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筠谦客气地回:“我觉得这地儿挺好的,民风淳朴,人好,景也美。” 眼见着几个和善的婶子脸上的笑容愈发明显,颜筠谦不得不当头浇了盆冷水。 “况且我与内子故地重游,如今陪他回来小住一段时日,没什么愿不愿意之说。” “啊?” 眼看着一张张笑靥纷纷垮了下来,一众女眷最后只能长吁短叹“怎么已经成亲了”诸如此类的话。 见眼前这个不成,永不言弃的妇人们又打起了药铺子里那位青衣公子的主意。想着那位公子年岁似乎大些,又匆地问他是否有家室了。 “有了,有了。”颜筠谦答得极快,“有良人陪他一同故地重游,想必只会恩爱更甚。” 几个妇人还没听出端倪,怔在原地,颜筠谦却已经跑得没了影。 他不着急回去,揣着一袋碎银本想给言如青买点吃的,走在路边看到一个估摸四五岁的小男孩正蹲在路边看小贩编草兔。 小贩手巧,除了小兔,一旁已经编完的蚂蚱和蝴蝶也栩栩如生。 小男孩蹲在路边看得认真,身上佩玉叮当,想来家里也是娇惯的。他却规矩地不上手碰,只是看着。 颜筠谦喉头动了动,眼里掠过一丝怅然,他额前的发稍稍挡住了眼,一声不响地走到了男孩身旁。 他眉头微折,瞧着那一箩筐草编的小玩意,似乎只是在纠结到底要买哪个。 男孩盯着颜筠谦的侧颜看了好一会儿,咦了声,忽然讷讷地出了声:“……神仙。” 颜筠谦毫不意外地在男孩面前蹲下身,不急不恼,笑晏晏地问:“小公子,你说什么?” “我说我好像……见过您。”男孩口齿伶俐,他临时改了口,半点没有面对生人的怯懦。 “是吗?” 颜筠谦眉眼弯弯,故作困惑道,“可是我从没见过你呀?” 男孩喏喏了半晌,脑海里模糊的两团雾气与面前之人的身形重叠,他似是下了决心,说:“我姓颜。”他希望面前的哥哥能对自己有些印象。 颜筠谦笑道:“巧了,我也姓「颜」。” 男孩又问:“你的是颜色的「颜」么?” “不对。” 颜筠谦摇了摇头,笑道:“我的是言语的「言」。” 男孩脸上浮出了一层困惑:“怎么会是言语的「言」呢?” 颜筠谦哑然失笑。 “因为我又不是「颜筠谦」。” “你怎么知道我七哥的名字?” 男孩青雉的脸孔一笑便戳出两个梨涡,“家里人说我都长得像我七哥小时候。” 颜筠谦点头说了句是。 清风微拂,少年付了铜板,把那草编的兔子买了下来,双手递到男孩手里。 男孩高兴地道谢,抱着草兔爱不释手。少年几不可闻地回了一句谢,男孩似是没听见。 只是见他笑了,少年眼中笑意更甚,宛如丹火在燃。 …… “小八,这才一会儿不见你就走没影了。” 颜筠谦才和男孩说了两句话,那人穿了一件藏蓝的褂子,见到男孩的身影便快步跑了过来。 青年没有数落男孩,只见他安好便松了一口气,可见心里担心是真。 他抬头看向颜筠谦时,神色一愕,有些话已经想脱口而出:“你……” “嘘,再说下去就要折寿了。” 颜筠谦知道他没忘,调侃了一句,又一惯露出了两颗犬牙,笑道,“少国师,好久不见。” …… 颜筠谦抱着一筐荔枝,从国师私宅走到小破药铺子,“吱呀”一声推开了长门。 言如青头也不抬,目光还落在摊开的书页上。他上午去山上走了一圈,下午就坐在铺子里看诊。 面前一本太清至道天皇玉册从颜筠谦走时放到了现在,内容他全都知晓,也不知道到底看进去了几页。 他翻了一页,佯装认不得归来的少年,摸了一把墨砚的皮毛,问:“谁来了?” 墨砚噗通一声从桌上跳下,识趣地迈着猫步走到外头,跃上房顶在瓦上一气呵成。 颜筠谦把荔枝往凳上一放,故意道:“仙君的风流债来了。” 言如青不为所动,又翻一页,神情冷淡如水:“冤有头债有主,公子不去找仙君讨情债,上我这里做什么?” “是啊……” 颜筠谦觉得这话言之有理,遂又把话重复了一遍。 “上、你这里做什么呢?” 他把前两个字掐得极重,颇有些恍然大悟的意味,原来谜底就在谜面上。 “谁知道你是来做什么的。” 言如青听他胡言乱语不知羞,偏又是自己惯的,知道自己恼极便是着了他的道,面色不改。 外头日光皛皛,正是吃荔枝的时候。 颜筠谦见言如青不上钩,叹了口气,熟练地剥开粗糙的荔皮,里头的肉透白莹润,干净到想让人好生亵玩。 “吃吗?” 颜筠谦说话含糊不清,一筐荔枝已经剥了一半,“季玉卿给的。你就是诚心要气我,也先吃两口再气嘛。” 他吃一半留一半,大个儿的荔枝都剥了放在瓷碗里,小山似地一座,都是给言如青留的。 言如青目光落在颜筠谦身上,眼瞳微动。 颜筠谦泄了气,倒豆子似地把话都倒了出来:“仙君,师父,如青……” 言如青看着幼稚的爱人,忽然笑了出来。 他什么也没说,缓缓凑上前去咬住了颜筠谦手中的那颗白荔。 颜筠谦握着言如青的手,此时他拥在怀里的是可反转乾坤的太清天尊,是在山村深居简出的乡野药师—— 是他一个人的言如青。 荔汁炸开,黏黏糊糊地淌在二人唇齿之间。屋外光怪陆离,言如青勾着颜筠谦的脖子,别开脸,眼里又淋上了一层水光盈盈的雾岚。 万物伊始,天地缓缓,多少弯弯绕绕、爱恨情仇,再难辨,凡尘昔日都成过往,遂分不清了。 少年心意最赤诚,多年未改。颜筠谦温柔地描摹着爱人的眉眼,想说出的爱意却不及心中万分之一。 “我知道,我一直都知道。” 不等他多说,言如青一指抵上了他的唇,轻哄道:“你远比我想象中还要爱我。” 重重似画,曲曲如屏。 旧事如梦,今古空名。 但远山长,云山乱,晓山青。 ——————本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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