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北南道:“如今又晓得了他兄弟就在铺子对面开食肆,如此做的动机也晓得了,还有甚么好错的。” 萧元宝其实心里头与祁北南所想的也差不多,他忧愁的是另一件事: “我纵然是晓得了她的别有用心,知晓铺子是没问题的。可铺子且还没开,她就这样生事,往后真要在那头经营,岂不是更多麻烦事。” 祁北南听此,捏了捏萧元宝的脸:“但凡是做生意,哪有不麻烦的。便是今日因着她转去了别处经营,岂知旁的街巷上没有那般有歪心思的人。这朝晓得了她的为人,往后也能直接应付,总比是那些不动声色暗戳戳的使坏要好应对。” “虽说规避,能少她这一桩麻烦事,岂知因此规避,后头也增了许多麻烦。重新挑选铺子,打听,岂不是又得周折许久。” 萧元宝想来也是,若遇见一点磨难就退让,那往后只会瞻前顾后的更多,畏手畏脚,如何能做好生意。 “那要是价钱谈得下来,我还赁这处铺子。” 祁北南点点头,道:“你别太担心,要是有处理不下的事情,还有我给你撑着。” 萧元宝听此,心中欢喜,捏了捏祁北南的手背。 “那我就去与桂姐儿说道两句。” “去吧,早些回来。” 祁北南看着人出了门,他往屋外唤了一声:“秦缰。” 过了两日,房牙过来说,房主答应了一年二百一十贯的钱将铺子赁出。 祁北南留那房牙吃了一盏子茶,将一张签字画了押的述证与了他。 “替我转交给房主。” 房牙诧异将述证展开一瞧,眉头顿时紧了起来:“这妇人当真是心思坏,如此设计人。早前就有一做餐食生意的老板瞧中了那铺子,定金都缴了,好好的,不知怎突然就做了毁。我是百思不得其解,不想原有人从中作梗。” 说罢,他小心将述证收起:“幸得是郎君明察秋毫,否则真是教那商户害了多少人去。” 房牙所言不假,那妇人如此编排好好的一间铺子风水还不好闹鬼,唬要赁铺子做餐食生意的人,不光是教房主铺子久久不得赁出去,也教房牙不好挣那单子生意钱。 这不是几方害人是甚。 房牙回去便与商铺的主子绘声绘色的言了对街坑害人的两兄妹。 恐是房主不信,再将其祁北南与他那张述证给了房主。 述证是受那老板娘使散碎钱雇来特地散播铺子风水不好的人写下的,有证便是抵赖不得的事情。 这般事不好闹去公堂,但却足教人气愤。 能在京都有此大铺子赁出的,也不是等闲之辈,那房主怎会如此闭着眼受人欺去。 过了五六日,萧元宝这头把铺子赁好,喊了工匠前去修整铺子。 白巧桂还是有些不安心,挂了一张庙里的符在院子里的树下,萧元宝笑她迷信的很。 “不说那些神神鬼鬼的事情,这符咒就当是求个顺利平安。” “你这心思倒是好。” 两人正在院子里头说着话,忽的听见对街上吵嚷了起来。 前去一瞧,对街那间食肆里头起了事,有两个汉子说在羊肉汤里头吃出了三只小指头大小的死苍蝇。 汉子嚷得大声,将那湿漉漉的苍蝇挨着与食肆里的客看,骂说食肆抠搜,肉少拿苍蝇来置汤底。 肉不干净还不新鲜,否则如何能招来这许多的苍蝇。 店里头吵嚷个没完。 白巧桂看着那苍蝇,捂住胸口道:“我远瞧着都觉得恶心了,这教铺子里的人如何还吃得进去汤肉。” 这头还没消停,那脂粉铺子里也跟着起事。 一姑娘趁着铺子里人多的时候冲进去又哭又闹,言用了铺子里头的脂粉脸上起红痘,闹得不可开交。 萧元宝两头看了一眼热闹。 起事就罢了,偏生还是这两家,他再是迟钝,也瞧出了事情不对劲。 他赶紧家去,在巷子口恰好撞见了下职回来的人,他赶忙爬上了马车。 “可是你使人做的?” 萧元宝心头有些急:“咱们新铺上那兄妹俩的商铺。” 祁北南闻言细问出了甚么事,得听如此,好笑道:“陛下要选秀,翰林要录事,官署终日忙碌,我哪有闲情去做这些事情。” 萧元宝闻言松了口气,道:“那莫不是他们自行倒霉了?” 祁北南道:“万事有因才有果,好端端的也没那么容易倒霉。” 他与萧元宝说了自己与房牙述证的事情:“想是那房主气不过发力了。” 萧元宝圆了眼睛,他就说事情有些太巧了。 祁北南道:“那兄妹俩做脏事坏人铺子的名声,也别怪人用下作手段报复。且有得他缠的。” 萧元宝道:“咱都瞧的出来这是有人要弄他们,那兄妹俩经商滑头会瞧不出?要是到时候教房主吃上了官司,咱赁铺子会不会受影响?” “这事情吃不了官司,那兄妹俩即使查出是房主唤人干的,两厢对峙下来,他们也有把柄捏在房主手上,说来也是自己不端在前,就是闹去公堂,也够他们自己吃一壶的。这事情后头只能吃哑巴亏。” 萧元宝听完,笑出声来:“也就你把事情算得这样准。” 他有时候觉着自己还是有一点点小聪明,可在祁北南跟前,始终还是个稚子一般。 祁北南吐了口浊气,将萧元宝揽到自己身前:“谁吃亏都好,总不能教你吃亏,否则我还经营个什麽。” 说罢,祁北南道:“对了,好好收拾份礼出来,过两日林大人成婚,我收了他的帖儿,得去吃喜酒。” 萧元宝眨了眨眼睛:“便是与你同榜的新科状元那个林大人?” 祁北南应声:“是,早先不是同你说他教国公爷瞧中,让他做女婿么。本是考官外派安排他去的,就是为着要在京里筹备成婚的事情,这才换我去了。” “如今筹备了几个月,也当是成亲了。我与他是同榜,又在一个官署任职,素日里关系还不错,当去的。” 萧元宝道:“我看人情簿的时候,咱俩成亲他也来了。” “是啊。” 萧元宝道:“林大人福气可真不小,听说靖国公只有一个哥儿,自小是千娇百宠的养大,靖国公的心头肉就许给了他。” 祁北南扬起眉:“你还晓得这些?” 萧元宝咧嘴:“是先前汤团在京都的时候,得听了这桩婚事与我说的。” 祁北南道有些感慨:“是啊。不说多少读书人想要这样一个岳丈,就是朝中不少人家都肖想,最后却落到了林大人头上,按理林大人当欢喜才是。” 萧元宝听出些不寻常的味道来,小声问:“难道林大人不高兴啊?” 祁北南笑了笑:“左右是没有外人看来那般欢喜。” 昔年他和林青煜的渊源其实还挺深,虽算不得至交好友,但也是能够把酒言欢说到一处去的人物。 当初皇帝选秀,国公爷不想唯一的哥儿入宫,于是便提早与他选中了才学能力皆上乘的林青煜做女婿。 林青煜这个人,难得的英才。 他从小地方科考进京,自年少下场始,一回落榜复考都不曾,直至高中状元。 此人如他外在一般,清冷疏淡,其实还很清高。 大抵是有才之人,总有些执拗毛病。 他并不屑于有一个了不得的岳丈的提拔,比之如此走捷径,他更想凭自己前途无量。 但公爷相中,却也由不得他拒绝,如此这般,心中的逆反心理更深了些。 成婚后,他倒是不曾薄待郡君,但夫妻情分却很浅淡,比之相敬如宾还要像疏淡。 外人看来,却说是一对典范夫妻。 彼时他是靖国公提拔的人,与他接触不少,是少有知道内情的。 那年小宝离世,他颓丧了许久,皇帝将他下放磨砺,林青煜也自请去了冷僻之地任职。 他们一个在西,一个在北,倒是偶有通信谈说地方治理。 后头两人在地方上都做得不错,又被提调回了京城。 萧元宝道:“林大人和郡君此前没有交集,乍然教两人成亲,没有感情不大欢喜也情理之中。说不准他们先婚后爱了呢。” 祁北南眉心微动:“你在哪里去学的这些奇异的说法?” “戏文上啊。就是说两个没有感情的人先成了婚,再相处磨合中相爱了的故事,简说便是此般。” 萧元宝道:“我觉着还写得多好。” “那我们这叫什麽?” 萧元宝道:“这你也不知,自然是青梅竹马咯。”
第108章 过了两日, 萧元宝跟祁北南一同去了林府吃喜酒。 原本是以为十里红妆好不热闹,不想办的却并不张扬。 林青煜请的人不多,和先前萧元宝和祁北南成婚的时候宾客相差无几。 客多还是在公爷府上。 只见是林青煜一身喜服高头大马将郡君从公府迎来, 他相貌本就好, 今日做新郎官儿更是惹人注目。 一路上看热闹的人很多,快是赶上新科进士游街了。 不过比之状元游街时的意气风发,今日大喜,却不如那时的少年意气了。 萧元宝站在宾客之中, 偏过脑袋瞧了一眼从大轿上下来的人。 身姿端挺,衬身华美的喜服教人看得痴。 只郡君盖着红盖头,并不见姿容。 但从端庄的行资和天鹅一般雅直的脖颈足可见, 是个很尊贵的人物。 跨火盆, 拜堂, 一系井然。 两个新人一手拉着红绸两端, 像一对璧人。 可那红绸虽将两人连接在一处, 分明是不短不近的距离, 却无端教人隔得很远。 萧元宝说不上是哪里不对劲, 他偏头与祁北南小声说道:“我们拜堂的时候, 你有没有偷偷瞧我?” 祁北南闻声,看了萧元宝一眼, 道:“那是自然。” 拜堂那日,在堂中行礼, 他不知看了萧元宝好些回。 忍不得心中高兴,又不能与之说话, 自也就只有暗暗的瞧人了。 萧元宝心中想, 如此就是了。 一对新人都谨遵着礼数,一板一眼的敬高堂, 拜父母,多余的一个眼神都没有。 外人瞧来,再是端庄和礼不过,可许有真正在相爱之中的人才能感受到,新人之间很淡。 行完礼,入洞房。 大抵是郡君身份贵重,并无人嚷着要去闹洞房,如此更是有些冷清了。 萧元宝观完礼,没再瞎想什麽,外头又恢复了热闹。 他前去与官眷一同吃了茶水,招呼说了几句客套话,不多时就吃席面儿了。 旁的不说,席面儿倒是好吃,也是请的四司六局来招待的,只不知是哪个灶人掌的勺。 三足盘里盛的焖虾和长叶盘里的酒烧鱼很合他的口味,他吃了好几筷子,再想吃也不好意思再动箸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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