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也曾是西凉最美的一双桃花眼。 ---- 凌樾:我引以为傲的定力在老婆面前不值一提。 沈颜:所以就可以摔我了?睡大街吧你!
第六章 浮云簪碎 听闻圣天子醒来,满朝文武大喜。 尤其是一直蹲守在建章宫内,担忧到彻夜不眠的顾副尉立即从草丛里翻了起来,推开喜乱交加的太监们,往内殿冲去。 但顾忘酒未全醒,面上红扑扑的,身形又重,他晃晃宿醉沉重的脑袋,一时不察,竟被门槛一拌脚,从屋外打着滚进来,直到撞上龙床沿边,痛得眼冒金星,才堪停下。 他无暇顾及,仰着头着急探望龙榻之人。 三年了,他终于又重新得见天颜。 虽然那人神容憔悴,双目僵死,胸口的上骇人溃烂,但还好,还好,只要活着就还好,起码圣上终于肯面对沈颜死去的事实了,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顾副尉劫后余生地吐了口气,在地上蜷成了团,毫无形象地掩面大哭起来,嘴里无措低吟,“圣上无事就好……无事就好……若连圣上也出事了,我还有何颜面……去九泉之下见他……” 九泉之下?他…… 凌樾恍惚意识到来了个人,如古井般死寂的眼珠转动,大发善心地施舍了顾忘一点余光,而后嫌恶地锁紧了眉,阴云翻涌,“顾忘,你忘了。” 地上之人闻言,眼前闪过三年前的寒光剑刃,直穿过他小腹,鲜血无止境的流淌,他此生奉为神明信仰的凌樾歇斯底里地让他“滚”,又想起沈颜在大火中惨死的画面,想起凌樾说“顾忘,孤只信任你,你要保护好他”,可他们都没有做到。 顾忘痛不欲生,狂扇起自己耳光。 凌樾烦透了他这副德行,“朕说过,不准你再出现!” 随声落,凌樾想起往事,怒意一发不可收拾,抓起架上粉彩花卉双耳瓶,用力向地上肥膘砸了过去。 “滚!给朕滚出去!” 顾忘虚浮肥肉的头上砸出了个大洞,鲜血流了他满脸,流进他眼睛里面,血和泪模糊成一块,他什么也看不见,愧疚和疼痛像无尽的黑暗吞噬了他,他疯了似的往地上碎瓷磕头,哀嚎道:“陛下珍重龙体,臣这就滚,这就滚……” 他一路膝行,碾着碎瓷后退,侍卫见他动作缓慢,再惹龙颜大怒,上前扣住他两臂,向外粗鲁拖去。 侍卫闻声,上前扣住顾忘双臂向外拖去,血流了一地。 凌樾阴鸷地看着他背影,满腔恨意无法遏止,捡起手边碎瓷,蓦然向他后颈击去。 顾忘,你怎么不去陪他! 你该死! 但想象中的血溅三尺并未出现,那半耳彩瓷飞至一半,便像是被什么挡了一下,凭空坠了下来。 而凌樾也再无心力,去赐他一死。 毕竟,那是他和沈颜,最后的故人。 凌樾捂着因过激举动重新撕裂的伤口,行尸走肉般瘫倒在床,脑海中不断浮现着方才的梦境,明明是那样血肉模糊的惊悚画面,他却如获至宝似的反复回味。 五年了…… 阿颜,你终于愿意来看朕了…… 便是噩梦,对他而言,也是甘之如饴的绝顶美梦。 他抱着九爪金龙戏珠的锦被,不由自主往内侧更寒凉处挪了挪,仿佛这样的冷,这样的痛,才是他的安心之处。他实在太虚弱了,但凡有平时半分警惕,便会发现,方才无端坠落的碎瓷,正悬在他头顶上方,只消他睁开眼,或者一起身…… 沈颜虚张声势地又比划了两下,即使不能付诸行动,过把手瘾也是好的。他摇头,偌大一个建章宫,数十内侍奴婢,竟无一人敢抬头见天颜,无一人发现他的举动。 这样的皇帝做来也没劲。 那像他从前,只要凌樾一出现,他的目光就片刻也离不开。 沈颜皱眉,将这人清出脑海。 胡思乱想起方才危急时刻,为救顾忘,自己竟从丹田平生出一股力量,教他可以自由行动起来。这便是鬼吗? 可以隔空取物,却不可直接伤人。那么借尸还魂呢? 沈颜不知,但也有些眉目。 他摸索着方才的感觉,操纵意念将碎瓷放下。 又伸出瓷白纤长到森然的兰花指,沿着凌樾锋利的眉眼,无情的薄唇描摹。他一贯适应能力很强,不会再拿鸡蛋碰石头,不会让自己再陷入出师未捷身先死的笑话,凌樾欠他的,他都会用自己的方式一点点讨回来! 凌樾有真龙之命,他便拔他爪牙,易他江山,断他气运!凌樾求国泰民安,风调雨顺,他便要他国破家亡,江山无继! 沈颜皮笑肉不笑地凝视着他。 “圣上。” 凌樾思念过深,神智不清,忽闻其声,还以为沈颜再唤他,忙抓住来人的手,期盼着抬眼看去,却只见一个瘦弱清秀的小太监,在哆嗦发抖。 小太监突然被天子抓住,瞳孔骤张,又见他面色陡然沉了下去,染上杀戮之气,心下更是提心吊胆,像方才那样的大将军都被圣上砸没了半条命,更何况是命如草芥的自己。 小太监冷汗直落,战战兢兢,手里端得乌漆嘛黑的药都快撒了出来,他声如蚊音,“圣……圣上,药要凉了……” 凌樾薄唇抿成了一条线,没说什么,接过他手中药,一饮而尽。 他是一国之君,自伤已是荒唐,不会再犯。 小太监上前接药碗,凌樾不想见他,阖眸随手将白瓷碗甩在床头,然后听见“哐当”一声,是清脆的碰撞声。 凌樾突然意识到不妙,心下一空,陡然转头看去。 只见那本已碎成两段的浮云簪,受力沿着案沿滚动,直至摔落在地,碎成了一地…… 小太监见状,吓得血色全无,脸青如紫,浑身颤抖的跪在地上收拾,他双手控制不住的痉挛,眼前的碎玉片,他都无法聚焦视线看清,地上不知落下了恐惧的泪水还是慌乱的冷汗,他快要窒息,只怕下一秒自己就被拖出去斩首。 绝对的寂静里,他听见被子摩擦的声响,他下意识抬头向皇上求饶。 谁知一抬头,圣天子一口浓血,喷在了他惊恐万分的脸上。 ---- 谢谢小伙伴们投喂的海星,没想到刚发文就有这么多海星,感谢感谢~ —— 有些不好分清的章节,会在标题标注生前死后。
第7章 我不负你生 “公子,云御史送了一树琉璃血珊瑚,请求一见。” “不见。” “蒋太守赠和氏璧一块,愿闻一曲。” “不弹。” “公子,林掌柜道‘今日沈君好大的架子,金玉宝石请不出,黄金万两也不要,倒不如直接开个价罢!还是入了国师府便瞧不上我等贩夫走卒啦!’”龟奴劝道:“公子,你想要什么,奴替你去说,别惹得诸位老爷生气,我们都得受罚。” 只要一日在春风楼,便一日是伎。 陪酒唱曲,是少不了的活计,顶多也就是看着国师面子,等他一个十三岁罢了。 “你这话说来有意思,我要的什么不都是进了鸨母兜里,与我何干?”沈颜云淡风轻地用镊子,在妆奁拨弄,寻了几颗璀璨夺目的白宝石花钿,对着铜镜贴在眉间朱砂旁边,宛如一朵青莲盛开,将他媚艳压下去几分,平添了些仙气。 龟奴急得打转,刚刚鸨母可说了,沈颜再不下去,就把他腿给折了,“公子别闹了,虽然你有国师罩着,鸨母不好强迫于你,但你十三之后,不还得红灯挂墙,仰仗这些达官显贵照料。如今将他们得罪狠了,日后还不知要受多少苦头。” “都知晓日后要吃苦头了,为何不趁现在快活一把?”沈颜偏头看他,眉梢尽是风情。 龟奴被迷得一时晃神,随后又用力摇头,真是不中用,日夜对着也能被勾了魂。他心下着急要命,又不想受打,只得无可奈何道:“好了好了,我答应公子便是,但仅此一次,下不为例。” 沈颜抛了个成交的媚眼。 这才着了柔云软纱,拎了壶骗钱的米酒,轻姿曼妙下了楼。 罗舞笙歌,衣香鬓影,沈颜是鸨母一把手带出来,指着他做摇钱树的,各种妖媚耍滑的手段学了个尽,还教人觉得清高不可冒犯。他名声在外,又艳不可方,只消挥挥手,点点头,笑一笑,便勾得一众淫虫洒金如土,酒醉不醒…… 鸨母拿了钱,自是对他百般客气,请人焚香熏屋,让他睡个安宁。 他亦沾了不少酒,脚步都有些虚浮。回屋穿了四五件衣服,往后颈塞了个薄枕,显得膀大驼背富贵包,才同龟奴换了衣,拿香灰往脸上胡乱一抹,悄悄从狗洞钻了出去。 他自是不会傻到就这样逃跑了。 一无通关文牒,二无落脚之地。若是运气好就是简单被抓回来打一顿,顶多是个半身不遂。若是运气不好被歹人杀了卖了,更是凄凉。这也是龟奴不怕他出来的缘由了。 那他如此大费周章要去作甚? 沈颜只觉此生都没做过这样亏本的买卖,气得梆梆给了自己两拳。 春风楼的姐妹说的没错,沾染上男人准没好事! 夜色朦胧,沈颜好不容易避过守卫耳目,从树林堆里钻进一漏风破败的老庭院,还有老鼠从他脚下爬过,再走两步,又从天掉落只半掌大的蜘蛛,他面不改色掸去一旁,他左右探望,用臀部顶开摇摇欲坠的老旧门板,还没完全进来,便听见一声。 “你怎么……这幅鬼模样?” 呵,那人盖着一条薄衾躺在茅草板上,一条命都快没了,见到他竟还有心思嘲讽。 沈颜掉头就走。 “别走。”他一手撑着床板,猛咳几声,还想挣扎着下床来追他。 沈颜伸手不屑地往他肩头一推,把人摔回床上。 那人似乎很着急,气都喘不匀,咳得满脸通红,还抓着他手不放,“你别走,别走……你冒险来寻我,定是出了大事。我……咳咳……如今虽是病重,但未必不能帮你……你且说来听听……” 沈颜见他快死了还记挂着自己,虽然不知几分真假,但仍是心头受用许多,便仰了点头,故作姿态道:“我听楼里大人们闲谈,说是质子病重,活不过今冬,便来瞧瞧殿下死了没。” 敌国质子,夹着国仇家恨,可想克扣月俸,羞辱责罚,都是家常便饭。虽然西凉是弱国,不敢公然杀害晋国太子,挑起战火。但太子被抓,也没派人来和谈,想来是个无足轻重的角色,由得他自生自灭了。 沈颜早有预料他日子不好过,却也没想到能这般凄惨,屋外鹅毛大雪,屋内却是漏风的窗,无炭的炉,地上还有馊了的饭菜,比之牢狱,好不得多少。 可凌樾身上仍是干干净净的,发髻也梳的一丝不苟。 沈颜唏嘘感叹未央,便闻凌樾边咳边哈哈大笑起来,似乎相当愉悦,“你……你竟是……为了来看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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