赢城闻言,斜了斜眼角,瞥向站立在一旁的羡临渊,“你可是有什么要作解释?” 原本瘦弱温柔的人儿,此时却是难得的寒了脸,“沧州疫情,臣去支援救助,医馆无人照拂,我便托了师兄过来帮衬一二,如今我已归来,一直想寻个机会辞谢师兄,没成想竟招惹了侧妃误会。” 羡临渊很聪明,一句话,便将问题抛到了兰珺瑶身上。 兰珺瑶站在原地,徒然从羡临渊嘴中听得自己名字,有一瞬间的错愕,“我?” 羡临渊勾了勾嘴角,道:“侧妃当真关心临渊,临渊受宠若惊。只是寻常为师兄践行罢了,惹了侧妃误会,是臣之错。” 三两句,便把自己摘了个一干二净。 兰珺瑶此时才回过神来,眼见赢城并未有追究之意,紧咬了后槽牙,幽幽道:“哦,那倒是本宫唐突了,只是羡公子身为王爷男宠,自是要与寻常男子保持距离,免得招惹些许是非。” 二人你来我往,说这些不痛不痒的话,赢城听得久了,便觉聒噪。挥手斥退了一众人等,单手勾住羡临渊的下巴,“本王说过,禁止你再与洛青云来往,传令下去,即日起,羡公子禁足东院。” 羡临渊还想张口说些什么,抬首对上赢城那双饱含警示意味的眼睛,清明的眸子登时黯淡下来。 如此闹了一番,赢城也再无心情腻在床榻上,翻身着了衣,驾着马罕见地奔了军机处。 羡临渊望着空荡荡的寝室,一时胸口像是堵了什么似的,烦闷不快。 不知不觉天暗了下来,羡临渊望着紧锁的东院户门,轻轻叹了口气,夜已深,还未见赢城身影,怕是真的生气了。 今夜,不来了吧。本就暗淡的眸子又染上一层愁绪。 野菊恋悲秋,临渊思良城。梦断山宇,寝枕惘有相思泪。 不知自己的枕边人,今夜宿在何处。 侧妃的计谋如此拙劣,赢城是看出来的,可他却任凭兰珺瑶往他身上泼脏水。 羡临渊探手抚向侧畔的软枕,上面依稀残留着赢城的味道,一丝清泪顺着眼角缓缓滴落。 昏昏欲睡之时,羡临渊隐约听到启锁的声音,起初他还以为是自己听错了。直至寝室的门被推开,才惊觉的坐起身。 “赢城.....是你吗?”语音里因着一丝惊喜而颤抖。 来人没有回应,踉跄着步伐向床沿走来,羡临渊慌忙起身,扶住摇摇欲坠的高大身形,一股浓重的酒味扑面而来。 羡临渊蹙了蹙眉,有些心疼,“怎地喝了这些酒,烧才将退。” 赢城未曾言语,修长的手抬起,烦躁的扯开衣领。繁琐的盘扣又岂是轻易拉扯开来的,羡临渊急忙向前,抬手按住赢城肩膀,将人按在圆凳上,覆手去解那金丝钩织的盘花扣。 赢城坐在这一动不动,昏暗的室内仅仅只有一缕月亮的清辉照亮。 羡临渊看不到赢城的表情,盘扣也看不真切,于是俯了身将头探的离盘扣近一些。 赢城略有些粗重的呼吸声回响在他耳畔。 侍候好赢城更衣,羡临渊已经浑身凉透。 更了衣,赢城一言不发地躺在了床上,翻身向里,羡临渊谁在床侧,转身看向赢城,许久,里面的人都不曾把头转过来,只留给他一个宽厚有劲的脊背。 “赢城.....你睡了吗?”羡临渊试探地唤了一声。 室内寂静无声。 羡临渊轻轻咬了下唇,暗自垂了眸子,抬手抚上赢城的背脊,淡淡道:“我与师兄当真清白,你究竟要我说多少次。” “我是孤儿,小时被父亲捡到,父亲把我视为己出,那时候,师兄就已经跟在父亲身边学医了。小时候我胆怯内向,师兄他就如兄长一般护我周全。若不是兄长,我可能早就在山上采药时摔死了,他救了我的命,我感激他。” 羡临渊顿了顿。 “师兄于我而言,是家人,是手足。当年我爱慕你,也是师兄鼓励我来寻你,若是真爱一个人又如何愿意把心上人拱手让人。师兄如此行径,又怎会对我动了心思,你怎么就是不懂......” 羡临渊自顾自地说着,没有任何逻辑,也不知自己到底在说什么。手指轻轻划过赢城的脊背,红了眼眶。
第十五章 你把我当什么 次日一早,赢城起了身,慵懒地躺在羡临渊的腿上,勾了羡临渊下颌,“解你禁足。” 羡临渊一怔,昨日.......原来他未睡。 微蹙的眉头终于舒缓开来。 “赢城,你......”手抚上男人英俊的脸庞,心脏揉成了一滩池水,流经奇经八脉,汇成暖洋。 “王爷,府外有一名自称洛青云的男子求见公子。说是公子故人。”无忧的声音自房门外传来。 赢城轻哼一声,道:“哟,昨日刚说完你的老情人,今儿个就送上门来了。” 羡临渊刚露出的喜色,在听到赢城的这句话时,面上一僵,“赢城.....” 他这人,总要逞个口舌之快。 赢城似笑非笑地盯着羡临渊,将羡临渊面上的表情变化尽收眼底。 “怎么?戳到你痛处了?” 羡临渊有些无奈,“你到底还要我说几遍啊。” “呵,”赢城冷笑一声,“你看看你,我还没说什么,你急什么?” 羡临渊的手暗暗一紧,他怎能忘了,这人如此记仇,怎会因为自己昨晚一番话就轻易将这一页掀过去。 赢城从羡临渊腿上起来,玩味的看着羡临渊,“不是自小一起长大么,郎骑竹马来,绕床弄青梅。”赢城故意将字咬的很长,语意里尽是暧昧的意味。 赢城心里的火没出干净,他又如何看不出来。他要的不是羡临渊,他要的是羡临渊的干净。 他与洛青云曾经确实互有好感,当年年龄小,分不清什么是依赖,什么是爱。 如果,他此生没有遇到赢城,也许他们就在一起了.... 可惜这世间哪的这么多如果,先遇到就是先遇到了,纵然这人荒唐无稽,可自己还是心甘情愿的沉溺于他所给的那一丁点的温柔里。 “赢城,如果我说我对师兄真的有好感呢?”羡临渊突然改口,他想看看赢城的反应,哪怕从他眼中看到一丝波澜,他也可以自欺欺人的认为赢城内心对他有那么一丁点的在意。 赢城扬了扬嘴角,一把抓住羡临渊的手腕,轻佻道:“你不敢。” “ ......”羡临渊无力的闭上了眼,是的,他不敢,一瞬间失落像席卷了海岸的浪潮将他淹没,赢城怎么会因为他一句话动怒呢。比起赢城,他更在意自己脏了,赢城不要他了。 赢城用鼻子冷哼一声,俯下身捏住羡临渊的下巴,低声道:“羡临渊,你记住你的身份。” “赢城......你到底把我当做什么?”羡临渊缓缓睁开双眸,眼角有些湿润。 看着羡临渊有些迷惘的眼眸,赢城只觉心烦意乱,“你觉得我把你当做什么?王妃?你配么?” “羡临渊,你不过是我一时兴起一个发泄工具而已。腻了,便罢了。” 羡临渊苍白着脸,缓缓闭上眼睛,是啊,自己不过是他一个发泄工具而已,何必问这样的问题自取其辱。 “王爷,你我既无关系,那请你放开手。我要见谁,和谁交好,您无权过问吧。” 赢城闻言一怔,眉头微蹙,羡临渊竟然敢顶撞他,这让他很不爽。 蓦地松开了手,冷声道:“是。” 羡临渊按了按太阳穴,从榻上坐了起来,“既然如此,我要见什么人,王爷也无权阻拦。现在我有点私事,王爷你自便。” 羡临渊伸手推开赢城,向正堂走去。才将将坐在椅子上,羡临渊就听到卧房传来“咔哧”一声,不知什么东西碎裂了。 羡临渊有些懊恼的撑着头,好不容易缓和的关系,又何苦作弄的两人不快。明明知道赢城的性子,他却还非要挣这一两分薄面。 想必,这一闹,赢城大抵很长一段时间都不愿意见到他了吧。 平复了心境,踏出房门时,早已不见了赢城身影,院子里只有几个侍女拿着扫帚清理卧房里摔碎的瓷片。 他唤来女侍,让女侍引洛青云进来。 羡临渊轻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看着院落里扫成一堆的瓷片,猜测赢城是真的生气了。 他生于皇室,生来就锦衣玉食,众星捧月惯了,突然被人顶撞,创伤他自尊了吧?亦或者自己对他低眉顺眼惯了,自己猛然间反抗了他,让他厌烦了? 羡临渊开始思考两人这段不平等的关系,明明从一开始他就知道这是错的,他却还是控制不住的陷了进去。 这么多年,他独自一人在鬼医谷,每天鸡不鸣便起床学习,识药、背书、采药、尝药......好不容易独当一面,出了谷。 本应接替纪斯明分担赢启所有医馆药房,好让纪斯明专心处理谷内叛乱,而自己却为了一己之欲,接了王府附近的一个药馆做了掌柜,就是为了能偶见赢城一面。 因为此事惹得纪斯明生了好大的怒气。 鬼医谷也不是什么世外桃源,发展的大了,自然就有人生出许多歪心思。他深知鬼医谷的暗潮汹涌,羡临渊见不得纪斯明头疼伤神的样子。 于是,每日除了学习以外,羡临渊凭借自己的缜密,联合几个信得过的师兄师姐,确定了反叛者的名单。半年内,帮着纪斯明扫除了鬼医谷反叛者一十九人。 见多了生离死别与背叛,羡临渊越发思念那个不曾相识却救他于水火的蓝衣少年。 赢城于羡临渊来说,就是救赎了他的神明。 心甘情愿的沉沦,不可自拔的越陷越深。 鬼医谷的少谷主,心甘情愿的给一个男人做了四年情夫,也真是可笑。 他身体自小在宜春院受了亏损,纪斯明这么多年食疗药疗用尽了,也未能给他恢复健硕之身。 为了赢城能尽兴,他坚持每日在医馆泡一个时辰的药浴,一碗一碗苦涩的汤药不要命的往肚子里灌。 他就是怕赢城看到他病怏怏的样子不高兴。 这四年的时光,他仿佛活的越来越不是自己。赢城喜欢他穿青色衣衫,他便将所有衣服都换成青色;赢城喜欢他随叫随到,他便留在江城,几年都未曾回过鬼医谷。 衣着也好,生活也好,他似乎都是在为了赢城而活。 羡临渊烦躁地抓了抓了头发,长吁一口气。 “临渊——” 羡临渊闻声抬头,对上了洛青云看向他的满是担忧的双眸。 羡临渊立刻收敛了情绪,换上一副笑颜,亲昵地揽起洛青云的手臂,“师兄,快来坐。” 洛青云斜斜眼角,看了看院落里破碎的瓷片,心中说不出的酸涩,“你们,吵架了?” 羡临渊扬了扬嘴角,“没。” “嗯。他待你......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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