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青玄有些受宠若惊:“殿下。” 元长渊盯着他看:“房大人很适合簪花。” 看来太子殿下已经消气了,房青玄暗自松了一口气。 “房大人就好比这花……”元长渊又伸手摘了一朵红梅,在房青玄的注视这下,他将红梅放入口中,嚼得稀烂:“让人恨不得整个吃下。” 房青玄:“……” 虽然知道太子殿下只是在演戏给被人看,但他还是产生了一些微妙的情绪,仿佛他真的被太子殿下给嚼碎了整个吞下去。 梅花嚼着十分苦涩,但元长渊还是面不改色地咽掉了:“房大人,与我一同去用膳吧。” 元长渊带着房青玄去了食味堂,所有的监生和贡生都在此处用膳,这里严格按照身份等级来入座,太子殿下自然是坐在最上方。 房青玄想去与监生同座,结果被元长渊揽着腰,上了台阶,坐在了最上方的位置上,下面一众贡生监生瞪大眼睛看着。 房青玄坐立难安。 元长渊从容淡定,夹了一块笋片,放在房青玄的碗里:“国子监的膳夫最会烹饪野蔬,这道笋片是用鸡汤煨出来的,味道鲜甜,尝尝看。” 房青玄知道要配合演戏,只得硬着头皮夹起来吃,味道确实鲜甜。 元长渊一口也没吃,就光看着房青玄吃,时不时地替他夹菜,这等殊荣,看得其他人眼红,但也只能干眼红着,毕竟他们没有房青玄那样的绝色之姿。 见房青玄吃得差不多了,元长渊才悠悠开口:“听说房大人昨夜回去时遇刺了。” 房青玄看向墙上挂着的“食不语,坐必安”,放下了筷子:“微臣已把刺客交给了官府。” 元长渊让人撤掉桌上的残羹:“我早就说房大人身娇体柔的,住在城东不安全,还是来与我同住吧。” 一转眼。 房青玄看着金银元宝正忙着给自己铺床,他感觉自己已经彻底被元长渊给拿捏了,止不住地发出一声叹息。 元长渊摸着下巴,思索说:“要不叫人把墙体打通,这样也方便大人夜里来找我促膝长谈。” 房青玄赶忙拒绝:“不必,微臣怕吵到殿下,还是隔开好。” 元长渊发出一声短促的低笑:“房大人,你真有意思。” 房青玄:“……”太子,你也很有趣。 元长渊在屋内转了一圈,这里摸一下,那里摸一下:“要是缺了什么,就跟旺财说,叫他替你置办,还有,若是觉得这里睡得不舒服,可以去隔壁找我,我的床榻可以分你一半。” 房青玄实在是懒得搭理了:“谢殿下好意。” 元长渊没有要走的意思,还让小旺财从隔壁搬了棋盘过来:“房大人,要与我切磋吗?” 房青玄选了白子。 元长渊的黑子先下,他第一步棋,落在了棋盘的正中央:“人生如棋,落子无悔,房大人你说,我能胜天半子吗?” 房青玄将白子落在黑子旁:“太子殿下您就是天。” “哈哈!”元长渊发自肺腑的笑出了声。 房青玄看向元长渊的笑,觉出了一分癫狂。 下着下着,白子将黑子包围住,房青玄伸手,吃掉了棋盘上的一粒黑子 元长渊摸着下巴思索:“整个天下就是一个硕大的棋盘,子珩,你教教我,下一步该怎么走?” 房青玄道:“殿下可用实尖,虚镇。” “实尖”在敌方坚不可摧的情况下,己方用尖来突破,“虚镇”在棋盘较空阔的地方,对敌方进行宽攻,虚张声势。 元长渊听了房青玄的话,很快就将局势扭转了过来,他淡淡道:“子珩,局势变了。” “太子殿下,太子殿下……”小旺财几乎是连滚带爬地走进来:“宫里…宫里传来消息,说芸妃娘娘薨了。”
第8章 同榻而眠 房青玄手中的棋子没拿稳,不小心掉落在了棋盘上,把上面的棋子都给弄乱了。 元长渊倒是淡定,把棋子复原:“薨了就薨了。” 房青玄深深看了元长渊一眼。 小旺财跪在地上,继续说:“听说是昨天夜里被吓死的,连宫女都被吓疯了好几个。” 元长渊捏着黑子,在指尖转了转:“她害死了那么多皇嗣那么多嫔妃,冤魂现在才来找她偿命,她应该庆幸。” 小旺财似乎知道什么似的,小心翼翼抬头,看了太子殿下一眼,又看了房大人一眼,随后低下头,什么都不敢说了。 房青玄收回被惊掉的神,目光落在棋盘上,发现棋盘上的局势已经彻底逆转了过来,如太子刚才所说的那般,局势变了。 芸妃一死,元长渊就不需要再藏拙了,而他这一年可不单单只是在藏拙,更是在磨砺自己的宝剑,丰满自己的羽翼,现在的他,早就不是曾经的小太子,而是名副其实的储君。 屋外传来一阵戎甲磕碰的声音,接着是一串铿锵有力的脚步声。 很快脚步声停了下来,禁卫军统领何鹤半跪在地:“殿下,皇上招您入宫。” 房青玄惊慌地握住元长渊的手腕,眼底止不住的担忧。 元长渊笑着:“无事,我去去就回。” 房门打开,元长渊从容自若地走了出去。 房青玄也跟了出去,当他看到何鹤身边站着一张熟面孔时,高高提起的心,沉稳放下了,这张熟面孔,便是多日前那名叫小默的徐州流民。 太子能把小默安排到禁卫军里,就说明了禁卫军的指挥权已经被太子握在了手中。 房青玄又猛然想起,皇后的母家,姓何,而太子是皇后留下的唯一子嗣,骨子里流着何家的血。 房青玄看向元长渊被禁军簇拥着离去的背影:“太子殿下,你调戏我就当真那么好玩吗?” 元长渊这些天根本就没必要演戏,更没必要把自己假扮成好男风的纨绔,纯属就是故意在捉弄他而已,他居然还当真好好配合了。 芸妃薨了,元庆帝也跟失了魂似的,元长渊见到他时,他正坐在寝殿的金榻上,双眼无神地望着房梁,整个人都老了好几岁。 元长渊掀开袍子跪下:“儿臣拜见父皇。” 元庆帝缓缓看向元长渊,他抬起手,招了招。 元长渊起身走过去,站在元庆帝面前。 元庆帝仰头看着他,眼里布满了红血丝:“少璟,你又长高了,从前在宫里待着,一直瘦瘦小小的,去了国子监一年,就长这么高了,父皇也有一年未曾这么近看过你了。” 元长渊没说话,他待在宫里,吃的用的都有毒,自然长不高。 元庆帝张了张嘴,强忍着泪:“芸妃昨天夜里突然发病,她说她看到皇后来索命,皇后身边还跟着好多好多人,那些人全都叫她偿命,她很害怕,她跪下来对着朕疯狂磕头,一边磕一边说是她害死了皇后,少璟,是朕的错,是朕的错啊!” “朕昨日也看到皇后了,皇后音容还同从前一样,她说她唯一放不下的就只有皇儿,她担心朕会废了你,其实朕从未动过废太子的心,从前不会,以后也不会。” 民间常说,人在快要死之前,就会看到已故之人的亡魂。 元长渊内心五味杂陈,他扶着元庆帝躺下,又让太医煎了一碗安神汤。 元长渊只在宫里待了半个时辰,就回到了国子监。 他没有急着去找房青玄,而是去了湖边,湖里的残荷枝干弯折,一派萧瑟。 一个暗卫出现在元长渊身后。 元长渊拢了拢身上的大氅:“昨夜之事,可有疏漏。” 暗卫回:“一切顺利。” 元长渊略微回头:“那父皇怎么也瞧见母后了?” 暗卫道:“属下不知。” 元长渊眼圈一红,鼻头发酸,他低下头去:“母后该是想我了。” 元长渊挥退暗卫,独自一人在湖边转了几圈,待到寒风把泪吹干了,才回去。 房青玄虽然知道太子殿下不会有事,但还是担忧地在庭院里徘徊,把雪都给踩化了。 元长渊把自己脆弱的一面藏起来,恢复成往日那副放荡不羁的嘴脸:“子珩,你的太子郎君回来了。” 房青玄顿时无言以对。 元长渊走过去,摸了下房青玄的脸:“脸这么冰。” 房青玄往后瑟缩一下:“殿下的手也冰。” “是吗?”元长渊坏心眼地把一双手都贴在他脸上,搓了搓。 房青玄敢怒不敢言,想想太子才十七,顽劣一点也正常。 把脸搓红了,元长渊才放过他。 两人一同进屋,小旺财赶忙把火盆子烧起来,屋子很快便里暖融融的了。 两人继续之前那一盘棋。 房青玄拿起白子问:“殿下,下一步该怎么走?” 元长渊反问:“你觉得呢?” “大皇子失势,他如果还想要扳倒殿下的话,就会想办法去拉拢朝中的大臣,现在朝中新派和旧派两党,势同水火,不管他拉拢哪一方,都会得罪另一方,他权衡过后,必定会选择拉拢旧派。” 房青玄又道:“守旧派不想革新,党羽中都是地方豪强与世家,这些人几乎掌握了全国的命脉,而新派……唉……坚持要革新的大臣出身大多卑微,没有靠山,他们光凭着一腔热血,很难赢过旧派。” “大皇子若是向旧派承诺,登基后会极力打压新派,那么旧派就一定也会极力拥护他为新王,那时殿下哪怕是名正言顺的储君,也登不上王位。” “子珩所言极是。”元长渊淡定地看着棋盘。 房青玄也关注着棋盘,将手中的白子落在角落里:“殿下要做就是先大皇子一步,拉拢旧派,赵中书赵钧作为旧党的主干之一,多日前被皇上停职,殿下若是能替他求情,便能顺利拉拢到旧派。” 元长渊抬眸:“这个赵钧可是陷害过你的,你还让我替他求情?” “为了天下太平,微臣的个人恩怨不算什么。” 房青玄不恨欲要谋奸他的赵小公子,不恨将自己陷害入狱的赵钧,更不恨将他从族谱除名的房家,他眼里没有一丁点个人私欲,他想的是这泱泱大国、黎民百姓。 元长渊注视着房青玄的眸子,这双眸子好看极了,除了好看,里面当真是一点恨都没有,甚至连爱也没有。 元长渊突然很想知道这双好看的眸子,看心爱之人时,会是怎样。 “子珩,你有心悦之人吗?” 房青玄那眼神就已经说明一切了,他不爱任何一个人,也不恨任何一个人,他只想要天下太平。 “殿下,现在不是谈小家小爱的时候,徐州就在天子脚下,却是贪官最为横行的地方,地方豪强用低价兼并田地,使得百姓流离失所,不得不卖儿卖女换口粮食,国库收不上来地方豪强的税,日渐空虚,没有足够的财政,给边防的战士们备下充足的粮草,到时外敌强势入侵,必定挡不住,那时我们都会死在敌军的铁蹄下,国将休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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