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自作多情!”沈颜灰着脸,死鸭子嘴硬道:“我……我不过是怕你、呸!看你死了,我也好另谋出路。” 凌樾仍是笑,笑得沈颜牙根都痒了。直到凌樾拿起床头变形铜盆里的湿布巾,拧去冰冷的水,极其珍重怜惜地擦拭他脸上灰渍,露出一张春花秋月般的容颜。 尤其是在他眉心停留许久,看得他禁不住满脸发热涨红,心里不承认道,这狗质子,不知在毛巾里藏多少病疫,这么快就传染了他。 “阿颜……”凌樾低声道。 “做……做什么……”沈颜偏开目光,不敢去看他眼睛,望着他瘦不成样子的身板,但他始终站的很直,似劲松,似长风…… 凌樾没说话,在空荡荡的领口里摸索了半日,才寻到了一支朴素岫玉浮云簪,而后向上、向上、再向上抬起他下颌,逼他直视那一双漆黑滚烫的眼眸,他不知为何没有挣脱,任由对方把这便宜丑陋的浮云簪别入自己发髻。 凌樾又拨了一下他眉心朱砂,像在他心上勾了一下。 他说:“阿颜,我不负你。” 不负我? 沈颜愣了片刻。 随即推开他,拉开距离后,大笑起来,“太子殿下要玩这种风流戏码,好赖拿个玛瑙翡翠来。拿这种流民窟才戴的岫玉,可是以为我们西凉百姓没开过世面。” 他嘴上厉害,也没舍得把簪子拔下来。 “是我外祖母的。” 凌樾轻飘飘落下一句。 ……谁、谁信啊! 堂堂镇国将军,皇亲贵胄,哪里会有这种东西。分明是他眼下穷困,不知从哪里弄来糊弄他的。 再说了,晋国断袖,可是闻所未闻的丑事,他可自诩没这个本事,能一两眼就把太子给迷昏了头。 沈颜略显慌乱地解开自己第一层衣物,把别在颈后软包,丢在凌樾身边,他虽不言,但眼神可见的肉痛,这可是他攒了三年的宝贝,还得强装洒脱道:“你我方见两面,不必拿这些虚言搪塞我!” “我为求苟延残喘于世,也定会助你扳倒国师,立足西凉……不会弃你不顾。”说罢,便急着要走。 凌樾又抓住了他衣摆,这人怎么老喜欢背后抓别人,讨厌至极。 他那时也是真不争气,嘴上说着不信,耳朵尖都竖了起来,好似期待着凌樾给出点合理的借口,但凌樾只是叹了口气,捏了捏他耳尖,说了声:“算了。” “……”娘希匹。 他磨了磨牙,心中悔恨莫及,只想抢回金银包,由他去死。 正出神时,凌樾竟然开始扒他衣服了! ---- 沈颜:臭流氓! 红灯挂墙:表示接客
第八章 “登徒子,你干什么!”沈颜身形虽小,但也是日日跳舞的,猛一爆发力还挺强,把凌樾这个病秧子掀在了地上。 灰尘飞起。 凌樾咳得死去活来。 沈颜跳下来,怕他咳死了,用绣花珍足点了点他,“你都半截入土了,怎还满腹淫思?” 可凌樾病入膏肓,还有心思取笑他,“没想到……咳咳……你咳咳……看起来娇滴滴的,力气倒是不小……这样……咳咳……我也放心一些……” 沈颜小小的脑袋已经快扭成了麻花。 凌樾却还道:“你过来……靠近些……” 傻子才过去! 又是一连串咳嗽。 “别咳了,咳得心烦!”沈颜冷着脸蹲了下去,要是他在乱来,不必来日,自己现在就给他个痛快。 凌樾见他气得薄红的耳廓凑近,心下痒痒的,很想捏一捏,但也不敢在逗他,“你今日出来,是瞒不住的。” “咳咳……你且去我柜里取一件粉裙,换了它,再去东市胭脂铺买一支梨花香,把它掺到蜜粉唇脂里。再从我教你的那条路离去,切记不要再钻狗洞,正大光明地从大门进去便好。” “……我没钻狗洞。” “……好……咳咳……你没有。” 刚刚那么长一串都不咳,现在咳什么?沈颜不爽,但还是依言照做了,他想叫凌樾转过别看他换衣,还没出声,凌樾已自觉背了身。沈颜心里受用,轻快地换了粉裙,居然还是纱纱的轻浮布料,凌樾居然喜欢这种不正经的调调……沈颜望向凌樾的眼神就更奇怪了,一个质子,为什么私藏女子服饰…… 他想不明白,只知道凌樾舍不得让他出事,他们是一条绳上的蚂蚱,他凉了,凌樾也别想活下去。 于是自以为凶狠揪着凌樾领口道:“凌樾,你争点气!若是死了,浪费了我的金银财宝,来日我便是下了阴曹地府,也不会放过你!” 那日回去,鸨母果真发现了,见他从正门进来还有些错愕,似乎没想到他那么嚣张,穿得一身粉纱衣妖里妖气,完全不怕东窗事发,两排龟奴拿着棍棒上来押他,他心想今日不死也残,凌樾当真害人不浅,挣扎之间,腰间唇脂掉了出来…… 鸨母上前捡起,打开一嗅,脸色大变。 只一挥手把人都赶了下去,把他抓进房间,对着他的腰掐了两把,浓郁的脂粉味扑面而来,“你个死东西,胆子也忒大了点,若是教国师知道你与那二皇子厮混,仔细拔了你的皮!” 沈颜一脸懵然。 什么二皇子?二皇子不是和国师是死对头吗? 鸨母又拉着他手语重心长道:“鸨母知道你们都想求个好归宿,但眼下皇帝对国师言听计从,二皇子是绝不会为了你一个青楼小倌,落了国师面子的,你呀,就死了这条心吧。” “我……我不甘心……”沈颜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求生欲很强。 鸨母怒其不争,又掐了他两把:“你不要轻信了那些坊间谣言,说二皇子会娶粉衣娇娘,他就真会娶你回去。” “可……” “可什么可!”鸨母多怕这个摇钱树飞了,也不敢打他落了二皇子面子,只拿出唇脂:“你当他把皇后专属的梨梦膏送你,就是真心了吗?” 皇后是二皇子亲娘,能用上皇后之物,确是不易,但问题是:“鸨母是怎么知道?” 自是凌樾干的好事。鸨母想起那几日二皇子和一人前来,相谈甚欢,那人看似卿客,十分健谈,同她说了不少皇室秘辛,只教她在姊妹面前出尽了风头。鸨母清咳两声:“我是谁!西凉第一青楼鸨母,有什么是我不知道的!总之你就给我和他断了,老老实实呆在春风楼,有你吃香喝辣的好日子!” 沈颜逃过了一顿毒打,心下更是对凌樾另眼相看,又摸了摸头顶的浮云簪,嘟囔道:“真小气。” 却再也没离过身。 全天下只有他这般傻,凌樾说什么,就信什么。 说“阿颜,我不负你。”却害他一世委屈伤悲,横死沈园,受尽烈火焚烧之苦。 而今,竟还有脸吐血。不,凌樾何止该吐血,当应剖腹剜心,让他看看是不是都脏透了! 沈颜的怨念化为厉风,在建章宫里横冲直撞,弄得灯火明灭,四处琳琅作响。 突然,他看见眼前被凌樾吐了一脸血的太监,惊恐过度,眼白一翻,肩头火全灭,竟活活吓死过去。 “……”不是他干的吧。 沈颜试探的戳了下小太监的脑袋,霎时,风起云涌,天旋地转,眼前的景象扭曲成水浪一般的花纹,再一睁眼时…… 沈颜愣住了。 他看见凌樾下榻,将他推倒一边,然后拼命地抢过地上的浮云簪碎片。 沈颜听到他再喊:“阿颜……” 又听见他说:“阿颜,不要走,朕后悔了……” “朕不该放你走……” “阿颜……” “朕对不起你……” 沈颜忍不住上前,用手捧起了他的脸,然后伸出一截指腹,在他脸颊上揩下了一滴泪。 凌樾竟也是会哭的吗? 他生前从未见凌樾哭过。 十万精锐,因人谋害,全军覆没时,凌樾没哭过;四年为质,穷困潦倒、委曲求全时,凌樾没哭过;削我尾指,放火焚我时,凌樾也没哭过…… 那现在又为何猫哭耗子假慈悲呢?他凭什么!凭什么后悔!后悔能让自己活过来吗!凭什么说对不起!对不起能让尾指重生,让孤友复生,让他回到烈火焚烧以前吗! 倘若不能,他有什么资格哭! 凌樾,你不配! 沈颜满脸是血,寒声启唇,一字一字刺激着面前这个悲痛欲绝的天子。 “旧日誓约都不能当真,圣上哭一个死物有何用?” 凌樾顿住,满手的碎玉落了下来,他仰头看着这个胆大包天的太监,看进那样过分熟悉的一双眼里,心惊肉跳。 好像。 怎么会这么像。 是阿颜回来了吗? 可他脸上为何有那么多血? 是朕不好,是朕又弄脏了他,凌樾忙用袖口去擦他的脸,直到露出一张,完全不认识的脸。 朕的沈颜呢? 凌樾揪住他领口,哑然失声道:“你把朕的沈颜藏哪里去了!” 而那人却微微一笑。 “陛下不是亲手杀了他吗?” 凌樾失了力气,倒在他怀里,痛哭出声。 “是我害死了他。” “是我害死了阿颜……”
第9章 故人无恙 太医来的时候,沈颜已经把凌樾丢上了床,他胸口流了很多的血,也不知道又要昏迷多久。 按理来说,应要治他个谋害皇帝的罪责,但凌樾死死拽着他的手不肯放,众人也不敢留半截断手吓唬皇帝,便只能暂缓了。 怨不得凌樾千万百计、不择手段要当皇帝。 的确是让人羡慕。 沈颜很难得见凌樾如此失控,又是流泪又是崩溃,心里舒爽的不行。 因此不顾秋后问斩,也要多刺激他几番,最好让他悔恨攻心,一命呜呼,不行,这也太便宜了他。 沈颜看了下四周随时准备拔剑的侍卫,死了作妖的心,静静观察起内侍举止来。他学四书五经困难,学人倒是很快,毕竟是吃饭本事。 “你在看什么?” 沈颜一惊,蓦然回首,凌樾不知醒了多久,一双鹰隼般的黑眸正警惕地审视着他。 他装傻充愣自有一套,低着头,惶恐不安道:“奴什么也不敢看。” 凌樾在他平淡无奇的带血面容和凌乱不齐的内侍衣衫上,注视了一会,松开了一直抓着他的手,又问:“你昨日说朕杀了谁?” “奴……奴听不懂圣上问什么……奴只知圣上昨日见案头玉碎,悲痛难当,便一直拽奴说什么‘沈颜在哪里’,但奴实在是不认得此人,圣上又说‘是你藏起来了’,可奴当真不知……”沈颜急得语无伦次,下意识半咬下唇,畏惧的眼泪悬而不落,“最后圣上便说是自己杀了,就晕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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