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唔……”方鉴耐不住拨撩,不自觉地从喉间溢出呻吟,身体也不由地靠向高云衢。 但高云衢突然抽走了手,站起身来,往外走去。 方鉴茫然地抬首看她。 “在这里跪到天明。”高云衢说着,走了出去。 书房的门阖上,方鉴闭上了眼睛。 她已然明了,这是迟来的惩罚。 第13章 喜欢是什么滋味 在高云衢的名册上,御史台中值得她逐一谈话鼓励的忠介之士其实不多,剩下的一半是尸位素餐蝇营狗苟之辈,另一半则是随波逐流之人。前者早晚需得开革出去,后者则需要叫他们知道自己该做什么。 即便如此,高云衢也是忙到了年关封印。方鉴是头一回离开西林,也是头一回与高云衢过年。 “阿鉴,你来写春联吧。”高云衢唤道。 “我吗?”方鉴有些惊讶,“大人不亲自写吗?” “唔……累了,不想写。”高云衢难得一副慵懒的模样,裹在毛皮里抱着手炉,看着高圆带着下人们忙碌。 方鉴闻言便铺开了纸墨,她的字是高云衢亲手调教的,也不知是近朱者赤还是她自己有意模仿,与高云衢的字体风格有那么些相似。高云衢饶有兴致地在一边看。 外头绣竹张罗着挂起灯笼,高圆指挥小仆扫洒,高英带人往府里搬进年货。再远处是爆竹声声,坊市喧闹,京城开始有了新年的氛围。 年节里无事,高云衢抓着方鉴从下棋玩到投壶再到打牌,方鉴发现不管玩什么高云衢都很擅长,方鉴加上高圆高英及其他亲随们都玩不过她,赢得轻松写意。高圆高英便抗议说大人太厉害玩不下去啦,于是玩了几轮高云衢便不玩了,让给她们玩耍。 方鉴玩了一会儿也退了出来,坐到高云衢身边陪她一起看,高云衢像待小儿一般给她抓了一把零嘴放在手里,令方鉴有些哭笑不得。 高云衢眯着眼睛看亲随们玩耍,看到高潮跌宕时也跟着笑。其实她私下里多数时候都是很亲和的一个人,对下人也不苛待,高圆高英乃至绣竹在她面前都没有那么森严的主仆之别。 方鉴偷偷抬眼去看她,又不敢看太久,视线一触又极快地收回来,循环往复。高云衢很快便注意到了,笑看了她一眼,道:“阿鉴有什么事要对我说吗?” 方鉴踯躅了片刻,一鼓作气道:“大人上元佳节有约吗?” “没有,”高云衢挥挥手,又笑,“我一个孤家寡人谁会约我上元赏灯?” 方鉴闻言眼睛一亮,鼓起勇气道:“那……那大人愿与我同去吗?” “嗯?阿鉴不与你的同窗一处?” “……新萌大约是有伴了……”方鉴思虑片刻,一咬牙道,“我想与大人同去。” “我吗?”高云衢想了想,“好吧,我带你去吧,阿鉴当是还没见过京城的灯市吧。” 方鉴确实没有看过京城的灯市,往年在西林的时候她也与父母或同窗去看灯,但县城哪比得上京城呢?人潮如织,车水马龙,火树银花,灯火辉煌。最是不同的是身边那个人,是她揣着手炉闲庭信步讲古说今的样子,是她轻轻松松猜中灯谜将头奖的花灯递过来的笑容,是她在车流涌过时揽住自己肩头又放开的手臂,是她在人潮中伸手握住自己手腕的那点温热触感。 “莫要走丢了。”她听见那人这样说。 方鉴的心仿佛被揪紧了,酸涩得让人想要落泪。 大人,莫要对我这么好了。 大人,我好像有那么一些喜欢你。 大人,我于你到底是什么呢? “怎么哭了?想家了吗?”她们背向人潮,行至水边的一处亭台,喧闹声响渐远,高云衢回头看见了方鉴面上的泪。 “没有。我也不知。”方鉴闻言摸了摸自己的脸颊,有些迷茫。 高云衢温柔地替她拭去了泪痕:“已经是大人了,怎么还像个孩子呢?” 方鉴不敢将心事说出口,便在她的温柔里放肆地拥住了她,将脸埋进她的肩头,哪怕只是片刻,哪怕被当做孩子,她也想纵情地汲取这一刻的温暖和满足。 高云衢的思维滞缓了一下,她们极少有这样不含情欲的拥抱,方鉴亦是坚强独立的性格,鲜少需要她操心。她迟疑了一下,抬手轻抚她的脊背,以示安抚。 到底还是个孩子罢。 月上柳梢,流水潺潺,远处是凤箫声动鱼龙舞,在这满天的烟花璀璨里,是谁藏起了自己的年少心事,又是谁人的两颗心贴得极近又离得极远。 方鉴将她的心事藏得极好,她从未忘记过高云衢曾经让她记着的事,自然也不敢叫高云衢知道。高云衢极忙,也没有心思去顾她,查她功课的时候都少了。方鉴便埋头用功,试图用忙碌来掩盖自己的心事。 “临深,高大人给你加课业了吗?近日你似乎特别忙?”崔苗看着她头悬梁锥刺股的劲头有些困惑。 “没有呀,只是觉得心里有些空,总想找点事做。”方鉴回道。 崔苗近日意气风发,她休沐时常往长公主府去,正是如胶似漆的时候。回过神来方觉得方鉴有些不对。 方鉴见她心情不错,问道:“新萌是否有了意中人?” 崔苗闻言咧开嘴笑了起来:“有这么明显吗?” “是呀,总是笑,功课写着写着便会笑起来,还总往外头跑,回来的时候还会哼小曲……” “好了好了,你别说了,咳。我往后克制些。” “新萌,喜欢一个人是什么滋味呢?”方鉴拄着下巴问道。 “喜欢一个人,就是心里总想着她,总想叫她快活,总想在一处,总想与她亲热。”崔苗回味了一下,面目都更柔和了些,嘴角的笑意止也止不住,“啊,等等,临深有喜欢的人了吗?” 方鉴没有回答她,接着问道:“那若是你与她差距颇大,又当如何呢?” 崔苗这下不笑了,她与卫枳的差距又如何不大呢。她想了想,坚定地道:“那我便走快些,早点与她并肩。” 方鉴好像有些明朗了。 她多花了数倍的精力去完成高云衢的功课,去与不同的人交际,去探索去询问,一点点拼凑出大周朝堂的模样。她学着去读懂人,从庶民到学子到达官显贵。高云衢惊喜于她的开窍,开始带着她接触更多。在那间书房里,高云衢给她讲朝中的人与事,也会让她帮忙整理文书或处理琐事。之后她又会带着学到的那些东西去与崔苗探讨,崔苗也会将她从母亲或卫枳处知道的消息与她交汇,两个小姐妹在国子监的寝舍里剖析时弊,坐论江山。 她们还太年轻,但也正因年轻,她们还有无限可能。 第14章 盛者不常盛 过完年,高云衢无声无息地上了一道折子,要在御史台试行考绩之法,将各司监督稽查之职落到每一条细款,每名官员将需行之事每月一报每月一核,意在指导御史台官员明确职责,将重心放在监察大计上,扭转御史台无所适事、以风闻为佳的空谈之风。 范映细细地看了她的奏折,特意在家中设宴请她来。范映不过四十余岁,正是精明强干的年纪,任的是正二品的户部尚书。她曾是高云衢祖父的学生,在高云衢入仕之后对她也多有关照。 “见过大人。” “履霜来了。”范映笑着来迎她,“来坐,我着人备了些鹤州风味,不知合不合你口味。” “大人客气了。” 二人寒暄几轮方进入正题。 “履霜,我看了你的奏疏,写得极好,到底是三鼎甲的功底。”范映夸赞了几句,又有些忧心地道,“只不过,步子是否大了点?” “据我所知,大人在户部也有类似的法子?考绩之法本也不是我心血来潮,而是由来已久,我不过是将此前经验总结完善罢了。” “确是如此,但户部多与钱粮打交道,本就行事谨慎,又是我用心经营多年。而御史台之前恩荣过盛,又叫韩仲思带得浮躁非常,你有几分把握?” “再难的事也总得有人开始做吧,宪台言路万不可轻乎,若叫沽名钓誉之辈掌之,则朝堂攻讦之日不远。我再入御史台,总觉时间紧迫,心下难安。”范映看见高云衢眼中燃着的火光,灼然炽热,似乎可以燃烧一切。 范映年轻的时候也是雷厉风行的性子,她做过地方官,也做过朝官,见得越多便越能看到问题。她从不认可左相蔡铨的无为之道,她只看到在无为之下是尸位素餐之徒的无所为,是结党营私者的无所不为。她看着高云衢,仿佛看见了年轻时候的自己,那个时候她也觉得时不我待。但后来她便懂了,很多事急不得。 “履霜啊,你祖父于我有恩,我也视你为子侄,便与你说几句贴心话。我观你奏疏,字字斟酌,应是思虑多时了。只盼你敬小慎微,莫要急进。”范映拍了拍高云衢的手背,温言鼓励。 “谢过大人关怀,我记下了。” “好,这杯酒祝履霜旗开得胜!” “谢大人!” 卫杞很快批复了高云衢的奏折,她早就想整顿御史台,高云衢这道奏疏来得恰到好处。待到奏本公开,御史台一片哗然。高云衢随即开始动手改制,何必时周诲等皆遵从,至于冥顽不化的那些自有高云衢逐一料理。宽松惯了的自然是受不了这样的管束的,于是偏向蔡党的那些便找到了吕颂年。 吏部尚书吕颂年是左相蔡铨的学生门人,也是由蔡铨一手拔到这个位置。蔡铨年纪大了,很多事情便不再出面,都由吕颂年去办,俨然是继承人一般的位置。底下人有事也多去找他,而不再去打扰蔡铨。 吕颂年此前花了很大的精力渗入御史台,一面借着吏部选官的便利,安插年轻门人进去,另一面则与原先的御史中有所求的那些交好。在他眼里只要是人皆有弱点,抓住弱点或威逼或利诱总能达成所愿。因此他轻易地挑动了韩仲思贪名的那根弦,又在学生来报周诲的文章时暗加指点,令他们做成了言官罢朝的大事。而他只不过是酒后多言了几句,一点脏污都溅不到身上。术与势在他手里玩弄得无比娴熟。 但他没有想到,他逼了一下陛下,陛下就敢以自戕相威胁,一力降十会将他的局破了个干干净净。他的老师并不认可他做这件事,但知道的时候已经无可挽回,便毫不犹豫抛了韩仲思出去。 “伯华,你小看陛下了。”他的老师这般说。 于是高云衢整顿御史台之事,他先去禀了他的老师。 蔡铨已经是个老人了,他稳了一辈子,如烹小鲜般平衡着朝堂这口锅子,也正因为他够稳,先帝去时才将新帝托付给他。他也做得很好,新帝继位时仍是少年,一切事务都有赖老臣,他们便给奏疏拟了批文,再送到新帝手中令新帝参考批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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