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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只能苦着一张脸跟去。 阳光热烈，两人的影子在墙壁一前一后地行走着。 另外一边，季子随已经跟青灯方丈说了在古佛那的经历。在得知古佛彻底消散后，青灯方丈也没有大惊失色。 “我知这一天迟早会来临。”他双手合十道了声佛号，神色间是对他的担忧，“佛君当真想好了吗？” 如若琼金在此，定会感叹青灯方丈此时没有之前对自己谈论佛君时的那么镇定。 季子随郑重地点点头：“古佛已经给我解了惑，这是我必要要走的路。” 木鱼声持续不断地从后殿传来，檀香袅袅。 “我生于白莲之中，却是在人界才被激发了七情六欲，品得了喜怒哀乐，看了许多悲欢离合。”他抬头看向殿内的佛像，眸光是如此一辙地悲悯，“完整的我才懂得众生如何苦，我与众生同感，而不是最终修成了一座冰冷的佛像。” 青灯方丈却问他：“一旦情根回归，你脑海中关于过往的记忆会愈发深刻，七情六欲在一瞬间涌现，佛君会如何？” “最关键的是，情根回归之时，玄苍仙尊便能感应到道基的变化。” 他在帮季子随摆明之后可能会陷入的困境。 然而，季子随双手合十，神色凛然，眸光没有一丝犹豫，“他不知道也好，知道也罢，我之于佛道不可回。” “这些跟记忆无关，而在于选择。”
第65章 青灯方丈对季子随做的决定向来都不干涉, 更何况，古佛的一律神魂虽然消散，但却在神邸处给他留下了最佳的闭关之地。 就在那片湖泊上的青莲之中。 这片青莲自古佛的一缕神魂在时就被种下, 可直到季子随昨夜来时才从莲子破壳而出, 在瞬间迎风生长盛开。 季子随没有传讯告知任何人, 慈悲殿的大门暂时关闭，留在殿内的佛修自他踏入青莲之中时就没有停下诵经声。 一朵白莲在青莲之中盛开, 莲台上坐着的季子随脸上仍是常日里的温和清润，随着白莲花瓣的合拢慢慢阖上眼睛。 三界融合刻不容缓，寻到盘古斧迫在眉睫，他心意已决, 就更没有必要浪费时间在纠结与忐忑上。 莲香阵阵，青灯方丈和青远大师两人分坐在石莲之前为白莲中的季子随护法。 空念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一切, 根本还没从季子随选择重复情根的决定中回过神来。 他难道不知道情根一旦恢复，曾经的情爱画面将会如海水波涛一般汹涌而来, 会令他心绪产生波动吗？ 空念对季子随能成为佛君嗤之以鼻的原因除了他本身不相信生来的命定之外, 更大的原因是他觉得季子随之所以能在玄苍面前淡然自若不过是因为他失去了情根后的本能冷漠。 他从来都不觉得当季子随重新拥有七情六欲后, 在面对玄苍仙尊时会保持冷静。 曾经那么热情而激烈地爱着一个人, 真的会轻易地从里面抽身而出吗？ 他是不信的。 命族擅于窥探天机，看尽了这世间因为求不得而做出种种疯狂之事的人。 无法彼此相拥的情爱宛如穿肠毒药, 一旦陷入就是万劫不复之地。 若不是如此，当初为何慈悲殿要去寻命族帮助季子随渡过情劫呢。 空念脑海中浮现了季子随总是含笑温柔似水的模样，并不相信这样的一个人能成为真正的佛。 既然是恢复情根，那把情根融入道基的玄苍仙尊定能有察觉。 空念又想起玄苍仙尊那看着季子随的模样, 觉得对方到时也不会善罢甘休。 面对昔日爱人的纠缠和爱恋, 季子随当真能守住本心吗？ “师尊，说不定你说的是错的呢。”他就站在离湖泊不远的杨树下, 感受着微风袭来的触感，“到时候就有好戏看了。” 烈阳渐渐爬上了高空，露水被彻底蒸发成为蓬松白云中的一员，慈悲殿发生的一切外界并不知。 白云缓缓移动，玄苍随手捏死一只新形成的邪魔，心头突然一动，止住了前行的脚步。 禹芜仙官站在他身侧，见他停下后开口：“仙尊可是有其他吩咐？” 许是天地法则混乱的原因，玄苍并不能分辨出这股奇怪的感受来自于何处，他抬头看向已至苍穹的烈日，轻轻地摇了摇头。 “无事，把剩下的邪魔处理掉吧。” 天柱崩塌，三界融合，人心愈发浮动之际产生的恶念不断，使得新生的邪魔也层出不穷来。 以青云宗为首，所有宗门的弟子除了一小部分留守的宗门外，均以在同门间各自组队的方式带着苦禅寺的佛修一共去祛除新生的邪魔。 而慈悲殿能够下来的佛修大部分则去了防守力量最为薄弱的凡人界，剩下的也加入在各个宗门的队伍中。 眼下，他们正在剑宗管辖范围内的一处城镇中。 玄苍处理掉附近的的最后一只邪魔，冷峻的侧脸像是一把没有剑鞘的剑，锐利得令人胆寒。 除了几位宗主外，倒没有小弟子敢时常出现在他们面前。 狭长的凤目在周围巡视了一周，发现没有邪魔存在的踪迹后，玄苍皱着眉头捂住了胸口。 他随手一划拉，天地法则的线条出现在他面前，可他凝神看了两息也没察觉到什么异常。 这种感觉太过奇怪，一时之间竟然辨不出是好还是坏来。 等他再寻这种感觉从何而来时，眼角的余光正看到上次毁掉他师尊一缕神魂的白袍人竟然堂而皇之浮在半空中。 仙戟几乎是在瞬间出现在他手中，在玄苍执戟飞身而去时，禹芜仙官才发现此人的存在。 他本能地想跟上玄苍的方向，却在抬眼时跟白袍人的目光对上。 一种神魂随时会被吞噬的不寒而栗感在顷刻间袭上心头，让他抬起的脚步瞬间凝滞在地。 这么一慢，禹芜就失去了玄苍与白袍人的踪迹。 晴空郎朗，在不远处的宗主们甚至没有察觉到这边发生的事情。禹芜只来得及给凌明远传音留下句话，就赶紧寻着玄苍还未消散的气息而去。 而在虚空中，玄苍手中的仙戟泛着冷光，他几乎是没有犹豫般地出手。 “你还敢来！” 他眉梢挂着一层寒霜，眼中的杀意浓厚，一招一式间皆是杀招。 白袍人竟然也没回首，只一味地躲，眼看仙戟就要落在身上时，突然出声：“我来是告诉你一件事。” 可惜话音落下时，玄苍的招式仍旧没有停。 一阵冷色的白光后，白袍人的衣角竟然被仙戟擦过，然后一小片布料落了下来。 布料还未落地就被一朵小黑焰吞噬，连灰烬都没留下。 新仇旧恨一齐涌上心头，玄苍身上的战意愈发浓烈，如山岳般的气势越来越重，足以翻江倒海般的威势携带着九重仙尊的怒火朝白袍人而去。 玄苍每使出一招，白袍人心中的讶异就越深，这些讶异最后全化成深深的忌惮。 若真让他修成无情道，肯定会对自己的计划是个莫大的阻碍。 他很庆幸之前散去了那在九重天的一缕神魂，即使那会让自己付出一些代价。 眼见他越出手越疯，白袍身后出现了一朵足以遮掩人形的黑焰，随即他的另外一句话紧急落地。 “我来是告诉你，季子随正在恢复情根。” 这话一出，玄苍的攻势明显一顿，但随即更加猛烈的攻势又袭来。 “胡言乱语！”那股奇怪的感觉越来越强烈，强烈得他内心深处的心魔都在蠢蠢欲动，“休想逃走！” 白袍人是三界融合的幕后推手，无论如何，玄苍都不会傻到轻易去相信他的话。 即使那是他日思夜想的事情。 但白袍人显然今日不是来打架的，他身后的黑洞再次出现，没有任何特质的嗓音清晰响起：“你道基中融合的情根正在慢慢消失，难道你没感觉到吗？” 说完，他就直接后退一步。 玄苍看出他想如上次一般遁走，按捺住心头猛跳之感，直接朝他掷出仙戟。 宛如尖锐的冷风呼啸而过，白袍人压根没想到那仙戟的速度竟然变得如此快，就在他彻底退入黑洞之中，仙戟刚好到达。 一声闷哼过后，几滴血落在虚空中。 黑洞彻底关闭，仙戟自动回到主人身边，玄苍看着那几滴血在瞬间被黑焰吞噬，气得一掌拍灭了黑焰。 可他现在已经无法寻到白袍人的踪迹了，因为他感受到胸腔处的血肉跳动得十分厉害，仿佛在下一息就要脱体而出。 与此同时，道基处传来微微的刺痛感。 那被他融了一般的情根，竟然如抽根般地奇迹颤抖，像是有一只手在慢慢地把他拔出。 怎么回事？ 握着仙戟的手指骨节泛白，玄苍脑海中不由自主地想起了白袍人刻意送来的话。 ...... 白莲中，季子随好像回到了他初生的时候，整个人被包裹在馥郁的莲花香中，浑身都被花香浸泡。 诵经声源源不断地传入，时间像是过了很久，又像是才过了一瞬。 无数的画面纷沓而至，他像是在看着一个陌生人所经历的一切，又在这些画面出现在脑海中时回想起了曾经的一点一滴。 自白莲而出、应从青灯方丈所言去渡劫、在雨中的相遇、在许多日夜中的欢喜和难过在他脑海中一一浮现。 所有的画面在他倒在雪地中戛然而止，属于人的疼痛在他的心尖开始蔓延。 神魂之中，七情六欲慢慢涌现。 季子随慢慢地睁开眼，他眼中情绪在瞬间翻滚，又在瞬间恢复平静。 缺失的情根随着画面的浮现而恢复，与此同时，在他心静如水的刹那间，曾经被古佛的一缕神魂附着的高大佛像在瞬间化成一道金光，带着古佛留下的佛力而来。 浓重的金光温和而坚定地灌入到白莲之中，又被季子随一滴不拉地吸收干净。 一阵风吹来，青灯方丈和青远长老齐齐睁开眼，朝青莲之中看出。 不远处，靠着树干假寐的空念也直起了身。他有些迫不及待地朝这边走来，似乎是想证实心中的猜测。 紧闭的白莲慢慢盛开，露出里面盘腿而坐的季子随。他浑身气息凝实，一双眼睛中是从红尘中沉淀后的平静。 情根已归，求佛之心仍在。 只一眼，青灯方丈和青远长老两人齐齐心头一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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