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峥慢慢抽出了佩刀,冷笑道:“您还当自己是天子啊?” “你……”沈静渊动作一瞬凝滞,似是预感到了什么,“不劳韩将军动手,朕自己来。” “好,”韩峥把一条白绫抛到了沈静渊手中,“我就坐在这儿看着陛下自己动手。” “陛下!”源若樱冲上前想要拦住沈静渊,却被侍卫拽起,“韩峥,昔年我叔父是如何待你的?你便是这样报答的吗?” 韩峥听她提起源尚安,心中无名火更甚,他大怒道:“源尚安……哈哈哈哈……他源尚安他妈的算什么东西?!没有一天不想取老子的命!我敬他贵为府君,才一直客客气气没有动手,否则老子早把他碎尸万段了!” “源若樱,你不要得寸进尺,”韩峥道,“老子要不是看在源尚安还算有点良心的面上,你也活不过今天。” “陛下!”源若樱看着沈静渊的脖颈上被勒上了白绫,声嘶力竭道,“韩峥,你安敢弑君!” “老子不仅敢弑君,”韩峥命人抢过源若樱怀中的孩子,而后重重地摔在了地上,“老子还他妈的敢杀太子!” “你、你们……”源若樱看着地上那团模糊的血肉,看着沈静渊倒下的身躯,失声哽咽起来,“你们这些丧尽天良的畜生……我父亲若在,你们安敢如此……” —————— 宇文瑄在山下勒马,道:“公子,如今怎么办?” 萧见尘道:“败军之将,必不能长久,包围此地,敌军不久之后势必大乱。” 宇文瑄点了点头,立即带人围住了山岭。 不出萧见尘所料,一直跟随楚夕岭和韩峥的将士眼见无望,果真大乱,顾不得禁令争先恐后地下山请降。 “回来!都给我回来!”楚夕岭怒道,“谁敢跑下山?给我立即斩杀!” 萧见尘拉起长弓,嗖的一声直接穿透了楚夕岭的胸膛,他冷漠道:“谁能斩杀楚夕岭和韩峥,我赦他无罪!” 人潮蜂拥而上,将两人团团围住,数不清的长刀长枪刹那间一起捅了过来,将楚夕岭和韩峥刺得满身血洞。 宇文瑄眼见前方告捷,高声道:“贼帅已死,投降不杀!” 而后他跪拜在地,朗声道:“天下不可一日无主,而今乱贼已平,还请公子早入洛阳、坐镇江山!” 萧见尘却忽而扔掉了手里剑,摇头道:“我无意权位江山,该结束的,便让他结束吧。” 他落寞地转过身,望见谢时归远道而来的身影,后者见他满身血污,连忙下马道:“你怎么样,哪里受伤了吗?” 萧见尘摇了摇头,谢时归又道:“既然一切无恙,那我们回家吧。” “……家?”萧见尘一个人走向夕阳下的古道,“我哪里还有什么家啊。” 宇文瑄望见萧见尘要转身而去,急道:“公子万万不可,公子有大功于魏,合该执掌天下。” “执掌天下?”萧见尘道,“这天地间从来没有什么新鲜事,你方唱罢我登场,一切都不过是个轮回罢了,周而复始地上演,即便我执掌这处天地,也改变不了什么。” 大魏气数已尽,新任的帝王很快便会重新拟定国号,封赏各位功臣兄弟。而后一切又会重新上演,皇室宗室相互倾轧、朝臣之间内斗不休、黎民百姓苦不堪言,最后忍无可忍,再度揭竿而起,建立另一个崭新的王朝。 萧见尘默听着人间似曾相识的热闹,终究也没有回头,这天地间亘古不变的,唯有一片青山犹似洛中。 天上乌飞兔走,人间古往今来。沉吟屈指数英才,多少是非成败。 富贵歌楼舞榭,凄凉废冢荒台。万般回首化尘埃,只有青山不改。
第207章 越千年 “……你醒了?” 清晨的阳光落入源尚安的眼中,他慢慢睁开眼睛,过了一会儿才想起来自己身处何地。 这是一家医院的病房。 “没事了,”源司繁握住源尚安的手,将之抵在额头道,“医生说手术还是很顺利的,现在只要在观察一阵,就可以出院了。” “……你妈妈昨晚上守了你一整夜,一直都没睡,”源司繁伸手摸了摸源尚安的脸,眼眶泛红道,“我叫她先去休息了。” “你现在感觉怎么样?”源司繁又问,“可有哪里不舒服?” 源尚安轻轻摇了摇头,略带沙哑道:“其他地方倒没什么,只是头还是有点疼,可能是那天摔着了。” “……昨日上午九时许,我市发生一起恶性案件,犯罪嫌疑人疑似因吸毒而导致精神错乱,持枪在金水街上扫射,现场九人重伤,三人轻伤,目前已送往附近医院进行救治,警方现已介入调查……” 走廊上响起了手机里新闻短视频的声音。 源尚安那日也在街上,当他看到子弹朝着一个女孩子飞去的时候,他想也没想,直接扑上去替她挡住了致命一击。 而代价就是自己伤重住院。 幸好救护车来得还算及时,幸好子弹没伤到要害部位,他这才得以捡回来了一条命。 在因为麻醉而失去意识前,源尚安听到的最后一句话是“相信我”。 “……你可以相信我,”源素臣扶了扶面上的口罩,只露出来了一双琉璃色的眼眸,朝着急匆匆赶过来的朋友道,“因为我和他血脉相连,我们流着相同的血。” 麻醉之后的病人经常会因为神志不清而说一些奇奇怪怪的话语,不少人因此在医生面前闹了许多笑话。而据另一个年轻医生说,源尚安那时候只一直念叨着两个词。 一个是“兄长”,另一个他听得不太清,好像是“源素臣”。 这也没什么,那个医生说,也许他是想对救了自己一命的主刀医生说几句感谢的话。 源尚安觉得自己好似做了一场绵延千年的大梦,模糊的记忆在脑中不断闪回,他无法将它们拼凑成本来的面目。 “哦,对了,”源司繁看着病床上因为思绪万千而双眼有些无神的源尚安,以为他还是有点难受,“你的几个朋友们刚刚都来了,那时候你还没醒,我就让他们稍等一会儿。你要是现在觉得好一点了,我就叫他们进来。” 源尚安闭上眼点了点头。 “你觉得怎么样?还难受吗?”乔沐苏一边把带来的鲜花和水果放到桌上一边问,“哪儿不舒服就及时说,也别忍着。” “哎,这花是谁送的?”乔沐苏走到桌子前就发现了一盆扎好的向日葵,“之前有人来过吗?” 源尚安这才注意到房间里多了一盆花,他顺着乔沐苏的目光望去,向日葵面朝阳光,泛着夺目的金辉。 “……向日葵,”源尚安自言自语道,“沉默的爱。” 乔沐苏没听清:“什么?” “那是不是说这送花的人暗恋你啊二哥,”源晚临倒是听到了源尚安的话,提着两个大袋子进了门,“然后她又不好意思明说,只好送了一盆花给你嘛。” 乔沐苏吐槽:“没想到你这人这么招人喜欢。” 源尚安哭笑不得:“也许就是随便一送呢?你们想到哪里去了?” “不可能,送花可是大事,”源晚临按捺不住要打听八卦的好奇心,“你看正常送病人的花要么是康乃馨,要么是百合,虽然说送向日葵的也有,但一般都是夹杂在别的花里一块送的。像这种一大把向日葵送过来,肯定是别有寓意。” “我看你就趁早认清现实吧,”乔沐苏劝道,“别耽误了人家姑娘。” 源尚安无奈:“你们就这么肯定是个暗恋我的女孩子送过来的?万一是个男的——” 他想说万一是个男的同事送的也不是没有可能,谁知道源晚临会错了意思,讶异道:“二哥你喜欢男的?” 源尚安:“……” 乔沐苏见此人没个正形,用手肘碰了源晚临一下道:“你别胡说八道。” 源尚安却是一直盯着那些向日葵。 源司繁和程焉如都没有养花的爱好,并且他们昨晚上一直交替着守着自己,也没有时间琢磨着送花的事情。至于别的朋友……好像就更不可能了,源司繁刚刚说他之前没有醒来,为了不打扰他休息,来探望的人都没有让进来。 ……所以这花,是查房的医生送的吗? 源尚安回想起源素臣的面容,在心底喃喃自语道,是你吗? 乔沐苏和源晚临也知道不能打扰源尚安休息,陪他说了一会儿话之后就各自找理由离开了。乔沐苏说是接到了沈容惜的电话,要找他谈个事情,源晚临则是要去接慕容楚嫣回家。 “你可想吃点什么东西?”源司繁问,“我去给你弄点来。” “不用了,”源尚安道,“比起这个,我更想先见一个人。” —————— “觉得怎么样?”源素臣问,“可有好一点吗?” 源尚安先点了点头,而后道:“比起这个,我还有另外的事要问问你。” “你说。” 源尚安瞥了一眼向日葵,却没有问起这束花的出处,而是道:“你说人会不会真的有前世今生这种东西?” “我脑中一直在闪回一些画面,我很确信它们不属于现代社会,而是属于几百年前甚至几千年前的过去,”源尚安道,“你我好像都是某个末代王朝的官员,拼尽一生,试图挽救家国,可最终也没有成功。” “你和我说过前世今生,命运轮回,可那时候我不信这种虚无缥缈的话,”源尚安又道,“但是、但是我现在也不知道是怎么了……突然就觉得你说的那些……似乎都是真的。” “所以我想问你,”源尚安期待着源素臣的答案,“前世的你我,到底是什么关系?” —————— 源素臣答应告诉他一切,不过前提是他得先康复出院。 学校得知了源尚安的情况之后,特意给他批了一个学期的假,让他好好休养。 于是源素臣提议在他出院之后,带他去一个地方。 “……石窟?”源尚安点开手机上的地图,“你要带我去这里?” 源素臣开着车道:“那里有我留给你的一样东西。” 车里一阵沉默。 “到那儿还有两个多小时 你可以先睡一会儿,”源素臣顺手打开了广播,想给源尚安放一点助眠音乐,“到时候我叫你。” 谁知广播里传出来的是黄梅戏咿咿呀呀的声音。 戏里的祝英台唱道:“梁兄做文章要专心,你前程不想想钗裙。” 戏中的梁山伯接:“我从此不敢看观音。” “……呃,”源素臣快速地拧了一下开关,“算了,你先睡吧。到了我喊你。” —————— “你不上去吗?”源尚安稍微整理了一下东西,就要去排队买票,发现源素臣坐在景区外头的长凳上,一点没有起身的意思,“好不容易来了一趟,不去看看吗?” “……不用了,你自己上去吧,我就不去了,在这儿等你,”源素臣道,“省一份票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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