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阿言第一次进入京都,眼中透着未知的茫然和一丝无法抑制的兴奋。 他揭了皇榜,被一路护送着进了皇城。 帝梀第一次接触到这么多人,他不安地扯着柳阿言的衣角。 柳阿言握住他的手,轻轻安慰着,“别怕。” 帝梀眼中的不安消散了几分,他们穿过高墙,走过庭栏,最终在一处宫殿前停下了。 紧闭的宫门打开,入目的是一位极其清瘦的男子,他被人搀扶着,轻轻捂嘴咳了几声,帕子上残留着一抹殷红的血迹。 他便是京都的帝王叶玄。 帝梀不知道他与柳阿言说了什么,之后便有人准备带自己从柳阿言身边离开。 他拽着柳阿言的手不肯松开,嗫嚅道“你会抛下我吗?” 一路走来,阿言会给他买最爱的点心,教他说话,他们会并肩躺在地上看着天上的繁星。 他总能在柳阿言那清澈的眸中看到挣扎与不舍,最后又覆满了坚决。 柳阿言说:“总有一天,他会成为书上说的富人,穿最好的衣服,吃最好的东西,再也不用饿肚子,也不会再被别人欺负。” 他脑中并没有这方面的概念,只默默点头,却没注意到这句话中的“他”,而不是“他们”。 如今衣角被拽着,柳阿言不愿看他的眼睛,胸腔里莫名有些心烦意乱,他动了动唇, “不会。” 帝梀放开了他,任由自己被带入一件房内,周围的墙壁被贴满了密密麻麻的黄色符纸,房门关上后,外面已悄然落了锁。 阿言说,不会丢下他的。 他信他。 叶玄赏了柳阿言一座硕大的宅子,还有数不清的钱财,当晚,他便抱着这些东西擦了又擦,眼中满是痴迷。 他如今什么都有了,却好似又丢了什么。 叶玄的身体亏空得厉害,也不再耽误下去,第二天,帝梀便被带上了祭祀台。 国师口中念念有词,手中挥舞着一柄用符水浸泡过的匕首。 帝梀被绳索捆绑着,像位即将要上邢台的犯人,他视线不断在人群中搜索着,却未找到熟悉的身影。 他神情黯淡,看着离自己心口越来越近刀刃,已经准备接受自己的命运。 可一阵呼啸的马蹄声打破了沉寂,柳阿言驾着一辆马车冲开了人群,将帝梀拽进了马车,随后朝城门而去。 他语气急促,“你不是妖怪吗?怎么不知道逃走?” “我······走,他们······找你麻烦。”帝梀费力组织着语言,他还不太习惯说话。 “你······怎么······回来?” 柳阿言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会出现在这里,他本该拿着赏赐去过自己梦想的生活。 那晚,他拿着银子走进了京都中最好的酒楼,所有人都对他展着笑颜尊敬极了,他吃到了此生最好吃的饭菜,也听着最好听的曲子。 他换上了华服,逛过繁华的京都,一路上惹得不少姑娘侧目。 他本该是高兴的,可心里却始终有些别扭,他想,自己天生就该是穷贱命,不然比起现在的柳公子,他更想做的还是柳阿言。 用别人的命换来的东西,他始终无法心安理得的接受。 但他也怕死,他想一走了之,可心底一直有个声音迫使他无法离开皇城。 于是他买了一辆马车,出现在了这里。 只是他还没有冲出皇城便被拦下了,帝梀施展妖力奋力挣扎,最终还是败在了国师手下。 他浑身伤痕狰狞恐怖,嘴角溢血,虚弱地喘着气却紧紧挡在柳阿言前面。 柳阿言看着倒地的几十名士兵,凄苦一笑。 “身为上古大妖帝梀一族,就算是幼年也比一般的妖物厉害,你又怎么会打不过追赶你的那几名猎人呢?” “也对,我们两个都在演戏,明知道你不会有危险,但看到那匕首离你心口那么近时,我还是忍不住冲了出来。” 柳阿言面上凄凉,一字一句说道, “南域有树,其名帝梀,性情狡诈,为邪物也,能观人心,诱其恶者悔过献心,可凝帝梀之心,成上古大妖,与日月同寿,其心可免一切灾祸,以元灵凝聚嫣果,凡人食之,延年益寿,” 柳阿言第一次在帝梀脸上见到震惊以及狠戾的表情,不再是懵懂无知,而是妖邪真正的面目。 世人对帝梀的了解,只有残卷中的只言片语,但在这么多天的相处中,他已经能推断出帝梀的目的。 他并非打不过无妄林中那些人,只是在刻意接近自己,他知道自己心里在想些什么,便制造机会循循善诱。 正如现在,他也并非走不了,而是在等自己回来。 奸佞之人好找,浪子回头真心悔过的人也不少,但满足这些条件还能自愿献出心脏的人却少之又少。 这就是为什么帝梀一族神秘而又稀少的原因。 帝梀修长的手指突生出几根尖锐的指甲,他神色阴沉,“你不该······说出来!” 如果世人发现了帝梀的秘密,那更不会有人献出悔过之心,所以帝梀一族都会找到那些有关记载毁坏,只留下几句能激发人心底欲望的句子。 可柳阿言却淡笑着,眸中露出一丝解脱,他一只手握着匕首,深深划开了自己的胸膛,将自己一颗心献在了帝梀面前。 那颗鲜活跳动的心脏在帝梀震惊的目光中化为一道血水流入了他的体内,顿时狂风大作,乌云紧密,黑压压的覆满了整片天空。 天上电光闪过,伴随着一阵轰隆隆的声音。 这是凝结帝梀之心的雷劫。 柳阿言倒在血泊中,他没有立刻死去,眼中情绪复杂,失去心脏后还能苟延残喘一段时间,他可能也是怪物吧。 帝梀还处在震惊中久久未回神,明明知道自己目的不纯,为什么阿言还是甘愿献心了。 他一向洞察人心,可此时却听不到他的心声了。 他有千言万语还未问出口,就迎来了自己的雷劫。 紫色的天雷破开长风径直劈在他的身上,也不知落下了几道天雷,直到一颗纯净无暇如琥珀般的心升起,将暗下的四周照亮了一隅。 “帝梀之心!是帝梀之心!” 站在高台上的帝王叶玄惊呼出来,他撑着虚弱的身体被人搀扶着,从高台上急切地走了过来,目光灼热地看着离自己近在咫尺的帝梀之心。 可他还没看几眼就被帝梀收回了体内,他经过天劫此时正极度虚弱。 叶玄一挥手,埋伏在暗处的捉妖师便立刻显现了出来,他面上惨白扭曲,“帝梀之心,只能是我的!” 而此时濒死的柳阿言身上亮起几分白光钻入了叶玄体内,让他苍白的脸色缓和了几分。 帝梀死死看着那道白光,白光消失之后,柳阿言的身体也发生了改变,原本的血肉之躯变成了陶土附着在森然白骨上。 仔细一看,他的身体竟是一尊人骨混合着陶土做成的傀儡,而那道白光正是叶玄的魂丝。 原来,国师早就得知到帝梀一族的踪迹,便取了一颗人心和骨架做成了一尊陶土傀儡,用叶玄的魂丝牵引,成为了柳阿言。 他会有自己的思想,但也能被叶玄干扰思想。 作者有话要说: 帝梀 (su) 第四声,私设,勿考究~ 第8章 幻境破碎 国师一早就知道帝梀之心的凝结之法,为了帮叶玄得到帝梀之心,便做出了这具傀儡去接近帝梀,将他一步步带来此地,最后在叶玄魂丝的干预下自愿刨心。 几名捉妖师迅速摆好了阵法,帝梀拼命挣扎,却依旧被擒住了。 叶玄舔了舔苍白的唇,他为了这一天准备了许久,研究出了专门对付帝梀大妖的方法,又怎会让他轻易逃走。 他忍受病痛已经多年,但今后,他不仅能有健康的身体,还能长生不老! 他握着匕首直接捅进了帝梀的胸膛,生生挖出了那颗帝梀之心。 帝梀凝眉忍受着刨心的痛苦,不知道阿言是否也像这般疼痛。 他的行动被国师和几名捉妖师钳制无法行动,就在此时,已经化为陶土傀儡的柳阿言用尽全身力气费力一撞,将国师撞出了阵法之外。 柳阿言陶土脸上没有表情,但语气却带着几分恨铁不成钢的意味,“你不是上古大妖吗?都有帝梀之心了怎么还对付不了这几个杂碎?” 帝梀呆愣了一会,没有国师坐镇,他立刻打破了阵法,挣脱了钳制。 他望着柳阿言,眼中透着不解,如今他没有了叶玄魂丝的控制,也知道了自己是个邪物,为何还要帮自己? 大抵柳阿言自己也想不通,一直以来,他总感觉两种思想在自己脑海里反复碰撞,让他做出一些自己都无法理解的事情。 最后他才明白,他是由叶玄的魂丝和不知哪来的无名尸组成的怪物,他原以为自己可以追求有意义的东西,到头来不过是被人操控的可笑又可怜的傀儡。 甚至连思想都无法控制。 可现在,他只想为自己活一次,跟随自己的心,他想帮帝梀。 被撞出阵法之外的国师愤恨之下直接出手打碎了柳阿言的陶土身体,只余下一堆白骨堆积在地。 “不!阿言!” 帝梀双目赤红,白皙的脸上涌现了几道黑纹。 这一刻,他忽然不想凝结帝梀之心了,也不想求得日月同寿,他只想要柳阿言。 帝梀化为了本体,一颗硕大的树自京都中升起,地面绵延的根须覆盖数千里。 它抽动着枝条,贯穿了那些捉妖师的身体,脚下的根须狠狠缠绕着士兵的身体,疯狂抽吸着他们的生命力。 月华之下,被涌动根须绞着的尸体皆化为白骨又落成了烟灰,周遭全是帝梀的枝叶,遮盖了整座皇城,沙沙树影上结满了红色的嫣果,乍一看就像一颗颗跳动的心脏。 空气中弥漫着幽幽血腥味,地上全是横尸碎骨,充满着凄凉而又可怖的氛围。 以元灵凝结嫣果,凡人食之能延年益寿,而以怨灵凝结的嫣果,就是穿肠烂肚的毒药,误食之后,便会成为帝梀的养料。 “陛下,快走!” 国师拖着残躯护在叶玄身旁,这帝梀如今有了帝梀之心,妖力大涨,他们已然不是对手。 可他话还没说完,就被一根尖枝刺穿了心脏,根须缠上他的身体,硬生生将他撕裂,血雾喷洒在叶玄的面前,在他惨白的脸上染上了几抹嫣红。 帝梀并没有管他,而是小心翼翼地用枝条包裹着柳阿言的白骨,将他拼凑成完好,再取出了自己的帝梀之心。 那颗玲珑剔透,散发着强大生命力的心脏就这样悬浮在叶玄眼前。 他舔了舔干涩的唇,表情带着痴狂和疯魔,他急切地开口。 “我就是柳阿言,是我在无妄林救下了你,我教你说话,陪你一起从偏远小镇走到京都,我跟你在一起的日日夜夜,我全部都记得,你把帝梀之心给我,我就是你的柳阿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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