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宫娥也是连连点头,忙不迭去了。 结果甫一迈进内室,就乍见阖目小憩俊美威仪的皇帝,登时怦然心动,脸颊飞起两抹红晕,放下点心后就再挪不动步子了。 悄然走到了殷无秽身边,将他放凉的茶水端走。 就在这时,殷无秽猝然睁开了双眼,见此人陌生,他当即目光一凛,质问她是何人,为何会出现在紫宸殿。 宫娥连忙实话实说。 殷无秽母妃在他出生时就薨逝在了冷宫,当初皇子夺嫡时期旧太子被熹王暗算身陨,先皇后因此一蹶不振,后来随着皇帝龙驭上宾,皇位更迭,她也去了。 因此后宫之中并无太后,只余一些先帝的嫔妃,仰仗殷无秽而活,时常给他送点心和补品是常事,殷无秽也习以为常,并不意外。 这宫娥说到这里,若是及时告饶褪下原本什么事都没有。 奈何她对殷无秽一见倾心,见他午休,竟然上前主动提出伺候他歇息,暗送秋波,盼望着能被皇帝宠幸。 这一下实实在在将殷无秽骇得不轻,惹得他大为光火。 联想到这女子的庶出身份,容貌不俗,以及不合时宜地居住在后宫里,殷无秽顷刻间什么都明白了。 朝堂劝他立后纳妃无果,便想使计从后方开了这个口子,以此大开方便之门,笼络权益。 若是失败,牺牲一个庶出女也算不得什么,若是成功,便是一本万利的买卖,算无遗策。 殷无秽想通一切,被人算计了的感觉涌上心头,致使他惊怒交加,当即一匕洞穿了此女心脏。 血溅紫宸殿。 等容诀知道回来时殿里已经被处理干净了,殷无秽抱着他哭了小半宿,声称自己险些被人轻薄,钻进他怀里央着他哄了好久。 容诀怀抱着殷无秽,温柔拍抚。他并不觉得殷无秽行事狠辣,这样的一个口子,该杀。 要怪便怪这女子蠢钝,又胆大包天,上赶着给人当枪使。 至于之后殷无秽是怎么给的户部给事中补偿,并借题发挥,以此反向开了终生不再立后纳妃的口,令所有劝谏他选秀的官员们作茧自缚,这已经是第二日金銮殿上发生的事了。 翌日,大朝会,殷无秽当朝宣布了这一决定。 满朝文武百官瞠目结舌,甚至来不及阻止,便听殷无秽声音扼腕娓娓道来,他原话是这样表述的: “诸位爱卿也知,孤生于冷宫之中,长于仆妇之手,式微多年一朝临危受命,登临这无上高殿,许多学问、礼仪、规范制度皆不能与正经培养的储君相比,哪怕有了这一年两载的执政经历,也始终摆脱不了幼年阴影。” “生性多疑,性情敏感孤戾,难以真正地从心去信任一个人。” “即使是枕边人,也不行,故而一直没有立后纳妃。” “孤知道诸位爱卿忧切,操劳孤的家国大事,不想还是跨不过这个坎,睡梦中将人击杀了。孤实在是,不愿再酿惨案,现将实情如实告知。” 殷无秽此言一出,满殿鸦雀无声落针可闻,再没有哪个不要命的为获圣眷而要教自己女儿去送死。 可也有部分大臣不死心,道:“那陛下便趁清醒时分——” 殷无秽道:“谁知孤何时就会困了乏了呢,此事孤也控制不住。” 大臣道:“不如请太医来为陛下相看诊治——” 殷无秽道:“孤这是心理问题,并非身体上的疾病,幼时阴影如何诊治。” 大臣:“……” 终于,有大臣指出了一针见血的关键问题:“陛下如不立后纳妃,子嗣问题该如何解决?江山不能后继无人,动摇国祚根基啊!望陛下三思行事!” “正是,国不可无储君,望陛下三思行事!!” “望陛下三思!!” 众位官员纷纷复议,殷无秽也不禁黯然神伤,他道:“此一事孤心甚愧,尤其昨日,实难面对列祖列宗,辗转忧梦,承蒙先祖不弃,在华胥中给予了孤指示。” 殷无秽向前倾了倾身,目光自下逡巡一圈,望见努力忍笑的容诀,他眼神一闪,旋即正色提声道: “储君从皇室宗亲中挑选,有能者居之,便不算是后继无人了。” “!!” 闻言,文武百官恕难置信,陛下年纪轻轻,竟有此等严峻心疾,任何人不得亲近,就连子嗣,都要从宗族中挑选。 众人登时痛心疾首扼腕不已,想要劝谏,可现实中陛下睡梦好杀人,无法可解;祖宗托梦,便是从礼法惯例层面准允了。 当然,是真是假熟难分辨,可陛下这样说,假的也得是真的。 文武百官嘴唇张了又阖,阖了又张,愣是劝不出一句适合的话来。 殷无秽为杜绝百官再提及此事,不惜将自己的退路全都堵死。 牺牲如此之大,再无人会心生怀疑,毕竟户部给事中的千金遭此横祸,尸首今早才被接回家中,此乃铁证。 最终,众位官员悻悻闭上了嘴,只好道:“既如此,此事暂且作罢,陛下好生修身养性,待性情软化之后再选秀不迟。” 殷无秽顿时目光一深,觑向众人。 这个决定是他一早就做好的,除容诀外旁的人他一概不要,毋庸置疑。 他不想再徒生事端,将来生乱,此事须得彻底按死了,再无转圜之地。 殷无秽旋即又道:“性情一事实难更改,不知要等到何时,拖则生变。诸位爱卿所言也皆在理,国不可无储君,国祚根基也绝不能动摇,还是先从皇室宗亲中挑选储君人选,将符合资质条件的子弟全部送入国子监上学,提前储备资源。” “另外,此事列祖列宗既托了梦于孤,于情于理孤都该去太庙祭拜,告知祖宗孤的决定,同时告慰天神,佑我大周,诸位意下如何?” 不如何,百官心想。 陛下这是铁了心不肯开设后宫,连转圜拖延之法也堵死了,竟要告慰天神。此法实施,便再不能反悔了。 大周同历朝历代一样,信奉君权神授,如遇重大灾害,皆祭祀祈福。告慰祈求天神的事宜,便不能再出尔反尔了,否则,神将降灾。 陛下竟然不惜做到此种地步,他们还能说什么。 可是,完全没有必要啊! 开设后宫不是一个两全其美的事吗,为什么对陛下来说好像有如洪水猛兽,众人实在不懂了。 倏地,众人想到了一件事情。 所有皇子在启蒙之后都会有通房丫鬟,运气好之后也能得个位分。 殷无秽再不受宠,该有的学习他定然是学过的,可是,他殿中既无通房,也无近侍,从始至终都没有。 陛下,该不会是—— 文武百官顿时怀疑地瞟了一眼殷无秽下腹,察觉大不韪,又赶忙将视线收了回来。 见殿中如此安静,达成效果,殷无秽放松神情,道:“众位爱卿既没有意见,此事便就此定下。由礼部安排太庙祭拜事宜,挑个合适的日子。” “是。”礼部尚书立刻应下。 “好。此间事宜已了,日后也休要再提了,孤接下来要说的,是政事。” 文武百官洗耳恭听殷无秽开口。 只听他道先帝留下的规制有许多不合理之处,要逐渐变革,首先是三日一次的大朝会,改成五日一次,如遇突发状况,先由内阁、司礼监和六部尚书协同皇帝共同商榷;其次,是科举制度,此乃国之栋梁选拔来源,大周百废待兴之际,需广纳才贤…… 如此种种,有些文武百官同意,有些还在斟酌。 不过可以确定的是,陛下这是在敲打他们,许是在利用变革削他们的权。 行此招数,更让文武百官笃定,陛下不行,否则何至于暗中威胁。 总之,殷无秽的目的以一个迂回的形式达成了。 经此一事,再无官员劝谏他选秀,立后纳妃,毕竟,谁也不想因为触及皇帝逆鳞,而被他打压下去,褫夺权位。 相比于女儿能入后宫,谋取更多的权益,还是保全自身要紧。 他们死也会将陛下的隐秘烂在肚子里,绝不外泄半分。 至于许久之后,文武百官发现陛下和宦官之间的私情,那都是后事了。 那个时候,木已成舟事成定局,再无可转圜。他们若再劝谏,保不准陛下直接让位给年幼的储君,退居当太上皇了。 还是罢了,罢了。 哎。 文武百官像游魂一样散了朝,离开金銮殿。今日一早承受的打击,发现的隐秘太大,他们连早膳都不敢吃,生怕噎着,只敢与彼此相熟的官员进行目光交流。 一番神交之后,众官员纷纷唉声摇头,各回各府。 回到紫宸殿,容诀笑地前仰后合,他实在没想到,殷无秽的解决办法最后竟然教人误会他不能人道。 这简直是,太好笑了。 容诀这样一个喜怒不形于色的人都忍不住,笑到不能自已。 殷无秽面色赧然地一把抱住他,将人抱到自己腿上坐着,捏他腰臀:“你个小没良心的,孤这么做都是为了谁?你还笑!还笑这么欢!!” 殷无秽咬他耳朵,亲吻他头发和脸颊。 容诀眉眼弯起,痒得躲开他吻,揶揄道:“这下大家都知道陛下不行了,这可如何是好?” 殷无秽蹭了蹭他鼻尖,也笑:“管旁人如何想,你知道不就行了。” 殷无秽愈发凑近了他,声音低沉:“孤行不行,你不是最清楚么,嗯?” 容诀面颊发烫,想躲又躲不开,他坐在殷无秽怀里,只能承认:“嗯,陛下威武霸气,无人能及。” 殷无秽满意了,将他抱紧,容诀本以为殷无秽要来亲他,然而却并没有。 殷无秽握着他手,下颌抵在容诀头顶。容诀依偎在他怀里,听见他十分认真地说:“等储君培养起来,国祚稳定,咱们就出宫找一处山清水秀的地方,过我们自己的日子,好不好?” 容诀心头一颤,却是喜悦的,他毫不犹豫:“好。” 其实现在这样和殷无秽在一起,他也愿意,不会再感到拘束。 有殷无秽在的地方,便是自由,不过若能与他隐居,就更好了。 和他在一起,哪里容诀都心甘情愿。 然后,就听殷无秽讨好地道:“那你看,孤表现得这么好,连后宫隐患都彻底杜绝了,你是不是该奖励孤一下,嗯?” 容诀心情大好,也顺着他道:“你想要什么?” 殷无秽凑在他耳边亲昵地:“今夜你主动坐上来,这个还没试过。” 容诀登时面红耳赤,狠狠捅了他一胳膊肘,怒道:“殷无秽!!” 殷无秽瞬间委屈,双眸乌润地看着他。 容诀想数落他,却又不知从何开口,他就知道,这个混账嘴里没一句正经话。 他就不该心软理会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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