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他还是个读书人,干得来甚么粗活儿?往后在咱家住着怎么说,未必你还要再拿银子供着他拜夫子买纸笔读书?” 秦氏想着祁北南笑眯眯的模样,心里头便有种说不出的感觉。 越说越觉得祁北南住家里不妥,言辞也愈发激烈:“早早定下亲事不是什麽怪事儿,可我也只见有童养媳的,这朝童养夫倒是稀了奇!” “旁人寻女婿都是瞧家底儿,你倒是好,倒贴银子养女婿,当真是活菩萨转世不成?!” 她说着这些不错的道理,似为萧元宝,为这个家,实则心里还是担忧王朝哥儿的前程。 家中宽裕,她才能为自己亲哥儿谋到东西,家里多养上个小子,若是手头紧巴巴儿的,她再是谋划也谋不得什麽了。 两人成亲一年多些,秦氏一直在萧护面前不说温柔,但至少是个贤惠的模样。 暂且不说他心里一直没放下小宝的亲娘,两人待在一道的时间也不多,说不上什麽感情,却也算相敬如宾。 萧护还是头一回见她同自己脸红脖子粗,不免也是惊了。 “方才在桌上不是说的好好的,这朝怎又说这些。” “你事先也未与我商量一声,先儿在桌上当着孩子和祁小子的面我与你留着面儿,才没说这些不好听的来。” 萧护自觉这事儿是突然了些,秦氏难以接受也情有可原。 可萧护心里已经认了庇护祁北南这件事,便不会轻易的改变。 他放下手头的弓箭,出言宽慰秦氏:“未有与你事先商量,是我也才知祁家变故。” "不过你安心,既你带着朝哥儿过来与我过日子,我便不会亏待了他,将来定许他足够的嫁妆。这件事不会因北南到了家里而改变。” 秦氏心中冷笑,空口无凭的话说出来倒是容易,多少年后才能践行的承诺谁说的准,可让那小子留下却是眼前就实打实的麻烦,心头哪里依。 当初她才嫁过来,瞧着冷峻的萧护,虽是话少闷了些,可银钱上对她却大方,甚么事都有求必应。 他也不央着她生儿子,待哥儿一样的好。 她心里暗自欢喜,觉得这朝可算嫁了个靠谱的男人,对萧护也起了那么些爱慕的心思,初始也是实心诚意的待萧元宝好,细细的操持着这个家。 可日子一处,她发觉这人心里始终都还惦记着前头那个,对她哪里有甚么真感情。 她心里妒过嫉过,暗自较真儿要进他萧护心里头去,却发觉无用,终是灰了心。 于是连带着瞧萧元宝也不顺眼了去。 她现在也不图他的心了,只要他拿银子出来,她和朝哥儿娘俩日子好过就成。 时下倒是好,来个祁北南,银子宽敞的日子都没了。 没心又没钱的,这冤枉买卖,如何使得! 先时好日子未得人打破,她还能装得贤惠,时下动了最根本的利益,哪里还那么稳得住。 “你是大能耐,原本心一横就能松快些的日子,非要为着甚么情谊叫日子过得更辛劳。” 秦氏眼见萧护吃了秤砣铁了心似的劝不听,转朝着窗子嚷得大声。 “女婿住岳家叫甚么,那叫吃软饭!但凡有点子本事的男子,谁这般呐!” 萧护见秦氏扯亮了嗓子,眉头一紧,这叫祁北南听了去岂不是让人寒心。 他道:“北南是家里头变故,若是有的选,也不会这般。” 秦氏见萧护如此,不由得又想起先前那个死男人来。 对亲戚大方摆阔绰,却是害得自屋子里的人吃不饱穿不暖的,心里的气一下子便上来了,一时没喽住,道:“你待他那般亲,知道的是女婿,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外头的亲儿子咧!” 萧护先前心有愧而由着她说闹,还不曾有动怒的意思,乍的听了这话脸色肉眼可见的变了。 他声音低沉,中气十足,猎户的凶煞气一下子便起了来: “你说的是甚么话!” 秦氏被萧护怒目的一句话斥的刹时噤了声。 萧护往素里看着虽也是个厉害角色,可只要过在一块儿,就能晓得他性子稳,并不凶厉,又还是个心善容人的。 便是有所了解,秦氏捏住了他的性儿,在这头愈发的想如何便如何。 今儿也是头一回见他动了怒,秦氏实打实的被唬了一吓,她立马清醒了些,晓得自己说过了话。 虽是如此,气头上寻常人哪里会认自己错的,只觉着对方蛮不讲理。 秦氏眼眶子红了起来,补着方才一时上气扯坏了的良善皮子:“我一心为着你,为着这个家,你却如此恨我。” “早知是来过这般日子,我便守着寡,何苦来做这苦命的后娘,干脆回娘家算了!” 话毕,垂着胸口抹起泪来,一派伤心模样,身子一扭钻出了灶屋。 却并未走远,她瞧见往灶屋这边来的祁北南,连忙躲去了墙后头。 读书人脸皮儿薄,性子高,她倒要看看闹了这一架,这读书人家出身的祁北南当如何。 站在外头的祁北南微眯眼睛,悠悠看了一出好戏。 老早便听见了灶房这头的争论声,秦氏声音不小,她知道是有意叫他听着。 夫妻争吵,事因他而起,秦氏这是想着几句话劝不动萧护,也能臊着他。 若换做他当真十岁那年,他还真会被臊着,必自收拾了东西离去。 可他早见识多了大风大浪,这算得着什麽芝麻绿豆。 越是见识了秦氏里外不一的模样,他便越是放不下小宝与她这般别有心思的人一同过日子。 既如今知她是个不安分的,他也不会再予她客气。 他也是得去喂他这丈人一颗定心丸才是,省得教人一番闹又改了主意去。 思绪微敛,他整理了一番看戏的情绪,转换了一番哀凄模样,抬腿进了灶屋。 “萧叔,婶婶她……” 祁北南看向萧护,欲言又止。 他面上是羞愧,不安。 须臾,眸光一凝,似是做了什麽决定:“瞧着明日天气当晴朗,我……我回丘县去,多谢萧叔的招待了。” 秦氏听见祁北南进屋与萧护说了这话,立快笑出了声儿来。 她便说这读书小子受惯了人的好待,哪里有面皮受得住这些。 这朝他自个儿要走,可就说不得人赶他了。 萧护一急: “你回甚丘县!先前才与我许的诺这便毁了?往后我怎能放心把小宝交给你。” “我既许诺照顾小宝,绝不作毁,可我也不想叔叔婶婶因我而不和。” 萧护夹紧眉:“你婶婶有些脾性,勿要放在心上,我会好生劝她,你别忧心踏实住下即可。” 祁北南面露为难:“我……不可,如何能扰了叔父的生活,若婶婶在,定也不想叔叔为难。” “若你婶婶在,她定也不许你走。如今这般,你能走哪儿去,外头看着太平,可无所依靠,却是凶险。你听叔叔的便是!” 祁北南默了片刻,道:“我有心想回去,可父亲以前总教导我要听长辈的话,如今父母离世,萧叔便是我最信重的长辈了。” 他低着头:“我……我都听萧叔的安排。” “如此就对了,你勿要多想。” 祁北南点了点头,又道: “婶婶许是不喜我,但往后我定然更尊她敬她,教她欢喜,不叫萧叔为难。” 呸!这小子恁有心眼儿! 躲在墙后的秦氏听得瞠目结舌,霎时想啐一口唾沫出去,这小子敢情还能再顺坡下驴些不! 劝他一句他还真就应下来了,一派说辞还叫人觉着可怜。 祁北南越是伏低做小,越衬得秦氏霸道。 萧护心头好一番愧疚,亏得他大话说秦氏不会为难,确也是超出了他的预想。 “难为你好性子,是你婶婶太过了,不似个长辈。” 墙后的秦氏听这话,气得胸口一颤。 这猎户胳膊肘往外着拐,倒是数落起她的不是了。 那臭小子也是,年纪不大,心眼儿还忒多。 先被关在门外还能哄得里正来,她合该晓得他不是甚么好对付的才是。 这般像狗皮膏药似得黏着,劝也劝不听,赶也赶不走! 好得很,不过她吃了恁多年的盐,还偏就还不信赶不走这一半大小子了!
第8章 夜里,秦氏使性子抱着王朝哥儿歇去了旁的屋子里,一整晚都没回主屋里头。 萧护心情也没多痛快,想着两人就这么静一静,省得在气头上火间添油,也便没去哄。 翌日一早,祁北南从屋里出来,冷的一个哆嗦。 乡野不似县城里的宅舍密,高楼广,能够防风蔽寒,这头四面环山,草木众多,冬晨比县城要冷上好一些。 他裹紧了夹棉的蓝布外衣,刚进堂屋,就见着萧护已然先他起来了。 人杵在大门口前,望着院子,一言不发。 祁北南瞧见他夹着眉头,脸色并不好看。 他顺着萧护的目光看出去,院子里细细的一层薄霜上印着几行脚印儿。 天微微亮,秦氏悄摸声儿的收拾了包袱,竟真带着王朝哥儿回娘家了! 祁北南见萧护鞋底子上有泥,估计是出去找了一圈没追上人。 “萧叔……婶婶和朝哥儿,这是……” “回娘家去了。” 萧护语气发冷,夫妻间闹归闹,他没想到眼瞅着年节上,秦氏还真就不管不顾的带着王朝哥儿走了。 祁北南闻言,却是想发笑。 为把他赶走,秦氏竟连这招都用上了。这是生怕他没机会与萧护和小宝亲近,特意给腾地儿呢。 想用回娘家把人唬住,彰显萧家离不得她,实在是个烂法子。 他当她有些头脑,没想到也不过如此。 既人家把机会送上来,祁北南自好生接着。 他故作惊慌,着急道:“也是怪我,惹得婶婶如此。萧叔快去把婶婶追回来吧!” “且不说天寒地冻的,婶婶带着朝哥儿赶路不便,成人身体健壮些也便罢了,朝哥儿年纪小,若是染了风寒可怎么是好。” “再者小宝这当儿还没起,要是起了没见着婶婶,只怕哭闹。” 祁北南这么好心劝说,萧护脸色顿时更难看了些。 若说昨儿他因愧疚顶多有些不痛快,如今便是真有些动了怒。 亏得秦氏平日里做得多疼爱孩子,把萧元宝视如己出一般。 如今真遇了事儿吵起来,是不是真疼惜孩子便露出了些马脚来。 她要真为孩子考虑,也便如祁北南所说,不会把正是要娘照看的萧元宝就那么撇下不管。 萧护虽不善表达,也不知怎么亲近孩子,可不代表不疼爱孩子,反之萧元宝是他的心头肉。 当初秦氏到家里来,怕她受农事所累不能更好的看顾孩子,他便把家里的田地大都给赁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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