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元宝摇了摇脑袋:“不臭的。” 萧护闻言眼间柔和,重新伸手把萧元宝一把抱了起来。 萧元宝有些生怯,可爹抱他,眼睛还是开心的扬了起来,连忙环住了萧护的脖子。 秦氏瞧着父子俩,吃了一瘪。 她转头看向祁北南,发觉祁北南也正看着她。 祁北南嘴角上扬,十分温和,笑却不达眼底:“婶婶,您真是体贴人。” 秦氏本是恼这小子怎恁多话,欲阴他一句,却听他来了一句这么没头没脑的话,又那般笑看着她,心里乍得竟有些起毛。 她一时不知如何搭话,理了理腰间的裙儿,往那灶间去了。 夜里,秦氏得了准话烧了个辣糟兔子肉。 野兔味儿比家兔的骚,料子下得重,一盆子剁得匀净大块的兔肉被黄橙橙的料汁儿焖成了酱色。 兔肉焖的入味,油水又足,味道格外的香,一屋子都是馋人味儿。 秦氏用筷子沾了点儿肉汤汁尝尝了味儿,脸上笑容可见。 她对自己今儿的手艺格外的满意,若是叫他偏疼儿子的爹试了这味儿保管也得点头,教他后悔昔年只传儿子没把手艺传给她去。 焖了肉,她又煮了碗冬葵萝卜汤,爽口解腻,专门用来对付油水足的肉菜。 她一边往滚水里下萝卜片,一头忍不住感慨,以前跟着那个老东西过日子的时候,吃片儿肉都难,哪里还能指着做大盆肉煮白水菜解腻的好日子。 此番可算是熬出来了。 “北南,多吃些。你老远过来一趟,家里也没什么好东西招待,可别嫌婶婶手艺不好。” 桌上,秦氏把往菜朝祁北南身前推:“你叔叔打的这兔子肥,野兔比家兔肉嫩,便是在外头也不容易吃到。” “婶婶的菜做得恁好。是我前来叨扰不成敬意,劳得叔叔婶婶周全。” 祁北南说的倒是实在话,秦氏的手艺确实不错,昔年他就觉得萧元宝做菜好,不知是不是学了一二秦氏手艺的缘故。 秦氏在做菜上一事上得意,若不是靠着自己这点侍弄汤水的功夫,有个高旁的寡妇一头的本事,她哪里能死了丈夫拖着个哥儿还嫁到这家来。 萧家虽谈不上富裕,可萧护是个手艺人,家里盐还是能比寻常农户家吃的咸些的。 她脸上有笑:“你若吃得惯,明日婶婶再给你烧点旁的菜试试。” 又还不忘体贴的夹上一箸儿肉进萧元宝的碗里,连王朝哥儿都不曾夹。 萧护喝了一盅浊酒,在山里都不曾带酒上去,只怕吃了酒误事,回来方才能安心用些。 山里吃的简素,多是炊饼应付两口果腹,如今下山回来酒水热菜,他不免痛快吃上几口。 瞧着两人说话和气,秦氏如此体贴贤惠,和乐的像是一家人。 萧护心中高兴,便说秦氏也会欢喜懂事的祁北南的,他放下了酒碗。 “一家子都在,我便说个事儿。” 萧护语气间难掩愉色:“往后北南就在家里住下了,是一家子。” 言罢,萧护又重新端起了酒碗来。 秦氏乍的听了这话,脑瓜子里却是嗡的一声。 她痴了一般望向萧护,见萧护神色认真不似玩笑,甚至还挺是欢喜,心里顿时惊住了。 原本落进肚儿里的心,这朝是直接跳出来了。 她打了个空筷儿,收回想夹肉的手,心思刹时不在了吃食上。 强挤出个笑来,说道:“你这人,你莫不是吃酒吃糊涂了说笑。” 萧护道:“北南父母离世,如今年少孤寡,我与他爹娘交情不浅,不能看他流落无依。” 秦氏强装着淡定,还做着善解人意的模样:“北南身世苦,我也是伤心。若他能留家里,那是好事情。只是人姓祁,咱交情再深,只怕祁家亲戚也不乐意……” 萧护放下酒碗,道:“虽不是血亲,却也有故。小宝她娘在的时候,在祁家见了北南,两家交了信物早早定下了亲。” “如今祁家变故,现在过来,也合情理。北南家中亲戚不好相与,也是无法才来的。” 祁北南见此立放下碗筷,起身与秦氏弓身拱手:“还请婶婶施半片屋瓦避雨,高堂离世,亲眷如恶虎,我亦是没了法儿这才求来叔叔婶婶处。叔父婶婶于我的恩,我的情,我定不忘,他日年长些必将回馈。” 秦氏被堵了话,胸口起伏,她就说年关上大老远的来家里不会是甚么好事情。 原以为不是来投奔的,这绕了一圈儿,还是这么个结果。 她立就想出口将人赶走了去,可她到底不敢那般凶悍的驳斥萧护的面子,强把气先吞了回去。 稳着发昏的头脑,她尽量心平气和道: “北南是读书的人,咱这乡野村舍的,粗俗的很,婶婶极欢喜你留下,就是怕你住不习惯。” 祁北南温和笑应:“婶婶好意,我原也是村户人家出身,务农我习得,绝计不是矫矜之人。” “我原还忧心前来打扰,婶婶会不便,萧叔与我说道婶婶是极为明理良善之人,果真如此,我当真是好福气,能得遇见婶婶。” 秦氏一噎,她这话哪里是答应的意思,却叫祁北南说得是已应了下来,还给她扣上了顶高帽儿。 她瞥见萧护眼眸子里装的赞许,叫两人这么给架着,也不好当即翻脸。 她咬着后槽牙:“如此那我就没不放心的了,你且先住来看看。” 王朝哥儿捧着碗,他今年已经八岁了,虽不太会察言观色,可已然听得明白家里人说的话,两眼冒精光:“娘,祁哥哥以后就要在咱家住下了吗!” 今儿祁北南的果子糕点可好吃了,他还指着他以后再给他买咧,要是他以后住在家里成了大哥,那不是总能有糕饼果子吃了。 秦氏斜了他一眼:“吃你的饭。大人吃饭小孩子莫要插嘴。” 萧护看向祁北南:“坐下吃饭吧,便说你婶婶不是那般计较之人。” 祁北南点头称是,他知道秦氏当不会那么容易同意,但现在她既说了让暂且住下,便不好多辩驳。 于是笑眯眯的把秦氏夸了一通,直说得秦氏浑身难受。 他心中微愉,回到位置上,夹了块兔子腿肉,想放到一直默默吃着米饭,脑袋低低的萧元宝碗里。 不想箸儿送肉过去,萧元宝却轻轻的挪了挪碗,动作不大,兔子肉还是落到了他碗里。 即便如此,却也还是表示了萧元宝的意见。 祁北南眉心微动。 秦氏眼儿发尖的瞧见了萧元宝的动静,心中惊喜这个耙软柿子竟不喜祁北南。 那可算能寻到好由头发作,萧护心疼自己这亲生的小哥儿,说不准儿会重新考虑。 她转夹了肉到萧元宝碗里,似柔声哄着,却是捡着戳萧元宝不乐意的话说:“爹爹说了北南哥哥以后就在家里了,哥哥给你夹也是一样的嘛。” “往后家里有两个哥哥了,都能与你一道顽,多好啊,是不是?” 萧元宝闻这一番话,眼睛红了起来。 一点都不好。 爹爹和秦娘子一点都不好,总是往家里带哥哥回来。 祁北南也一点都不好,都说了去李伯伯家里当哥哥更好,却不相信他的话,非得要在他们家里当哥哥。 萧元宝的伤心无处诉说,又不敢反驳一桌子的人而哭闹,心里更难受了些,鼻头都发酸了。 他不想叫自己哭出来,让朝哥儿笑他是鼻涕虫,于是垂着脑袋夹了碗里的肉一口塞进了嘴里,想要堵住跟着发酸的喉咙。 但是他没想到,塞进嘴里的糟辣兔子肉……可真香! 于是他一边扒着碗里的饭,大口吃着肉,两只圆圆的眼睛也有事干,自滚着泪珠子下来。 只要是没有哭出声来,就不能算哭的!
第7章 祁北南眼瞧萧元宝的可怜样儿,连忙放下箸儿想哄哄,不想萧元宝却吃完了饭食,自下了桌子去,唤都唤不应。 自就回了屋去。 祁北南连忙跟着过去,萧元宝见他进屋立便躲去了柜子里。 “小宝。” 祁北南站在柜子门口弯下腰,轻轻唤了一声,萧元宝听见他的声音,又不敢凶他,便只能把脑袋扎进了衣裳堆。 从后头来的萧护过去柜子前,蹲下身把萧元宝抱了出来:“这么大了怎么还喜欢躲柜子里。” 萧元宝躲无可躲,他看着萧护,瘪着小嘴,再是憋不住哇得一声哭了出来,豆大的泪珠子顿时热滚。 “不要哥哥,让他走!” 平日里萧元宝少有主动跟萧护说话,性子也胆怯,倒是头一次见对谁如此抗拒的。 萧护看着哭得一抽一抽的小崽子心疼不已,他轻轻拍着萧元宝的后背,哄道:“好,好,让哥哥先回屋里去。” 萧护同祁北南使了个眼色,祁北南虽是忧心,可瞧萧元宝哭得伤心,也只有先退出去。 在灶屋洗碗的秦氏伸长了脖子,瞧得乐呵,碗都刷得起劲了。 她朝王朝哥儿道:“你甭去现眼,上小屋里待着。” 萧元宝哭了好些时候,萧护哄孩子就不哭了那么两句话,只能抱着孩子在屋里打转。 也不知过了多久,怀里的小崽才止住了哭声。 萧护低头一瞧,小家伙许是哭得累了,贴在他怀里已经睡了过去。 只是眼睫毛上还挂着颗泪珠子,鼻尖和脸也红彤彤的,睡梦中也还时不时的抽噎。 萧护又抱了好一会儿,这才小心的把萧元宝放去了被窝里,在床边坐了好一会儿,看着孩子没再醒,方才闭了门出去。 “睡下啦?” 秦氏看着进灶屋来的萧护,问了一声。 “嗯。” “我瞧着宝哥儿好似不喜北南呐,这也怪,宝哥儿平素里最是好性子的。” 萧护坐去灶下收拾损了的弓箭,他不是瞎子,自也瞧出了小宝的不乐意。 他也想不明白,先时带秦氏和王朝哥儿回来小宝很是欢喜的,两个孩子顽的也好。 祁北南脾性瞧着温和,按理来说小孩子都喜欢年长一些脾气又好的孩子,怎的会如此。 他也未表露出来什麽,只道:“小宝认生,等熟悉了就亲切了。” 秦氏见萧护这么说,她心头哼哼。 饭桌上不好驳萧护,这朝就余下两人,也便少了些顾忌。 趁着话头,她径直道:“且不说宝哥儿不喜那孩子了,你一头脑热好心把那他留下,可有细想过以后?” 萧护抬起头看向灶台前的秦氏:“怎的?” 秦氏道: “多个人多张嘴,添丁徭役赋税又是钱,一应的开销用度都得跟着涨。你不管家里的账不晓得多口人得多用上多少银子,便是你有手艺能挣钱,可何苦增那么重的担子到肩上去?祁家人可给过你一丝一毫的好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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