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伉殷勤地迎李从玉上船,楼船乘风破浪,折返回寿春码头。府兵亲迎他入官邸休憩,是夜,陆伉设酒摆宴,与李从玉推杯换盏,一醉方休。 李从玉本就是娇惯性子,喝醉了更甚,缠着燕岐与他行乐,直闹到三更天方毕,精疲力尽地躺在榻间。
想到燕岐又要走,李从玉就舍不得,手脚并用缠在他身上,指头绕着头发丝玩。 燕岐一走,李从玉日日忙着督军。夜里累到倒头就睡,被小隹唤醒,送来两封信函。
其一又是那郑熙写来的,李从玉以为是些无关痛痒的话,却叫他留心北昭废帝郑宣。 那郑宣被萧太后废掉过后,在心腹的掩护下逃出都城,不知去向。近来有消息说此人进了大殷疆域。李从玉凝眉想了许久,莫不是也像他一样,想借兵复仇?
他把郑熙的心放到一旁,暂时不想理会。如今最要紧的是回明都,李从玉想得很清楚,只要他赢了李从珩御驾亲征,天下一大半的民心都会倒向他。声势差不多了,再打几场漂亮的仗,最不济想法子与母后取得联系,与她老人家里应外合,拿回帝位指日可待。
又过几日,寿春城外斥候来报,朝廷大军已经开始南下,李从珩点了杨冕做先锋,领五千人先往江陵。 李从玉整军出发,在江陵城外设下伏圈,亲身上阵冲杀,将杨冕逼退了十几里,缩在山坳里等援军,不肯出来了。
此地地势高峻,有两道形如马鞍的山峰,杨冕就在山顶安营扎寨,依地势捡起堡垒,派弓箭手日夜守卫。李从玉派人进攻几次,皆被弓手逼退。诱使杨冕投降,这厮却软硬不吃,在营砦前大笑李从玉。 “一国之中岂能有二主,我看你们将军就就别强求回都了。据说他是个娇滴滴的大美人,有这姿色,上哪个馆里不是头牌?”
怕李从玉听不见,杨冕特意拔高了嗓音,朝山下呼唤。 “小殿下,何必非要回去?若没地方去,来我身边也是行的。”
身边人都白了脸色,低垂者脑袋。李从玉一言不发,从容地取了弓箭,登上高处,一箭射去。 敌营前欢声一片,丝毫未觉有暗箭袭来。那一箭迅疾凛冽,穿破层云风涛,直直射中杨冕咽喉,霎时血溅几尺。
杨冕瞪大了双眼,圆凸的珠子快要爆出来,捂着血流成河的咽喉,咯咯的说不出话,一瞬过后猛然倒地。 李从玉放下弓箭,漠然注视着远处一片混乱,轻声下令。
“攻上去。” “是!”
当夜,山岭的战火熊熊燃烧,斩首级五千。
战况一出,天下皆惊。杨冕本是为朝廷做先锋积攒士气的,却输了个底朝天。李从玉和朝廷实力悬殊,原本各州府都以为他没有胜算,如今一看。 这江山是又要易主了。
不对,殿下本就是太子,本就是拿着先帝遗诏,名正言顺的皇帝。 应当是物归原主。 李从玉没被冲昏头脑。
杨冕骄傲自满,活该他横死兵败。他这一输,朝廷说不定会派更厉害的人来对付他。 裴翡苦着脸:“陛下,还望交战当日,给我老父留点面子。”
李从玉望着战报,久久不应声。 猜的没错,李从珩带着雪凛军过来找他了,他御驾亲征,襄王裴霁做副。
“襄王那般通透的人,何必给他卖命呢。” 裴翡道:“定是被人逼的。”
他了解自家父王,应当两头站队才是,岂会掺和进这摊浑水。 李从玉竟笑了笑:“也是好事。说明李从珩手里无人可用了。”
猜测一下,兴许他那离间计起了效用,三个世家都不肯为李从珩办事,李从珩就只能找襄王了。 李从玉道:“朕不想弄得血流成河。你爹的事,交给你吧。”
裴翡郑重地俯首。 “陛下放心,再怎么我也是他亲儿子,定向他晓之以理,动之以情,劝他悬崖勒马,回头是岸。”
说完,裴翡打了个冷战,叹了口气。 要是说不动,就只能兵戎相见了。
李从玉点点头,叫他下去办事。在卧房里静静看了会儿政务,便觉得困累得很。 他心中奇怪,往日挺有精神,今日不过交代了会儿事,何至于困到眼皮打架。
小隹被他送到营中去了,那孩子是个好苗子,李从玉想让他学些行军之道,等回了明都,封个一官半职,有个好前途。 现下身边没人,李从玉疑心有鬼,便蒙住口鼻,一脚踹倒了桌案,闪身躲进屏风后。
良久,房门吱呀一声,轻轻裂开条缝。 李从玉慢慢抽出腰间的刀。
两个黑衣人蹑手蹑脚地进来,在房里找了一圈。趁他们查看床帐,李从玉举刃便刺,干脆利落地解决一个。待另一人反应过来,已被他一脚猛踹在地。 李从玉上前一步,靴底狠狠碾上黑衣人胸膛,长刀悬在他鼻子上。
“小郎君饶命啊!” “好大胆的贼人,”李从玉眼角染着薄怒,“你可知道我是谁?”
热乎乎的血淌了一地,流到那人手指上。他连忙认错:“不、不知!我们也是拿钱办事。” 李从玉恼道:“谁叫你来的?”
他第一反应是李从珩。但李从珩要暗杀他,不至于派两个傻子。 “这……”
李从玉懒得再与他交谈,胡乱拎起来,拽着朝外走。此时,屋梁上落下数道黑影,乍开的剑光如一道道纷乱的雪花,直冲李从玉刺去。 李从玉疾步后撤,正怔愣时,一个老头身着札甲,带着十几号人杀来,厉声道:“到房里去!”
李从玉看清他的长相,喜不自胜:“师父!” 是在北昭教他练武的薛胜。
李从玉拖着黑衣人退回屋子,紧紧关上门。等外面厮杀声尽了,猛然打开,薛胜正站在尸山里擦刀。 倒下的刺客都有金腰牌,是明都来的不错。
李从玉盯着地面上横七竖八的死尸。 原来这才是李从珩派来暗杀他的。 那么手上这个……
他斜扫过去,黑衣人立马跪地交代。 “是寿春来的一个小公子,给了我们兄弟两几钱银子。” 李从玉:“带路。”
薛胜皱眉:“陛下,我奉摄政王旨意保护陛下,以防万一,陛下莫要前往他处。” 李从玉觉得有道理,他中了那迷香,杀人时感到累,这会儿危机过去,困意便泉眼似的上涌。
换了间守卫森严的院子住,李从玉睡了一觉,药劲过去,昏昏沉沉的起身,仍旧软绵绵的。 门口一阵吵闹。
“你们凭什么抓我过来?”有个少年跋扈地呵斥,嗓音耳熟得很,李从玉一时半会却想不起来。 薛胜在外行礼:“陛下,人已经捉过来了。” “放他过来吧。”
房门洞口,进来个跌跌撞撞的少年,瞪大了眼瞧着他。 李从玉看他这副神气模样,记起来了。 这不就是郑熙要他留意的,北昭废帝郑宣吗? ----
第50章 挚爱
郑宣也认出了他,眼光绕着李从玉打转,咬牙切齿道:“是你,你没死啊?” 李从玉嗤笑,半卧在重重纱帐后,看死物似的盯着他。
凭他雇的那两个刺客,就想杀他? 郑宣失了帝位,确是落魄至极,一身布衣缟素,头上连根簪子也没别,气势汹汹地瞪着李从玉。
“北昭皇帝来信说你到了大殷,原本我还不信,你到这里来做什么?原是不自量力,自取耻辱来了。” 郑宣涨红了脸:“你!你跟我那兄弟简直是一丘之貉!”
李从玉眼眸暗了暗。 薛胜上前一步,手中刀刃横在郑宣喉咙上,一拉,便血流如注。
郑宣这才慌了神,顾不得痛了,高声道:“你不能杀我!看在燕岐的份上,你也不能动我,若是我死了,他一定会伤心的!” 李从玉稍稍有些晃神。
“哦,是吗?”他面无表情地抬了抬眼睛,嘲道,“那就看看,他跟不跟你走吧?” 李从玉忽而觉得,他对燕岐知道的太少了。
不懂他喜好口味,不知他经历身世。 缺失到,轮得到郑宣这等人在他面前大放厥词。
“我与他不光君臣,更是知交。李从玉,你把他逼得走投无路,怎么有脸再享受他对你好的?” 李从玉乏了,挥了挥袖子。
“师父,把他带下去吧。” 郑宣气焰更盛,一时忘了先前讨命的模样,笑道:“你怕什么?等着吧,我不会让他耽搁在你这种人手里的,我会带他回北昭。”
李从玉冷笑,终于对着他的挑衅发话。 “就凭你?”
他声音软绵绵的,带着些鼻音,很是慵倦,却像一股冷流贯注郑宣心肺,让他立时腿软,着了慌。 李从玉镇定自若的模样,的确让他害怕得很。
说到底,燕岐追着这人不远万里到大殷来了。爵位不要,财权不要,旁人眼里几辈子修不来的富贵,燕岐连眼神都没给一个。 就为了李从玉,还把他也抛在北昭不管了。
李从玉淡淡吩咐:“带下去。” 两旁侍卫上前,出手捉拿住郑宣。郑宣一下子血气翻涌,颤声道:“李从玉!你以为你很厉害吗?你不过一个流亡之君,神气什么,迟早有一日……”
他被人拖着出门,口里却还喋喋不休。声嚣渐渐远了,李从玉喝了口递上来的茶,精神爽利了些,站起身,如平日一样到营里去。 小隹远远望见他,欣喜地从马背上翻身下来。
“陛下!” 李从玉治军仁善,一路走来,将士们都待他亲热。小隹扑通一声下拜,李从玉俯身扶他,问:“近来学得如何了?”
小隹红光满面:“定不负陛下期望!” 李从玉摸摸他脑袋,惊觉这孩子长高了。
“好。” 他进了大帐,案牍垒了一桌,还没来得及看。李从玉翻阅几本,恰又有人送信来,东面海上大胜,击杀海寇数千人,寿春百姓编成歌谣,传颂此事功绩,唱遍大街小巷。
不日,水师便可回航。 李从玉淡淡笑了声:“好。”
小隹察言观色,试探道:“陛下前几日还过问师父,这下人要回来,倒像不开心似的。” 李从玉眼神微动:“有么?”
一片寂静。 他放下手里书信,挑着案台上的烛火,一时更陷入了恍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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