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我自然知道。”元长渊继续下棋:“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修身做到了,家还没齐呢,那又怎么能治国平天下呢?你我若是两情相悦,把家给齐了,就能携手共治天下,所以小家也很重要。” 齐家是这个意思吗?太子太傅听了肯定想打人。 房青玄哑口无言了半响:“……歪理。” 这一盘棋最终也没分出胜负,元长渊累了,往刚铺好的床上一躺。 房青玄见自己的床被占了,只能坐在软榻上看书,看到打瞌睡了,便用手撑着脑袋眯一会。 小旺财和金银元宝都退了出去。 元长渊睡得很熟,睡觉时眉头还轻轻地皱在一块,好像梦到了什么人,眼角隐约有了一些湿意。 房青玄见状,以为是被梦魇住了,便起身点了安神香。 安神香对元长渊一点作用都没有,曾经他还住在东宫时,闻着毒气,也是整夜整夜地睡不着,就命人点安神香,一开始还有些作用,越到后面效果越弱,直至现在完全没有效果了,所以元长渊睡觉时,都睡不了很熟,通常一点动静就能把他给吵醒。 房青玄见安神香没什么作用,便走到床榻边,想要给太子念一念民间的安神咒,他生母是普通的村妇,每当他夜里睡不安稳,他娘就会在他耳边念,一念他就会觉得安心了。 房青玄坐在床榻边,对着太子,轻声念道:“天惶惶,地惶惶……” 刚念了两句,元长渊猛地睁眼,他那双眼通红,看上去十分可怖。 房青玄还没来得及反应,就被元长渊一拉,整个人重心不稳,倒在了床上。 元长渊声音沉闷:“陪我睡会。” 房青玄一时心软,便没有拒绝,脱了鞋,在太子的身侧躺下。 太子还算克制,只将脑袋偏过去,抵着他的肩头。 “我出生后,母后的身体就日渐衰败,她的容颜未老先衰,听宫里的奴才说,我母后当年是元京第一美人,可在我的印象里,母后总是病殃殃的,很没有精神,像是被什么东西吸干了精气,但母后每次一见到我眼里都会发亮,她说我是世间最好的,也只有她觉得我哪都好,明明我小时候那么顽劣。” “母后临终前一天,我因不想背书,被父皇责骂了一顿,便跑去找母后诉苦,母后也教训了我一顿,说我是太子,要做一个好榜样,我嫌母后太啰嗦,跑走了,母后身边的嬷嬷来找我,我赌气不出去,导致没能见到母后最后一面……” 说到最后,元长渊的声音越发哽咽,他那日不该跟母后置气,可是再也回不去了,也再也见不到母后对他笑了。 “母后死后,太傅让我背什么,我就背什么……终于成了一个好榜样,父皇和太傅都对我寄予厚望,所有人都说我勤勉刻苦,未来一定是一位好君主……” 一直没有开口的房青玄,等太子讲完才出声:“殿下,皇后应该很想看你治理的天下,是何等繁荣昌盛。” 元长渊笑了,眼里闪着泪光,笑出了声。 笑了几声后,心情也莫名其妙地好了,元长渊翻身,半边身子压了过去:“子珩,跟你待在一块,我就总忍不住吐露心声,是不是你对我用了什么妖术。” 房青玄:“……”太子真是正经不了一会。 刚才还很同情的,现在他只想把人踹下去,但最终还是忍住了。 房青玄闭上眼:“殿下,微臣也乏了。” 两个人真正意义上的同榻而眠了,一觉睡到了用晚膳的时候。 芸妃薨了,并没有大办葬礼,有消息传来,说芸妃的尸体就用一张破凉席裹着,被丢去了乱葬岗,然后被几只野狼给叼走了,大皇子为着这事,哭晕过去了。 元长渊听到这个消息自然是心情大好,食欲大动,让小旺财添了三次饭,还时不时给房青玄夹菜,让他也多吃一点。 房青玄吃了半饱后,放下筷子问:“殿下,微臣不需要再陪您逢场作戏了吧。” 芸妃都已经死了,又能作戏给谁看呢。 元长渊比了个嘘的动作:“食不语。” 房青玄:“……” 等太子吃饱了,放下碗筷,房青玄再次提起上面的话题。 元长渊挑眉:“当然还要,旧党需要的是一个好拿捏的傀儡皇帝,这样他们才能继续鱼肉百姓,我若是表现得太贤明了,他们可不放心呐。” 房青玄:“……”竟然无法反驳。
第9章 唇枪舌剑 冬日天黑得快,小旺财掌了灯,昏黄的烛光将屋内映得一片暖意,房青玄和元长渊下棋的剪影,落在了窗纸上,看上去十分般配。 小旺财撑着下巴盯着剪影,眼皮困得都打架了,不知太子殿下他们还要下棋到几时。 房青玄瞧着小旺财困到不行,便想提前结束这一盘棋:“殿下,该早些休息了。” “嗯。”元长渊嘴上答应,却完全没有要挪地方的意思。 又过了一盏茶的时间,房青玄收了棋子:“殿下该回房了。” 太子的寝房就在隔壁,但元长渊懒得挪地方,他伸着懒腰:“子珩一个人睡,不觉得冷吗?” 房青玄听出了太子的弦外之音,无奈道:“烧了火盆,不冷。” 元长渊转头吩咐:“小旺财,把火盆撤了。” 房青玄:“……” 小旺财听话地将火盆给搬了出去。 元长渊走到床榻边:“若是觉得冷了,夜里就朝我靠近点。” 说罢,人已经躺好了,房青玄无语到久久未动,他究竟还是从侍读变成侍寝了。 房青玄躺在太子身侧,越想越觉得此事荒诞,他居然跟太子睡在了一张床榻上,白日里可以说是一时心软,现在则是一时糊涂。 元长渊把被子往房青玄那边扯了些:“冷吗?” 太子就像是个火炉,一靠近感觉都要跟着烧起来了,房青玄发出轻叹:“殿下,别玩弄我了。” 两人挨得近,那一声轻叹就像是撒娇似的,听得元长渊心里面像是被羽毛挠过:“谢道林给了我一样东西,我觉得你戴上一定好看,子珩,你肯戴给我看吗?” 房青玄问:“什么?” 元长渊凑到房青玄耳边,压低声音说:“后…庭珠…” 房青玄惊恐地瞪大双眼,接着脸上浮起粉色,他愠色道:“殿下再这样胡闹,微臣便要搬回去了。” 元长渊忙安抚道:“别生气,说说而已,我早就让小旺财收起来了。” 房青玄翻过身,不想再搭理他。 元长渊发出几声低沉的笑,当真是十分恶劣。 房内再无人说话,随着呼吸变得绵长,双双都坠入了光怪陆离的梦中,房青玄梦到自己还在狱中饱受折磨,狱中潮湿阴冷,他打着哆嗦寻找热源,很快他找到了一个火炉,待在火炉边十分舒适,周围的环境也随之变化,他回到了自己儿时。 房青玄是他爹在外风流的产物,他娘当年大着肚子,找到房家,房家一开始不肯承认,他爹舍不得他娘这么一位绝色佳人,最终还是把人给留下了。 以色侍人,迟早有失宠的一天,他娘生下他后,因肚子上长了丑陋的妊娠纹,他爹就再也没看过他们母子,连他娘病重的时候,都不曾来看过一眼。 房青玄之所以喜欢吃甜糕,并不是因为小时候吃不到,而是因为他娘临终前说想吃点甜的,他便去主家的后厨偷了一块,结果被人发现了,那些人把他绑在后厨的柱子上,羞辱他,说他是村姑生的野种,不配吃甜糕。 他被绑了一夜,他娘担心他,从床上滚落下来,拖着快要油尽灯枯的身体,一点点爬到门口,想要出去找他,最终满身泥泞地死在了找他的路上。 梦里,年幼的他,拿着一块偷来的甜糕,跪在他娘的遗体旁抽泣。 房青玄细声哭喊:“娘……” 元长渊低头看着钻到自己怀里来哭的美人,忍着没有叫醒他,还伸手在他后背上拍抚。 房青玄的眼睫被打湿成了一簇一簇,醒来时,眼里还含着泪光,看着像是被人欺负了一样,脆弱又可怜。 美人落泪谁不心疼,元长渊心都快化了,把他往怀里又摁了摁:“可怜的子珩,让太子郎君抱抱。” 房青玄并没有将占他便宜的太子殿下给推开,反而埋首在太子的身前,闷声说:“殿下,我想吃甜糕。” 元长渊的胸腔震动了几下,发出几声笑:“好。” 国子监有专门做甜糕的厨娘,厨娘此刻正空闲着,突然接到命令,说是太子殿下想吃甜糕了,种类要越多越好,给太子殿下做甜糕自然马虎不得,几名厨娘热火朝天的忙碌起来。 房青玄看着面前十几碟甜糕,无从下手。 元长渊挑了一块奶黄酥,喂过去。 房青玄刚醒的时候,还沉浸在梦里,现在已经完全清醒了,顿时觉得十分羞耻:“咳…殿下,微臣自己来。” 房青玄拿过奶黄酥,咬了一口,吃着吃着,温润如白玉般的脸上,悄无声息地变粉了。 元长渊撑着脸颊,笑吟吟地盯着他看。 房青玄只觉得自己脸颊发烫,无所适从。 吃了两块,房青玄便吃不下了,继续跟太子待在一块,又觉得尴尬,只得借口说:“殿下拉拢旧派的同时,也要提前安抚新派,前些日江参知约我去花灯船上吃酒,也是想要试探殿下您的态度,今日可让我前去拜见江参知,告知他殿下的意思。” 元长渊坐直了说:“子珩去了,若是被怠慢,回来记得与我告状。” 房青玄沉默了会:“……是。” 房青玄先写了拜贴,让元宝送过去。 很快元宝就带了回帖,江参知约他在花灯船上见面。 房青玄披着太子殿下的大氅,带着金银元宝去赴约。 花灯船上灯火通明,共有三层,最底下是赌房,二层是酒楼,顶层是观望台,房青玄一踏上花船,便被人误以为是这里的花魁,上来便要动手动脚,金银元宝亮出佩剑,那些人才退散开。 江参知身边的小厮下来接应,一下就从人群里找到了房青玄:“大人,楼上请。” 房青玄跟随着那名小厮的步伐,上了观望台。 小厮撩开帘子:“请。” 帘子一打开,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到了房青玄的身上。 房青玄也打量了这一屋子的人,坐在正中间的是江淮民,周围则全是朝中支持改革的大臣们,他们都想要知道太子是个什么态度,如果太子与元庆帝一样,是个中庸的皇帝,那么他们宁可扶持一个傀儡上台。 江淮民和蔼笑着:“子珩,请坐。” 房青玄摘下大氅,落了座。 谢千重开了一个话头:“房大人对徐州一事怎么看?” 房青玄喝了一口茶,道:“富者田连阡陌,贫者无立锥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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