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了么?!这是生了吧!” 明观鑫也是急糊涂了,傻问了这么一句,却是不等人答话,便见着祁北南射箭一般弹进了产房里头去。 “生了生了!夫郎孩子都平安。” 稳婆从产房出来,笑着同外头等的人说了消息。 这朝外头的人,心方才落进了肚子里头。 “恭贺萧伯父了。” 明观鑫和顾言许先行祝贺了萧护,这才转往产房里头去:“我们宝哥儿真是能干,四个时辰就把孩子平安生下来了。” 屋中祁北南已经俯在了产榻前,他看着在榻间已然耗尽了浑身力气的萧元宝。 整个人全然是教汗水洗了个遍,发丝凝结在侧脸上,整张脸都是虚弱的白。 他埋在萧元宝的侧肩上好一会儿,硬将眸子中闪烁的泪光给逼了回去,这才重新抬头来看萧元宝:“让你受累了。” 萧元宝见着祁北南劫后余生的神色,抬手轻轻的摸了下他的脸,力气支不上,说话都有气无力的:“瞧你,都急坏了。看看孩子,我也想看看孩子。” 祁北南闻言,连忙去抱已经裹上松软襁褓的小崽子。 小家伙生出来是哭了,这会儿倒是安静。 他小心翼翼的抱着柔软的小家伙,送到萧元宝跟前去:“是个男孩儿。” “男孩儿?” 萧元宝有些意外,他瞧着窝在襁褓里的小家伙皮肤嫩的像是新肉一般,嘴巴微微的张着,眼睛却给合着。 他心头别有些怜惜,偏过脑袋贴着小孩子的软被:“怀这孩子的时候觉他好生的安静贴心,只当是个娴静的姑娘哥儿,竟不想会是男孩儿。” “贴小爹的心便是好孩子。” 祁北南笑着道:“他出生的是个好日子,小名儿就唤做惊蛰好不好?” 萧元宝点头:“好。” 屋里的人由着夫夫俩说了一会儿的话,这才上前去看萧元宝和孩子。 半日的焦急等待,这朝全数是喜悦了。 “宝哥儿,你如何这般能干,生个小娃娃这样可爱。” “来,教我也抱抱,沾染些孩子缘……” 明观鑫顾言许都争着要抱孩子,白巧桂也是累了几个时辰,散着腿安心的狠狠吃了三盏茶。 蒋夫郎则同屋里接生的稳婆,一杆子忙前忙后的下人都赏了厚厚的红包。 萧护看了萧元宝后,一直是想抱一抱孩子,几回要伸手却都没能得到抱着,几番下来,再是忍不得站起身张口:“教阿祖也抱上一抱!” 惹得祁北南和萧元宝一笑,屋子里的众人也跟着笑了起来。 萧元宝从热闹之中,偏过脑袋望向窗外。 园子里那颗辛夷,早春二月里开,向阳粉紫一片,欣欣向荣。 五月里头零落,生出了绿叶,盛夏枝繁叶茂…… 如此周而复始,一载又是一载。 好似是呆板无趣,没个尽头。 可再回首一瞧,细细埋进土里的枝干,不知何时竟然长得粗壮似小腿一般了。 “小爹~树子已经长大了,能爬。” “树子是长大了,可孩子长大了吗?” “孩子也就快长大了呀?现在已经到小爹腰那样高了。” 萧元宝看着花树下眨巴着两只眼睛,十分认真与他讲道理的小崽子。 他说不过人,便上手,捏了捏小崽子软乎乎的脸蛋儿,道:“祁惊蛰,你这样淘气,等爹爹下职来我可要告状噢~” “我没有淘气。” 祁惊蛰从身后取出了个鸟窝来:“这颗树子是园子里漂亮的树,要让受伤的小鸟住在最漂亮的树子上,这样很快就能好起来了呀。” 萧元宝凑上去瞅了一眼,发现鸟窝里头当真有一只眼睛圆溜溜的小鸟,翅膀上伤着了,似乎飞动不得。 他轻轻摸了摸小鸟柔顺的像丝绸一般的羽毛,道:“哪里来的?” “我在书房写字的时候落在窗子前的。” 萧元宝刮了一下小崽子的鼻尖,捧过鸟窝要与他放到树杈上,只垫了垫脚,竟还放不上去。 祁惊蛰见状,连忙跑到树杆前蹲下身子,圈做一团朝萧元宝拍了拍自己的后背,道:“小爹你踩在我身上。” 萧元宝捧腹笑出声:“小爹要踩你身子上,你阿祖见了还不得将小爹一顿好打。” 他伸手将祁惊蛰牵起来,道:“还是等你爹爹回来教他放上去好了,他在西南待了那样久,回来了合当教咱爷俩儿好生差遣差遣。” “爹爹今天甚么时候才回来呀?我想他。” 祁惊蛰牵着萧元宝的手,扬起脑袋问。 萧元宝闻言不由得也往外头瞧了一眼:“今儿只怕还得要些时辰,还早朝呢。” 他牵着四岁的小崽子往屋里去:“这天儿上午就晒得很了,别在园子里头中了暑气,到屋里小爹给你吃一块儿寒瓜。” “一年一夏的,日子倒是好过,眨眼间竟就是开德三十五年的光景上了……” 此时紫禁城中,明晃晃的日光倾泄,早朝方毕。 文武百官自大殿鱼贯而出。 朝服层叠累赘,在逐渐闷烫起来的空气中,教人后背生出了好些的汗。 不过好在是今日东南私盐之事历经四年之多的清缴,可算是彻底了结,主理此事的官员事情办得漂亮,龙颜大悦。 虽升职之事未曾落在自己头顶,可那龙椅上的人高兴,一众臣子朝会也松快些。 此时三五结伴的官员低声细话,下值后是前往安华楼用些新出的果子,还是前往寒天阁饮冰消暑。 未得结论,身侧飘过一阵清风,一道健挺的身影从中快步穿行而去。 “祁大人满面春风,当真是好不意气呀!” “他协助公爷妥善办理私盐,事结不单得公爷亲自举荐,连陛下也对他颇为赞赏。如今从翰林升至了吏部,做了侍郎,时年不过而立。” “前途不可限量呀!若此番还不见春风满面,那真当是不知还得何种荣耀才能教他开怀了!” 祁北南出了宫,一头便钻进了送风的马车里头,他同车夫道:“家去。” “嗳。” 马车从宫外往宅邸走,不多时稳稳进了巷子,祁北南撩起车帘儿往宅子那头瞧了一眼。 “爹爹!” 老远就瞧见一个脑袋往这头张望了。 萧元宝拉不住见了他爹就颠颠儿跑了去的小崽子,只得在后头道: “你慢着些,当心摔了呀。” 祁北南下马车去,一只小崽子的扑进了他怀里头。 他一把将人抱了起来,同迎上来的萧元宝道:“等好些时候了吧。” “是惊蛰吵着要出来等的,我正犯困呢。” 祁北南在小崽子脸上亲了一口,道:“还是我的小惊蛰知道心疼人,小爹都不心疼爹爹的,你说是不是。” 惊蛰道:“小爹才没有不疼爹爹,我要吃三块寒瓜小爹都不许,小爹说要给爹爹留着。一个上午小爹都说了爹爹好多次了!” “那究竟是好多次?” 惊蛰张开两只小手:“十次。” 祁北南笑起来:“可别哄我。” 萧元宝笑看着父子俩,他问祁北南道:“今日朝会如何?” “升了,往后就是吏部侍郎了。” 祁北南捏了捏萧元宝的手:“此番当是会在京都安然待些时候了。” 萧元宝听此,心中也很是欢喜,又道:“如何这样早就回来了,公爷提携,你也不前去谢。” “不急这一时,公爷过些日子设宴,咱们到时候一家子都去。西南的事情料理了这样久,陛下准了几日的休沐,可能好生歇歇了。” 两人说着进了宅子去,一并舒坦的吃了午食。 小惊蛰吃了饭便犯了困,两人哄去屋里给睡下了。 午后日色明烈。 小园子里贴墙站着的芭蕉,叶大葱绿,两排翠竹弄着斑驳的影儿。 祁北南给躺靠在凉椅上的萧元宝缓缓打着扇子。 “休沐足有五日,明日我带你和惊蛰去小龙山避暑罢,在那头小住两日。” “倒也成,惊蛰早想出去顽了。他还想去京郊的庄子上,去年你带他去捉禾花鱼,如今都还念叨着。” 祁北南道:“天气炎热,带他去摸鱼捉虾整好。山上也有溪流,水清澈还凉快。” “那就依你的。” 萧元宝望着青葱的夏色,心中格外的祥和。 他摸了摸小腹,嘴角翘着,悠悠儿道:“且再与你说一事。” 祁北南止住扇子,看着躺在凉椅上神态颇有些得意的人,好奇道:“什麽事?” 萧元宝轻声道:“我又有了。” 祁北南闻言手中的扇子骤然坠地。 “真的?!” 萧元宝见着人大惊小怪的,不由得觑了他一眼:“桂姐儿给我瞧的,那还能有假。” 祁北南乐笑了一声,两眼满是光的笑看着萧元宝,顿了片刻,旋即才敞开怀的大笑。 “我的小宝,你怎么对我这样好!这消息可比我升任还教我高兴!” “都不是头次当爹了,还这般稀罕的很。” 日色明丽,清风徐徐,人影起舞。 这样的午后,这样的日子,当真是一辈子也过不够的…… ——正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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