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唤陛下的名字真的很好听。” “你……?” 李成煜眼瞳闪了闪,不是他一定要在谁身上寻到男人的身影,而是这感觉实在太相似。 战贺颐开口唤他的那一刹,他感觉心脏被人高高捧起又被兀然敲碎了。说不上有多疼,但是足够让他难受一瞬。 战贺颐捂住了嘴,“是鄙人一时得意忘形,竟直接唤了陛下的小名……” “称呼而已,你想叫就叫吧。”李成煜倚着书案揉了揉涨痛的眉心,“随你。” “真的可以吗?陛下。”战贺颐小心翼翼地问,“不是只有那位故人那样唤您么?” “你爱叫不叫,哪儿来那么多废话。” “阿煜。”书生坐在御椅上,看着有些紧张地用掌心摩挲着膝上的衣料,后来一连唤了李成煜好几声,“阿煜,阿煜。” 他确实也得到了李成煜的回应:“吵死了。” 战贺颐温润地笑着,慢慢地回味着他对李成煜的新称呼。 …… “阿煜。” “叫我干什么?” “没什么,就是想叫叫您。” 书生眼下的两颗小黑痣为他平添了几分柔润,他无声地用手抚了抚,像极了小龙咬出的牙印,结痂后就剩下了两个形似黑痣的血洞。
第一百二十五章 、(副cp)我得辨一辨 所谓逍遥自在的仙界没有一刻是消停的。 李成煜翘着腿,望向御座下十几个给他上谏的倒霉仙家,一个两个连脚下都祥云都驾好了,只要自己点点头说散,肯定跑得连仙雾都抓不到一缕。 可他偏不。 李成煜够了勾唇角,凡事如若都按部就班地做了,还有什么乐趣可言? 更何况他还听到了些不应出现的话。 “诸卿好像对我带凡人回宫之事有些许不满?” 阴沉沉的龙眸扫在跪伏的一众仙臣身上,青年用膝弯夹住龙脊剑鞘猛然抬手一抽,森白的脊骨便一节一节裸露了出来,“还是对我曾经是为凡人的事也有些怨言?” 战贺颐知道李成煜是真动了怒,本能地抬头,就见金色的竖瞳直勾勾地剐了他一眼。 李成煜仰着脖子道:“吃你的饭去,又没让你听。” 战贺颐应了声是,便又低头去舀粥里被添足了的料。 被天帝当爱宠圈养着的书生才喝了碗用山珍海味吊鲜的粥米,面前又被摆了两三盘叫不上名儿的糕点。小心翼翼地掀开碗盖,连红枣汤里的枣都翻腾着金光仙气,不知是从哪位仙家的树上薅下来的。 一众仙家的头压得更低了。 九重天以下皆不是自然化仙,是凡物皆有贪嗔痴慢疑,故而这些仙家空冠了个神仙的名头,实则本性不改、凡气难脱。 自以为成了仙便能无法无天,好像嘴不用进食便只剩下闲聊这一个用处,在漫长岁月中仅剩的几样消遣之一就是东家长西家短地八卦嚼舌根。 这些嫌命长的东西以为不会有人知晓,却也不想想这九重天以下都是仙风都是向着谁的。 李成煜说:“离桡语出不逊,我已经赐他领罚了。” 下面一众仙臣高声符合:“……陛下圣明。” “确实圣明。我赐他历练,给他重新悟道的机会,难道不好么?只怕离桡独自历练太寂寞,不知有哪位爱卿愿意作陪?” 一语毕,下面立马静如一摊死水。 李成煜似笑非笑道,“这就对了,好不容易仙寿恒昌了就要好好珍惜这来之不易的福份啊。 修道悟道到这个份上了还被贬去做畜牲,不知道要多少年才能爬回原来的位置上呢。 诸位不是最爱背后嚼舌根么?我也爱听,不妨今日在我面前嚼个够。” 下面齐刷刷跪着的一众仙家面面相觑,默了半晌,只敢高声道出几句惶恐。 “哑巴了还是聋了?” 李成煜阖眼再睁,利剑出鞘,带着金芒的仙风蕴着乖张,青年起身,四海八方的仙家都不得不听他差遣,忍着威压听他吐出一字,“说!” 战贺颐捏着本书,目光却自始至终从未从李成煜身上挪开过。 神仙打架他是没见过,神仙吵架他倒是有幸听上许多回了。下边的仙家硬着头皮汇报,他这凡人也借了龙威跟着静静地听。 一开始还好,仙家都是说话做事有分寸的人精,起码能择些无足轻重的小事开始说。 仙界又无金银吃食之争,能说的无非是东边谁趁着谁闭关偷了顶好的仙器,西边谁趁着酒宴欺辱了谁的道侣。 可说到后来话头没了,怨念纷纷,便成了梗着脖子的互揭老底。 战贺颐一看李成煜的神色就知道他来了兴致。随着青年一声“继续”,不乏有情绪高涨的仙家已经起了歪念,眼瞧着自己说不过对家,竟一记引火烧身竟引到了李成煜身上,一行礼,高呼道:“陛下!行光君道心不固,妄揣圣心,竟在背后编排陛下带凡人回仙界之意图!” 李成煜没做声,别脸扫了战贺颐一眼,那凡人书生亦回了他一个苦笑。 “你,你!” 被指名道姓的行光君气得咬牙切齿,真想破口大骂。 在背后编排天帝的岂止他一人,偏偏此时这些个没眼力见的东西要拉他下马,岂有此理? 事到如今谁看不出天帝对旁边那个凡人是上了心的,还意图? 天帝当日下凡是去做什么的?是看了姻缘簿去杀人的! 结果不知道姻缘簿上的杀没杀成,倒是与这个带回来的凡人同吃同住都在一处,连早膳都是坐在大殿当着他们一众仙人的面吃的!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还能有什么意图? “陛下明鉴!臣是觉得仙界与凡间有别,凡人身体羸弱,久居仙界必会被仙气滋扰,如此下去难免身心俱疲,本想明日上谏与陛下。 紫珉真人为何忽而提起此事?倒是真人此前曾说陛下已被凡尘好男之风浸淫,还说陛下再难成事,不知这安的是什么心?” “行光君莫要血口喷人! 陛下心如明镜,凡事自有定夺,岂会不能成事?分明是你信口胡诌反咬我一口!陛下,万万不可听取他片面之词!” “陛下,其实臣曾听闻宝瓶阳仙,说……” “胡说!我看是你看不惯陛下一身傲骨又年少有为,心存嫉妒!修道理应心无旁骛,你怎么好意思编排起我来了!” …… 下头争执声此起彼伏,据理力争,一声压过一声。战贺颐一边担心李成煜心中听着难受,一边心底也不免啧啧称奇。 在人界时尚听说官场如战场,原来仙界这“朝堂”也当仁不让。 此时大家互相扯了对方的遮羞布,知道李成煜着性子必不会叫他们好过,干脆能拉几个下水就拉几个下水,泼脏水、说胡话无所不用其极,唇枪舌战到巴不得把对方的亵裤都说穿了。 成了仙到底是有底气的,一个两个都得理不饶人,最后愈演愈烈,说出来的话也便更加难听了。 “你个老匹夫,四百一十六年前你便在道会上偷偷说新天帝不过是老天帝身边的……”话到嘴边却戛然而止。 “老天帝?龙身都没了,如今谁还记得老天帝是什么模样?你怎可拿他和陛下做比!” “明明你还说过当今陛下胜之不武……” …… 李成煜听到老天帝这几字时喉头动了动,眉头几不可见地蹙了起来。 战贺颐亦有些听不下去,起身就想到李成煜身边。 恰好青年喊了声停,眼瞧着李成煜面含讥讽却并未失控,战贺颐舒了口气便又坐回了座上。 “诸卿都讲完了么?” 李成煜不知从哪里捞了张帕子,细细地擦拭着脊骨剑的剑柄,“我可算是听够了。” 下面又被惊得没了动静。 李成煜随手一丢,那帕子竟飘飘然地落到了战贺颐手里。 书生被打了个措手不及,宝贝似地把帕子捧起来铺平,折了个方方正正的小块塞在心口处。 李成煜没管他,又道:“我竟不知,原来诸卿和离桡如此情谊深厚,知道他受了赏去人间历练,都上赶着与他做伴。” 一个个都是口无遮拦的孬货,明明就对老天帝一无所知,却还敢提他? 御座下齐刷刷跪倒了一片,颤颤巍巍,哆哆嗦嗦。 “只是倘若全去了,这九重天不免有些冷清。”李成煜唇边还噙着讥讽的笑,“我也是为难啊。” 俗话说不到苦楚不信神佛,只是跪在御座下的众仙家还能求什么仙佛? 李成煜提着剑慢悠悠地起身,徐徐走到了战贺颐身边。 战贺颐刚想起身,肩上倏地一沉,原是李成煜的胳膊撑在了他肩上,修长的手恰好落在他手中捻着的书页前,一挥便把书拍落了。 战贺颐握上他的手,拿捏不定地轻轻唤了声:“阿煜?” “你来选几个吧。”李成煜并未把手抽开,指了指下方。 战贺颐何曾掌握过别人的生杀大权,握着李成煜的手一松,推脱道:“鄙人只是一届凡人……” “凡人又如何,我在这里,你想说什么便说什么。”李成煜嗤笑一声,眼瞧着就要把手抽回来,怒极反笑道,“还是说,你又要忤逆我?” 一个又字用得好,遥想上回战贺颐忤逆天子,还是李成煜要拉着他去喝花酒,这书生贞洁烈女似的说什么都不肯去,最后倒也确实只喝了两杯酒就走了。 虽说是李成煜嫌烦把那些倌妓赶走的。 “并非如此。” 战贺颐握着李成煜的手,真挚道,“鄙人没有忤逆陛下之意。鄙人自知只是凡人,对仙家之事不甚清楚。只知道细论起来,诸位仙家都逞一时口舌之快而藐视了陛下。 倘若要鄙人选,恐怕只揪出几个是远远不够的。” 李成煜难得笑容中带了几分玩味,明知故问道:“那依你看?” “鄙人愚钝,既想不出万全之策,那便只能让九重天稍显冷清了。” 言下之意就是让这些侮辱李成煜的劳什子仙人快点滚。 战贺颐话中处处都是对李成煜的偏袒。旁人说这话只会让李成煜觉得对方是趋炎附势,从他嘴里说出来偏偏又真诚得紧。 众仙家听了心头猛地一颤,原以为自己躲不过,所以多拉几个下水也好,竟没想到在座众仙一个都躲不过。 死到临头倒是知道一股绳往外拧了,众仙家连忙高呼道:“求陛下开恩!” “求陛下开恩!” …… “别急,既然诸卿如此苦苦哀求,我又岂会视若无睹?” 李成煜装腔作势地思索了片刻,双手都揣进了战贺颐怀里,眉宇间骄矜尽显,不容置喙道:“那就从今日起,每日都在你们之中抓一个,丢去人间游玩一回,也好叫离桡在人间有个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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