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举着碗往前送,不容拒绝道:“大人,请吧,别让陛下担心。” 两人的状况引起周围人的注意,但见是张肃,没人敢议论,全都暗中感叹:陛下对他们的好感不及右相十分之一,右相才是当之无愧的宠臣啊。 皇帝赏赐,不喝便是抗旨,风凝夜犹豫一下接过碗,道了声,当着众人面饮下,一滴未剩,碗还给张肃,问:“我可以走了吗?”
第二十章 床上惊梦 “呃……”张肃飞快瞄了眼上首龙椅上的男人,支支吾吾说道,“夜里寒凉,您又大病初愈,这会儿酒劲儿未消就出去吹冷风……万一寒气入体,您再病倒了该怎么办?” “你的意思是?” “不,咱家哪有什么意思啊。” 眼见右相神色不悦,张肃莫名后脊背发寒,张嘴先撇清关系,意识到自己失态时已经晚了。幸好这么远的距离,陛下听不到他说了什么,否则回头免不了一顿责骂。 “呃,右相,咱家实话跟您说吧。”张肃说道,“陛下提前给您准备了休息的地方,如若您实在累了,今晚直接歇在宫中也是可以的。您缺什么跟咱家说,咱家一定给您准备妥当……” “心意领了。” 风凝夜婉拒,“替我多谢陛下美意,凝夜无福消受。” 张肃噎了一下,但没表现出继续劝解或遗憾之色,点头道:“既如此,右相再坐一会儿,宴会马上就要结束了。” 风凝夜望着张肃的背影,回味刚刚那句话,感觉事情脱离了掌控,计划有变,遂重新坐下,左手在背后一晃,对墨七比划了一个手势。 来之前,为防止意外情况发生,风凝夜做了三个方案。 目前不清楚宋劭是单纯要留下他,还是发现了他与“荷包主人”间的联系,谨慎起见,风凝夜开启了第三方案。 墨七收到后以筷子敲击碗盘做回应,拉着楚茗离席。 两人一个侍卫,一个呆子,从进场就是透明人的存在,是以没人过分关注他们的动向。 宋时景除外。 风凝夜的直觉是对的,张肃回去不久,武英帝举杯,冠冕堂皇说了些客套话,称除夕夜,该一家人团团圆圆的,遂提前结束宫宴,给大臣们相聚守岁的时间。 大臣们齐声感谢,待武英帝先走后,三三两两出宫而去。 风凝夜预感不妙,反常地与邻近的几位官员交谈,混在他们中间伺机而动。 但他低估了武英帝的决心。 站在殿外,凉风扑面,寒意透骨,没能使他清醒,反而头脑发胀,晕乎乎的,感觉全身燥热难耐,急需要凉凉的东西帮他降温。 他清楚地意识到,那碗醒酒汤有问题。 “右相大人?” “右相大人,您怎么了?” 旁边的两位官员发现他状态不对,赶紧停下询问,但风凝夜根本听不清他们在说什么,眼前景象朦胧模糊,身体轻飘飘的,像是钻进了棉花堆。 他分明只饮下一点醒酒汤装装样子,多半都倒在了衣袖上,可还是中招了。 宋劭到底往里面兑了几包的药量? 他到底想得到什么? 很奇怪,都已经“生死攸关”之际了,他竟然不担心自身状况,还有闲心考虑药量那些无关紧要的问题。 真是醉了。 就在他眼瞎耳聋时,一只手臂扶住他肩膀。 是的,他清晰地感受到,有人扶住了他,半抱半拖着带他往前走。 简直奇怪。 而真实情况是,在众人不知所措时,宋时景强势介入,对着毫无反应的风凝夜冷嘲热讽一阵,然后霸道地扛起他,表情阴狠地消失在众人视线范围内。 他们毫不怀疑,右相有可能被太子活埋。 张肃路上有事耽搁了,等他赶到运天殿,唯有宫女太监们在尽职尽责打扫清理,哪还有风凝夜的身影。 一问才知道,太子截胡,不知所踪。 张肃一拍大腿,后知后觉意识到,他半路遇到的事是太子安排的。 太子“救”走了右相。 另一边,墨七带着楚茗执行第三方案,找人替换了“荷包的主人”——乐师夏眠,真人则与墨七两人一起等在右相府的马车里。 时间缓慢流逝,马车走了一辆又一辆,宫门前恢复冷清,车内寂静无声,黑暗潮涌般从四周包裹住马车,墨七只觉得呼吸压抑,这场景似曾相识。 …… 感觉似曾相识的不止墨七,风凝夜半梦半醒间打量过所处环境。 尽管眼前依旧摇摇晃晃,看不清晰,耳边有类似野兽粗重的喘息声,空气充斥粘腻热气,但风凝夜直觉认为,是他待过的地方,安全。 困意、疲倦席卷,击溃紧绷的弦,眼皮渐渐合上,呼吸平稳下来。 看着他彻底熟睡,宋时景长出一口气,从他身上下来,翻身平躺在他身侧。 万幸,他没意识到经历了什么。 宋时景侧头看着近在咫尺的容颜,至今不敢相信,记忆的事尚未理清,他们之间又多了一层关系。 彻底成了“剪不断,理还乱”。 宋时景不敢想象明天要如何与他解释今晚发生的事。 只希望……一切顺利。 —— 窗外鸟鸣甚是热闹,惊扰了风凝夜的梦。 他拉起被子盖住头,打算继续赖床,潜意识里却有一道声音提醒自己:气味不对。 风凝夜猛地掀开被子,坐了起来,第一时间观察周围环境。 玄色床帐,紫色被子,宽大到能并排躺下四个他的大床…… 无一不在昭示着,这张床的主人是谁。 “醒了?”床帐外,脚步声由远及近,停在床前,宋时景正要进来,风凝夜出声道,“停下!” 宋时景手顿在半空,复垂下,心情忐忑道:“不舒服?” 醒来发现睡在死对头床上,换成谁都会别扭。 风凝夜警惕地看着床帐外的高大人影,用被子裹住自己,问道:“我怎么在这?” 宋时景眼眸微动,说不上是庆幸还是失落,解释道:“前日宫宴,你喝了宋劭给的醒酒汤,他在里面加了药,你中招了,我担心你没找回记忆就被杀,顺手带你回了东宫。” “如何,睡了近两天,饿没饿?我让人去给你热点粥,等着。” 言罢,他转身出去了。 风凝夜呆坐半晌,回忆起宫宴上发生的事,确实是他中招,差点栽在宫里,之后……之后不记得了。 他捂着头,懊恼自己太过不小心,已经第二次了。 两次险些栽在宋劭手里,两次被宋时景救。 唉,头疼。 胃也不舒服。 动了动身子,为何骨头也疼?! 宋时景趁我昏迷,对我动手实施报复?
第二十一章 念念不忘 鉴于怀疑自己被打,风凝夜在宋时景强烈威胁下吃了碗稀粥,就提出要回府。 宋时景不好勉强,心虚地低着头跟在他身后,出了东宫。 这副姿态更坚定了风凝夜的猜想,一句客气话也没说,上了马车。 宋时景见他态度冷淡,心底一慌,以为风凝夜发现了异样,追着马车解释:“你听我说,事情确实超出预料,我也没想到他给你下的药用寻常解药根本无用……” “所以你就想着把我打醒?”风凝夜挑起车窗,冷眼斜睨,咬牙切齿,“宋时景,你可真行!” “啊?” 宋时景懵了。 “不是……” “太子殿下,你给我等着,此仇必报。” 说完,“咣当”一声,车窗严丝合缝地关上,马车越走越快,转眼与宋时景拉开距离。 “右相似乎是误会了。”旁边,福伯出现。 “你看起来很高兴?”宋时景幽怨道。 福伯沉默一瞬,说道:“属下只是希望殿下能保持清醒,莫要因右相动摇内心。” 自古死在红颜祸水上的人还少吗? 何况风凝夜是男的,红颜都算不上。 “而且今年是您弱冠之年,武英帝和您注定有一场生死决战,您如何保证风凝夜不会站在您的对面,如何保证他不会暗中使绊子?” 福伯语气诚恳,真心规劝,“殿下,属下问您,您真的了解右相吗?您虽调查他多年,可他背后究竟有谁,至今未有结果。 悄无声息替换他出府,教他学识武功,培植势力,支持他孤身入京,能做到这些的,对方定不是简单人物。再往大了猜,右相说要夺您江山,也许就是那人的建议。 如此猜想,右相背后的人,也是个不折不扣的疯子!” 和疯子讲道理,无异于做梦。 宋时景驻足眺望远方天空,神情莫测。 良久,他说:“福伯,你信一见钟情吗?” 福伯抬了抬干枯的眼皮,笑着调侃,“难道不是见色起意?” “见色起意。”宋时景细细品味这四个字,反复念叨了七八遍,脑海里回忆着他与风凝夜初识的场景。 那时他在死士保护下逃出皇宫,一路上撞见各种拦路刺杀,身边人接二连三倒下,最后就剩他自己。 许是运气使然,他在被逼入绝境时遇见了风凝夜。 白衣不染纤尘的小哥哥从天而降,横剑挡在他面前,与对面七个大汉对峙不落下风,成功带他逃离围堵。 他们一路南下,逃到了一处山清水秀的地方。 风凝夜说,那是他的一个临时住处。 一开始,宋时景对他既感激又羡慕,但噩梦经历的太多,他担心风凝夜是骗子,不敢与他过于亲近。 后来慢慢接触才发现,风凝夜是好人,尽管他在身份上对他有所隐瞒。 宋时景清楚地记得,比他大三岁的人熟练地给他擦身子,熬药,喂药,带他逛街,哄他睡觉……一桩桩一件件,美好温馨。 他对着流星许过愿,要永远永远和阿夜哥哥在一起。 彼时他只觉得他喜欢阿夜哥哥,最好的朋友间的那种喜欢。 他想要给他最好吃的食物,最漂亮的衣裳,最贵的饰品,最大最舒适的房子……他要将世间一切美好送给他。 年少无知,长大后回想起来,幼年时的他傻的单纯,傻的可爱。 从何时开始,意识到他对风凝夜的感情非是友情的呢? 大概,是重逢时。 恨意变了味道,内心五味杂陈,方知,他原来已深陷其中。 经年不忘的并非糟心事,而是情。 一见钟情。 …… 风凝夜慢慢捂住额头,脑海里宋时景的脸挥之不去。 “难道……我对他见色起意?”风凝夜嘀咕道,“不可能,怎么……可能呢?” 多年来风凝夜从未考虑过男女情爱上的事,家里长辈也没人催他成婚,遂他对情爱之事可谓一窍不通,颇为无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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