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何月竹换上了自己最中意的蓝色卫衣,与老姐早早赶到了饭店等候。而老远就瞧见门前摆放的两个大花篮,白百合簇拥着红玫瑰,黑色绸缎,金丝绑带,在夜里也丝毫不减光彩。 两个花篮各附一张红色贺卡,写着几个大字——新郎:陈浩东、新娘:张小月。横批:百年好合。 噢,原来今天有婚宴要办。可这名字怎么这么眼熟。何月竹搜索记忆: “陈浩东...张小月....” 似乎...似乎他初中班上一对情侣也叫这对名字。单个名字还可能是巧合,两个重名可不好说。这两个家伙从前就是话题人物,隔三差五被请家长,一段旷世早恋把学校闹得鸡飞狗跳。如果真的克服万难修成正果,也...不能不算一段佳话。 何月竹探头探脑走进大堂,暖色的吊灯照得他双眼迷离,照得富丽堂皇的装潢更加华贵典雅,厅内飘着一股糖果的甜腻香气,宾客云集,喜气洋洋。 人群簇拥着一对身着华服的新郎新娘。 “啊。”那新娘下意识辨别来者身份,见到何月竹,惊讶地叫一声,“何月竹?” 新郎听到身旁新娘念这名字,显然吃了一惊,他转身面向门口,手中的酒杯差点没拿稳,脱口而出:“大、大哥?” “呃!” 真是那两个初中同班同学。 可何月竹听到这阔别多年的尊称,只想找个地洞钻进去。可哪来的地洞给他钻啊。 转眼间那新郎新娘已经迎了上来,他们用同一种诧异的眼神反复打量何月竹,然后交换视线,似乎在说:他变化可真大。 “大哥,我们有十年没见了吧?怎么这么巧啊哈哈哈...”新郎陈浩东自顾自笑了起来。 “....”何月竹尴尬得牙齿打颤,他连做手势示意徐浩东小声一些,“别叫我大哥...” “那怎么行,大哥,你以前带着小弟们,别提有多威风了。”陈浩东揽着何月竹的肩膀,把他推到自家宾客堆里,“哎,你们来认识认识,这是我初中时候的大哥。大哥,这都是我同事,这位是林娇娇。” 一眼看去,人墙密不透风。其中那位叫林娇娇的女孩儿有一头漂亮的波浪长卷发,她笑脸盈盈地看着何月竹。 “大哥,你还记得有一次外校的那群......” 陈浩东酒劲上头,把何月竹的初中传奇细数了个遍。而故事的主人公在一大堆陌生人的环视下,呆若木鸡,涨红了脸,一声也不敢吭,大气都不敢出。没有一丁儿点像陈浩东口中的那位传说的何月竹。 往事,真是...不堪回首啊! 林娇娇用手肘捅了捅新郎腰侧,对何月竹调笑道: “东哥,认识这么帅的小哥哥怎么今天才说。” 她见何月竹没有逢迎她的意思,又转向新郎:“今天你大喜日子,不如介绍给我,我们好事成双。” 陈浩东脸色一变,没理会娇娇,将手中的葡萄酒一饮而尽,“大哥,今天我和小月结婚了,你也是我们的见证人,来喝一杯?” “不了不了,我的工作...比较特殊,不适合参加红事。”何月竹突然想起自己是来办正事的,他连连推辞,左右张望寻找姐姐的下落。终于让他找到何月柏坐在大堂的沙发上,一脸无语地望着他。 “有什么合不合适的,你就来做我们证婚人吧。婚礼会场在19楼,1909。我们这就先上去了,给你留个位置!” “呃。不好意思、对不住了,我今天约了人,下次吧,你下次结婚我一定来!”何月竹尬笑了几声,穿过人群,来到何月柏面前,像个认错的孩子。 “别忘了我们的计划。”何月柏正色道。 “那当然。”何月竹也正色。 为了让吴端吃上饭,他与何月柏制定了一个周密计划:由何月柏假扮老板的生意伙伴,独自到楼下迎接,先把吴端骗上楼。何月竹确信只要见到一桌佳肴,神仙也迈不动步子了。 “差不多该到了,你先去上面候着。七楼,705,别忘了。” 把何月竹安排好,何月柏独自一人在大堂等候,琢磨着快到了,便踱步到了门口。她本想叫上丈夫与田田,但何月竹三令五申,道长不喜欢见人,便只好作罢。弟弟挂在嘴边的那位道长究竟是什么人物,她非常好奇。 一辆白色桑塔纳乘着夜色驶来。吴老四的车牌号,何月柏认得,她莞尔一笑,引着对方停到路边。心中按奈不住好奇,偷偷朝车内张望。 后座的车窗被摇下半扇。 一道人影藏于其中。 猛然,一股莫名的惶恐攀上了何月柏的脊梁,将她早先的好奇一扫而空,留下深渊般的空洞。何月柏下意识后退一步。 开门,下车,吴端的动作带起一阵风。只乍一看,何月柏便觉这男人非同一般,说实话除了在电视上手机里,她从没见过这样出众张扬的容貌。眉宇轩昂,双目灼灼,视线轻飘飘扫过她,好似翩然掠过芦苇湿地的白鹤。可她没由来得害怕那双好看的眼睛。那掩在发梢下的双目,看似清澈明朗,实则是一潭泛不起波纹的死水。 何月柏才反应过来,他就是吴端。她听何月竹说过,道长是年轻人。却没想到这么年轻。脸上的少年气,似乎才刚刚褪去。 吴端比她弟弟还高了半个头,何月柏不得不抬头仰视他。 他将后发半扎马尾,别一枚木簪,仍披着那件黑色中式开衫,里面套一件白色内衬,身下是黑色直筒裤,粗略一眼便能知晓料子极好——看来道长的衣食住行,吴老四处处都不敢怠慢。 “您就是吴总介绍的道长吧!我是吴总的合作伙伴,今天请您是想......” 吴端做了个打住的手势,闷出一声冷淡的哼笑:“废话就免了。把何月竹叫出来。” “啊....?”何月柏与刚下车的吴老四交换了视线,对方复杂沉重的表情告诉她,他什么也没说,是吴端自己琢磨出来的。 吴端见眼前人没有反应,皱了眉头,再次重复,“把何月竹叫出来,有话要当面和他说。” 这道长属实不好对付,压迫感比她面对自己顶头上司的上司还可怕,不过何月柏也算见过风浪,没有怯场,“月竹在上面等着呢,有什么事你们可以饭桌上说...” 吴端置若罔闻,俯身靠近何月柏,敛了所有表情: “你可知道,一句话重复三次,就要付出代价。” 那双空洞的眼睛在与何月柏的对视中完全站在上风,几乎能把何月柏三十三年积累的心理防线碾碎。后者条件反射道歉,忙不迭掏出手机给何月竹打电话。 “他到了......对,他知道是你......他叫你下来。” 吴端满意一笑,他收回身子,抬头仰视面前的高楼,视线最终停在了七楼某个窗口。伏在窗边偷看的某人立马缩了回去。观者又轻轻笑了一声。 何月柏挂断电话对吴端说道:“他马上到。您稍等一下...我们没有别的意思,只是想感谢你,谢谢你出手救了田田。” 吴端的目光移回何月柏身上时却又看不出一丝笑意,他无意嘲讽,却像极了嘲讽:“你是哪位?” 何月柏强颜欢笑,“我是何月竹亲姐姐,何田田妈妈,何月柏。” “...哦。”吴端毫无波澜应了一声。 何月柏不打算自讨没趣了,她发誓在何月竹出现之前绝不会再与吴端说任何一句话,转而向吴老四攀谈。 没说几句,只听一声骇人的巨响从大楼方向传来。连同脚下的水泥地都震了一下,她下意识以为是地震,抓紧了挎包。又见冲出一个服务生,她失声尖叫,神色惊恐万分。 “有人死了。”吴端冷不丁陈述一句。 何月柏没有反应过来,只感到身旁刮过一道风,吴端箭步冲了进去。他推开挡在门口的服务生,后者本就心神未定,踉跄几步差点跌倒。 何月柏上去搀扶,拍了拍她的后背,让她冷静一些。对方抓着何月柏的手臂,口中念念叨叨:“电梯、电梯...电梯掉下来了。” “电梯?!”何月柏心里咯噔一声。 “怎么办....里面好像有人。” 何月柏心中闪过一个恐怖的念头,脑袋里“嗡”得一声,一片空白。她也不知自己是怎么扯开服务员的手,也不知是怎么穿过前厅走进大堂,算来时间,何月竹应该是在电梯里。 这酒楼没有地下室,一楼便是底层,电梯安置在酒店大堂深处,她身边不断有人朝那个方向涌去。空气中弥散着粉尘与机油混合的味道,还有一股新鲜的血腥味。两架电梯,左边那架完好无损,而右边那架的门都已经变形扭曲,好像一张褶皱的纸片。一滩血,正向外蔓延。 何月柏的喉咙发涩,两腿战战,几乎跌倒之际,吴老四扶住了她。对方似乎说了什么,但她已经一个字都听不见,只是不住祈祷,拜托了,拜托了,月竹,你千万千万不要在电梯里。何月柏掏出手机,泪眼婆娑,手指不受控制,好不容易才按出何月竹的电话号码。 “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暂时无法接通。” 何月柏眼前一黑,靠着一边墙,死死攥着手机。她下意识去找吴端的影子,好似穷途末路的人向神明祷告。她看到他形单影只的背影,掰开那扇已经辨不出原形的铁块,又在揉皱的铁牢里寻找,直到双手被铁片割得血迹斑斑。最终,是找到了一具尸体,但他近乎不可察觉地舒了一口气。 “你们在干嘛呢。这是...?发生什么事了?” 身后,是她弟弟的声音。
第13章 我会得寸进尺 何月竹一口气爬了七层楼梯,结果刚一出安全通道,就见到老姐如散架般靠着墙捂脸啜泣。 不至于吧,老姐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吴端有这么恐怖吗? 何月竹从口袋里摸出一包纸,递给何月柏,柔声问:“姐,发生什么了?” 他姐姐抬起头,泪眼婆娑看他,下一秒就浑身如活见鬼般吓出一震,“你没死!” “我为什么会死...” “你看,他这不是好好的吗?”吴老四看到何月竹,过来搭腔,“早说了,这小子运气好得很。” 老板在这儿啊,那么吴端...何月竹环视大堂半周,与吴端在暖红色的灯光下视线交汇,“道长好。” 而吴端的眉心微微一蹵,随即舒展开。他快步上前,一把握住何月竹手腕。 他的手湿湿热热,何月竹低头一看,竟有血液顺着贴合的地方流下来。忙问:“道长,你怎么伤成这样?” “哪有伤。”吴端放开他,摊开手,手心全是血迹,却不见一道伤口。 “嗯...那是谁的血?” “我的血。” 何月竹脑袋宕机短路了,“那你要不吃点补补?我点了好多好吃的!” “还吃啊...”何月柏与吴老四面面相觑。这孩子真是状况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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