且问你,那天晚上的事情怎么说?” “我并不是要推脱,但确实是因为中毒,不然我绝不会待你如此轻薄。” 许初轻哼一声,目光闪躲。 “我给你切了脉的,那春药毒性可没有那么强。” “那怎么会——?” “而且你不会真以为那点小毒能难住我吧?” 片刻愣怔后陆元朗展颜而笑,将许初打横抱起往榻上走,他刚刚睁眼时就看到,这是许初的房间。 “我竟不知道,原来那天是两情相悦。” 许初听了也笑,陆元朗将他压在榻上,眉目柔和得哪像饱经坎廪的杀手。许初止住他问到: “你不怕我师父不同意,明天不给你解药?” “只要你愿意,我不管别人怎么想。再说许庄主难道做不得自己的主?” “你少激我,”许初笑到,“师父于我亦师亦父,我不能置他于不顾。不过要说动他老人家也未必没有办法——” “什么?” “只要你答应做了山庄的赘婿。” 陆元朗把头埋在许初肩头笑。 “婚姻之约乃两姓大事,遂之可不能反悔啊。” --番外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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