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岐心中爱他,亦怜他。
翌日,李从玉起了个大早,待燕岐办完军务,把手下心腹唤到跟前,开门见山。 “老是待在江陵也不成事,趁府兵没来,兵强马壮,不如再夺一城。”
李从玉铺开舆图,指尖停在江陵东面,寿春。 寿春亦是江南重地,再往东去便是东海。李从玉眼光高,两次挑的都是重城。
“谨遵陛下旨意。”众人齐声。 李从玉点点头:“我叫你们过来是要集思广益,诸位将军亦可知无不言。”
他略微停顿,道:“不过,有些话要与你们说。取寿春跟取江陵一样,大殷都是朕的子民,朕不想弄得尸横遍野民不聊生。动武可以,但不到万不得已,不要见血。” 裴翡笑道:“陛下仁爱之心,当为天下社稷之福。”
李从玉道:“罢了,有什么主意,都来说说吧。” 静默了一会儿,燕岐把那舆图拿到手里看。
“素来听闻,东面海盗猖獗,陛下看可以机会?” 李从玉灵光一闪,喃喃:“这……”
他抬头对上燕岐眼睛,一下子便与他心有灵犀,露出个明朗的笑,转向其他人问话。 “寿春的刺史,你们谁有交情?” 裴翡自觉道:“我。”
李从玉:“去给他传信,我这有个机会,只要他肯合作,朕便带人过去替他掀了海盗老巢。” “朝廷才令州府缉拿陛下,此事怕是难。” 李从玉皱眉:“你就去试试。瑞王才坐了江山多久,刺史未必都肯听他的。”
两帝相争,聪明点的都不会在一棵树上吊死,更别提李从珩是个卸磨杀驴的主,赐死萧积玉那一招昏棋,已叫朝野世族对他议论纷纷。 能拉拢到寿康刺史,自然是件大好事。
信去了几日,裴翡喜笑颜开地跑到李从玉跟前讨赏。李从玉隐隐猜到,事情有谱。 “刺史怎么说?”
裴翡把两人书信恭恭敬敬呈给他看。这寿春刺史姓陆,名伉,算起来竟是二舅霍子璋的学生。 陆伉言辞中透出对李从玉亲近之意,只是态度依旧暧昧,想是不敢直接跟朝廷对着干。看来只要多加往来,便会倒戈。
李从玉捏着信纸思量。 他得亲自去一趟寿春。 裴翡听了,直言危险,现今还摸不准陆伉心思呢。李从玉却不怕,摆摆手道:“带上燕岐。”
他挑了几十人,改换装束,扮成江陵富家公子,押了一路商货,浩浩荡荡地往东面走。 江陵衙门在李从玉手上,过关不难,寿春守卫放他们进城,入夜便在客舍住下,暂且休憩一夜,来日探听海盗之事。
他扮公子,燕岐便扮侍卫,着一身苗条的玄衣,风姿秀丽美如画卷,比起平日披甲戴盔、号令三军的模样,更多了几分难得的清秀。 李从玉心思宛转,夜里不睡,唤燕岐到跟前服侍,替他濯足。白嫩的裸足沾着热水,不老实地往燕岐怀里钻。
燕岐拎着巾帕,捉住他的足踝。 “公子别闹。” 李从玉咧嘴笑开,少有地耍起了横,倾身到燕岐跟前。
“我就闹了,你要怎么?” 燕岐压低额头,看不清神情,给他擦净双足。李从玉坏心眼地笑,两根玉柱似的指节搭在燕岐膝头,不轻不重地碾,看他久不动静,还变本加厉,沿着大腿往腰间走,撩拨似的踩。
燕岐一把捉紧,李从玉吃痛,轻哼一声。 “陛下说明日有差事,为何自己倒玩起来了?” 李从玉蹭他掌心,迷离地望着他,哑声问:“你陪不陪?”
燕岐叹了一口气,两手架起他的腿。 “陪。”
念着有正事要办,燕岐始终节制,不管后半夜李从玉如何撩拨,都不动如山。 李从玉闹了一会儿,自己也累了,枕在燕岐臂上沉沉睡去,一睁眼便见阳光透进窗棂里。
早膳后,一行人出客舍,沿江踏青。寿春比江陵还要繁盛,人来人往车水马龙,临江一片勾栏瓦舍,嘈嘈切切的琴音从半开的雕花窗里流淌到街市上,宛如黄莺清啼。 江水尽头,便是东海。隔着淡青色的薄雾,隐约可见海边飘飘荡荡的船桅。
“东面海盗猖獗,他们还要出海么?” 燕岐:“渔家靠海而生,不会因为有贼人,就不吃饭了。” 李从玉噗嗤一笑,想一想却又觉得伤感。
街上恰有渔家女贩鱼,清澈的水瓮里盛着一条条晶莹闪亮的鲜鱼。 李从玉道:“听说寿春的海鱼极鲜美。”
燕岐护着他身后,寸步不离。 “想试?等今晚吧。” 李从玉回头:“酒楼里的菜肴都一个滋味,我才不要呢。”
燕岐见他娇态,忍俊不禁。李从玉轻轻一笑,盯着他看。 “你笑起来好看得紧,往后能不能多笑笑?” 燕岐忽然凑到李从玉耳边,叫他耳尖一红。 “领兵之人,当威慑三军。形容轻浮,不成体统。”
李从玉怔住。 “这样啊。” 燕岐接着道:“从玉面前,怎样都使得。”
李从玉面上更热,抬起手背遮了遮脸,飞快道:“罢罢罢!说鱼呢,别扯远了。我瞧东面景致也不错,你说咱们要是弄一条船出海,能捕到鱼吗?” 淡青色的天幕,清凉的海风,叫李从玉起了些雅兴。蓑衣垂钓,夜来围炉共话,岂不逍遥。
燕岐思索片刻:“可行。” 他拉着李从玉的手,带他穿过人潮,往海边走。
越离海近,人烟越少,越加荒芜。一溜低矮的木屋饱经风涛,破旧歪斜,院子里晾晒着渔网,偶尔有家养了狗,在篱笆里露出半张嘴,冲过路的人叫唤。 稀稀落落的民房尽头,便是漆黑的礁石滩。汹涌的海水一浪半尺高,在嶙峋岸石上碎成无边乱雪。
李从玉问:“船呢?” 燕岐反问:“公子信我吗?” 李从玉观望四下无人,往他耳根上亲一口。燕岐拽着他的手,找人家借了刀斧,上岸边的柏树林子里伐木造船。
李从玉在一旁乖乖地等。燕岐办事的时候他帮不上什么忙,还怕添乱,不如老老实实待在一边看他,权当养眼。 天色越来越黑,海水开始退潮,变得安宁平和。一轮圆月冉冉出海,如皎洁的明珠。
船造好了,与李从玉来时见渔家院子里的没有差别,伸手敲打,似乎更加牢靠些。 他望着燕岐叹服:“你怎么什么都会。” 燕岐紧紧握住他的手,递到唇边亲了一下。 “为了从玉,怎样都行。” ----
第49章 交心
船只顺风顺水,飘向大海中央。李从玉借着灰蒙蒙的月亮远眺,不远处树影幢幢,似是有陆地,岸边一湾洁白的细沙。 不知过了多久,小船泊在沙岸边,燕岐扶他下船,李从玉左右顾望,见这地方树丛茂盛得很,岸边一堆烧焦的柴火,想是有人在。
这地方能捕到鱼? 李从玉寻了处干净的白石坐下,抛了饵垂钓。燕岐给他披上斗篷,便拿着刀不知往何处去了。
等了半晌,不见有鱼上钩,背后却传来一阵嘈杂。 丛林深处亮起红彤彤的火光,倒像无数金鱼冲飞上天。李从玉慌忙站起,不管那头有没有人听得到,两手拢在颊边大喊。
“燕岐!” 回应他的是一阵叽哩哇啦的怪声,数道侏儒般的黑影冲出火场,衣衫褴褛地逃窜。李从玉闪身躲到礁石后,仔细观望这帮人样貌,不似中原人,更非外域人,秃头三角眼罗圈腿,又丑又邋遢,一只只过街老鼠似的。
他们手上有刀,渐渐的往海边跑来了。李从玉屏息躲好,暗夜里冷光连连,嗖嗖声不绝于耳,定睛细看,有人在他们背后放箭,中者应声倒地。
燕岐慢慢现身,在那一群侏儒背后,仅是一到长身而立的黑影,也显得如若天人。 李从玉连忙跟上去。水里浮漂却动了,手忙脚乱地将鱼拉上来。
火焰熏着面庞,灰烬漫天飞舞。 “这便是海盗?”李从玉惊诧地问。
燕岐点头,将他护在身后。 “岛上只有几十人,更多的在北面海上,那地方有许多岛,不少亡命之徒逃到那去,跟土人合起伙来,在海上肆意劫掠。” 李从玉犯了难:“这几十个,怎么抓回去。”
燕岐擦刀上的血:“唤人过来吧。如此,拿他们做筹码,便好与陆伉说话了。” 李从玉盯着他火光下的脸,喃喃:“你真厉害。”
燕岐垂下头,回眼定定地看着他,轻声道:“从玉夸我好多回了。” “我往后一直夸你,怎么样?”
“……好。” 燕岐摩挲着刀柄,受宠若惊。似是这次回来,李从玉便待他不同。
李从玉就地烧起篝火,将得来的鱼收拾干净,按记忆里的制成鱼炙,与燕岐分食。 他先尝了一口,滋味竟还不错,便将肥嫩处全予了夫君。
天边渐渐发亮,一轮硕大的红日从海里漫出来,光亮泼天盖地,将树影白沙映得赤红。 没过一会儿,几艘高大的楼船从远处过来,船上插着官府的旗号。一靠岸,寿春刺史陆伉匆匆忙忙下船,理理袖子向李从玉请安。 “臣陆伉接驾来迟,望陛下恕罪!”
李从玉玩笑道:“陆卿,朕倒以为你心向伪帝,不愿与我交集了呢。” 陆伉年轻俊俏,大红的官袍袖子在风里猎猎飞舞。听李从玉这话,立时面露愧色,自责道:“臣一心只向明主,自当年在侍中门下求学,便敬服陛下仁爱之心。”
李从玉暗笑。这会儿知道搬出二舅来了,这官场上混的人,果真都是油滑。 “你既有这份心,那朕便领了情吧。”
陆伉转忧为喜。
昨夜捉住的海盗都被燕岐绑成一团,扔在礁石边上。李从玉睇了眼那帮人,对陆伉道:“朕与你说过出海剿匪,待回去便计较此事。” 陆伉连连摆手:“不不不,此为臣分内之事,哪里敢请陛下劳心费神。”
“东海不宁,殃及的是寿春子民,”李从玉蹙眉,“你既说定,可不能马虎过去。” 陆伉面露敬服之色:“臣定鞠躬尽瘁。”
燕岐道:“我与他去吧。” 李从玉不太舍得。可思来想去,一则海盗不可不剿,二则,这事也可为他立下威望,便点头准了燕岐。
自愿捐助网站
网站无广告收入,非盈利,捐助用于服务器开支!
怕迷路,可前往捐助页面加联系方式!
点击前往捐助页面>>
58 首页 上一页 46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