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从玉抓起香炉,奋力朝她额头砸过去。女子惊叫一声,跌倒一旁,被香灰溅了满腿。 “滚!”
李从玉掬了把清水浇脸,清醒了点,凉水的寒意却渗进骨缝,如若跗骨之蛆。 窗外一片夜色,不知自己睡了睡了多久,燕岐应当是出宫了。
趁着紫宸宫无人,他那好母后,送来一个女子给他下药,算计他。 李从玉回来没几日,就去霍太后跟前请安。
本以为母子多年未见,应当亲热的。谁知却冷淡得好像陌生人。 霍太后请他吃茶,没说几句话,便托辞精神不爽,表示对李从玉下令重罚琴清的不满。
李从玉下旨处斩琴清时,霍太后便亲自到他跟前劝说过,劝他宽宏大度,忍一时不快,莫要伤了手足之情。李从玉听烦了这一套,只让人送太后回宫,琴清死之前,母子俩都没再见过面。
自然,在她眼里,两个儿子没什么不同的。哥哥失踪多年归来,李从玉封他做瑞王后,也时常和母后姐姐走动,或许在母后心头,对瑞王更怜爱些。 正如李从玉离开太后寝殿时她说的那句,玉儿,你什么都有了。
李从玉想笑得很。所以他就活该忍让,为别人大度? 霍家的人都“重情谊”至极,唯独他李从玉,格格不入。
可是现在,李从玉觉得像他一样挺好的。自从不去顾念那些乱七八糟的情分,他的日子就过得轻松畅快得多。 小隹急急忙忙进殿,扑通跪下,膝盖几乎把地面戳出两个窟窿。
“陛下,臣来迟了!” 李从玉抬起漆黑的眼睛:“你去哪了?”
“御膳房给陛下送了汤来,三更半夜,臣觉得可疑,抓了那人盘问,说是太后宫里来的。” 李从玉:“汤呢?”
“臣这就端来。” “倒了。” “啊?”
李从玉擦净手上的香屑:“告诉手下的禁军,不许太后插手朕身边的事。她宫里过来的人、奉了她旨意的人,一并不许靠近紫宸宫。” “是……”
夜色越来越深,殿外呼呼刮着大风,李从玉没有睡意,屋子里空荡得很,冻得他难受,在被窝里也暖不了。 他披衣起床,套上靴子出门。骑上马,走北面小门,溜出屋檐耸立的皇宫。城墙外灯火通明,正是夜市繁华景象。
李从玉的马停在摄政王府跟前,朱红大门上挂着新漆的牌匾,四个大字:干霄凌云,是他亲自题的,竟被燕岐裱成了金的,高高挂在门楣上。 两座雪白的石狮子张着大口,在暗夜里泛着微光,不露威严,倒显得几分稚态可爱。
李从玉敲了两下门环,深巷里谁家的狗吠了几声,声音飘到了老远。门房许是睡着了,等了片刻没人应,李从玉跺了跺脚,抖去一身寒意,又敲了两下,背靠着朱门坐在门槛上。 王公贵胄的宅第离夜市很远,李从玉听着微渺的人声,好像掉进了梦中。目光所及的街道上一片空空荡荡,石板上映着青光,好冷。
他站起身,刚走了两步,门开了,有个半人高的小孩穿着家仆衣裳,睡眼惺忪地望着他。 “我找你们王爷。”
赐给燕岐的宅子很大,李从玉亲自挑的,前府后宅花园亭台一应俱全,俨然皇宫的翻版。李从玉赐仆婢给他,燕岐不要,说自己相看,结果呢。 李从玉望着身前打灯笼带路的小孩。
一路走来没见半个人影,他就挑了个小娃娃。 燕岐见了他,面色怔了怔,也像是沉在梦里,一把拉住李从玉,拥进怀里。
“你怎么一个人出宫了!” “想你了。”
李从玉只望着他,身上到处都凉。燕岐捂了捂他的脸,指掌握住李从玉后颈,看了半晌,粗横地亲上去。 李从玉闭着眼睛轻哼,在他身边,总算没有那么冷。
一吻分开,燕岐望着他很久,指头在李从玉脸上摸了又摸,终是什么都没问,拦腰抱进帐中。 李从玉道:“深夜过来,可是扰到你了?”
燕岐的拇指落在他唇瓣上,眼神定定:“你要是来,我都等着,只怕你不肯。” 李从玉枕着柔长的青丝,喃喃:“也只有你待我真心。”
“从玉?” 李从玉抬起眼睛:“我不快活,自从回来就是,一点也不。”
这话堵在心里很久,像他的病一样,漫长反复,磨人得很,却不能找个人倾诉,甚至自己都不敢过多去想。 只要顺着一想通,就好像以前一心要回明都的日子像个笑话似的。
“如今唯一的慰藉,也就是跟你在一起。” 燕岐紧紧看着李从玉迷惘的脸,一股炽烈的火苗在心里燃烧。
“从玉。” 李从玉眸子动了动。
“……倘若你对我也有心的话,等事情做完,寻个机会,随我走吧。” 李从玉怔住。燕岐不安起来。
“去哪?” “去哪都行。” 李从玉这才回过味:“你……”
燕岐收紧李从玉的手,陡然流露出心中的渴盼:“我们两个过日子,到哪都行,我养你。” 李从玉被他抓住的手心突突跳动。
养……他、真要像养妻子一样待他吗?往日夫君夫君的叫,都是为了增添情致,如此正经地商量,倒让李从玉浑身麻痹,从脚心一路泛起羞意。 李从玉一时间不知如何是好。这提议太过出格,像一记拳头似的,把他打懵了。
六神无主之际,燕岐捧起他的脸。四目相对的时候,李从玉喉咙动了动,答应他的话就要先一步跳出口。 燕岐:“我并非要逼从玉,亦不想你为难。从玉若拿不定,等过些时日再告诉我。”
李从玉难为情地侧过脸,鼻尖蹭到虎口间,微不可闻地“嗯”了声。 夜半他浑身发烫,燕岐起身照顾,熬了驱寒的汤药来喝。劳顿许久,李从玉精神才好些,就靠在燕岐肩侧,怯弱地问:“倒真是给你添麻烦了。”
燕岐摇了摇头,用浸了水的帕子给他擦额头。 “今日休沐,不必上朝,好好歇着。” 李从玉干脆道:“那我不回去行不行?”
燕岐想了一想:“行。” 李从玉先前说肚饿,想吃宵夜,这会儿有人送了一碟荷花酥来。粉瓣的荷花盛在晶莹的玉碟子里,重重盛开着,当中一点鹅黄的嫩蕊。 送吃食的就是给他开门的小孩。
“朕给你这么大个宅子,怎么不多安排点人?” 李从玉拈起一块糕点,自己尝了一半,剩下便一小块一小块剥着,往燕岐嘴边喂。 “你这宅子里有多少下人?” “两个门房,一个厨子,够了。”
李从玉扑哧一笑:“也不见你这般勤俭持家的。” “人太多了杂乱,我不喜欢。”
李从玉想到宫里,深觉他的想法有道理。慢吞吞咽完糕点,身上也有气力,倚着窗纱看东面浮出的晨光。
刚露头的太阳一片金红,光明炽烈,整个世间被照得洁净透明。一束温暖的阳光正好穿过窗棂,射在李从玉手心上。 他想了想,要是昨晚没跑出宫,定是见不着此等壮丽的景致。 ----
第55章 比试
李从玉给燕岐封摄政王以来,告状的折子就没停过。 朝臣们说他在朝中只手遮天,污蔽圣听,本该交由皇帝过目的奏折,却偏被摄政王一手决断了,简直是目无王法。
对于这种罪状,李从玉淡淡表示,都是他要摄政王干的。 一条路行不通,众臣便开始都搜集燕岐这个人的污点。可是找来找去,没有半点破绽,摄政王府更是连仆人都没有几个,牵连不到主子身上。
没过多久,终于有了发现,摄政王身边并无女眷,他相貌如此过人,却从未传过风月之事,想是应该不好女色。 于是,告状的折子又到了李从玉桌前,罪名便是:摄政王好龙阳,府中豢养娈童,此为不雅之事,望陛下慎之。
李从玉一边大笑,一边把奏折拿给燕岐看。 “你说,朕要是回他们,你那个娈童就是我,会怎么样?”
燕岐皱眉,拂开折子。 “从玉又在胡说。”
“哎呀呀,玩笑一个都不行。”李从玉拿折子扇风,缓过气来,两靥浮出血色,“夫君可要鼓鼓劲,不能叫人家欺到头上。” 燕岐把一叠公文交给他看。李从玉坐直身子,随便浏览了,是今年春闱预计的开销,放心地点下头。
“你今儿什么时候回去?”李从玉歪靠在龙椅上,指头捻着衣袖玩,“还是留在宫里陪我。” 燕岐想了想:“要回去的。”
李从玉怔住,笑道:“那你晚些吧,陪我用膳。” 燕岐嗯了一声,把一桌子东西收拾齐整。李从玉不爱整理,看过用过的东西随手就扔了,现今他也不准太监宫女在身边伺候,这些琐屑小事就落到燕岐身上,燕岐也乐得去做。
两人即使没出宫,也过得似寻常夫妻一般。 上次李从玉说要给燕岐留门,被他拒绝了。这回燕岐想出个办法,在皇宫到摄政王宅后院修一条复道,每日来往相见便没有阻拦,李从玉想去找燕岐,不用像之前那样冒着冷风出宫。
宫人摆上晚膳,悄悄退出殿去。李从玉给燕岐布菜斟酒,问:“跟你最过不去的就是那个杨言霆,他跟你有什么过节?” 燕岐道:“罢了他儿子的官。” “哦~”李从玉故作顿悟。
晚膳用完,宫里点上灯,两个博士各牵着一个小孩进殿,恭恭敬敬给李从玉叩首。 李从玉笑道:“你看这两个孩儿,哪个更乖一些?”
燕岐:“这是在做什么?” 李从玉不满地嗔他:“问你话呢。” “我看不出。”燕岐老实回答。
李从玉叫孩子们站起来。两个孩子都只有半人高,一个白胖一个纤瘦,眼神都有些怕。白白的那个飞快低下头,直打哆嗦。 李从玉看向纤瘦的,问:“你不怕朕吗?”
孩子道:“臣来时,母亲嘱咐过臣,天下百姓皆为陛下子民,臣见陛下如见君父,故而敬畏,并非害怕。” 李从玉走近了点,俯身摸摸他的头。孩子有点羞臊地垂下脑袋,耳尖红红的。
“陛下,这是陈王的第十九世孙,年前才过了五岁生辰。” 陈王,大殷开国皇帝胞弟的封号。
自愿捐助网站
网站无广告收入,非盈利,捐助用于服务器开支!
怕迷路,可前往捐助页面加联系方式!
点击前往捐助页面>>
58 首页 上一页 52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