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踪四天的女孩突然出现在紧锁的天台。” “身无分文的老教授被发现死在千里之外的水库里。” “还有今天...离奇消失的新郎。” 何月竹左思右想,也没有头绪。林娇娇的尖叫随着循环播放的录像不断重复,让他脑袋都要裂开,看监控室里只剩下他们两人,轻轻发问:“警察同志,我可以走了吗...?” 警察大叔没有回头,“不可以。” 何月竹一愣,“那什么时候可以...?” 大叔忽然顾左右而言他,“我们这么久没见,你着急走吗?” “什么...”何月竹一愣,大惊,“我们先前见过吗?” 大叔回过头,露一道暧昧的笑:“你忘了。” 说着,他脱下了外套。 何月竹懵了,好好的脱什么衣服,“大叔,我不懂,你什么意思?” 而对方一颗接一颗解开衬衫纽扣,白衬衫下泛着块块暗紫。 何月竹怀疑自己看错了,“这...这、这!”入殓师连连后退,“你身上这是——!” 何月竹当即明白了,他对大叔哪是什么亲切啊,是他身为入殓师对死人直觉般的熟悉。 “是尸斑!”他失声。他不可能认错,更不敢细想面前浑身尸斑的男人是什么玩意。 而赤裸上身的男人越走越近,一副伸手要够他的模样。 何月竹夺框冲出监控室,身后不紧不慢的足音跟着他。 他跑出老远,回头看警察还站在走廊尽头,“你别过来!”他去摸耳珰... 然而余光里,酒店白墙上男人的影子忽然化形成一双泛着墨绿幽光的大手,大手直扑而来,在墙上掐住了何月竹的影子,而何月竹也眼前一黑,失了知觉。 ...... 何月竹后背撞上一块坚硬的墙,他惊醒过来。 他爬起身,环顾四周,“我在电梯?” 电梯门正在缓缓关闭,警察大叔在电梯外朝他微笑:“好久不见。” 何月竹刚一扑到门口,电梯门便死死关上。他连击开门键,又按下了所有楼层,结果都毫无反应。显示屏的数字在极速上升,不出一时,便从10升到了20。 何月竹只好按下应急呼叫按钮。 “喂?”电话接通,更加意想不到是事情发生了,响起的居然是陈浩东的声音。 “陈浩东?!不管了,你快听着...” “大哥!”陈浩东语气轻快打断他,仿佛无事发生,“我今天结婚了!你来做我证婚人吧!” “不,我被困在电梯里了——” “大哥,是你自己说的,可不能反悔啊!” 就在那瞬间,电梯内的一切光源忽然熄灭,就连监控摄像头都暗了下去。整个机厢剧烈抖动起来。而何月竹手腕上的银环,也猛地收紧,死死钳进肉里。 与此同时电梯带着黑暗与抖动上升到了30层,触顶后忽地一震。 可电梯失去了控制,竟开始下坠。数秒内已降了三层。 何月竹怔怔看着那飞速下降的数字,脑海内忽然浮现了林娇娇的死状。 他贴着墙,恍然想起了吴端。他连忙摸耳珰。 “吴端...我...”我要死了。何月竹自己都觉得好笑,才分开没多久就狼狈成这样。 对面沉默的时间内电梯又降一层。吴端的声音是直接浮现在脑子里的,何月竹一时不知是想象,还是真实。对方不慌不忙,不疾不徐,“你在哪?” “在电梯里...电梯失控,要坠毁了。”吴端的冷静让何月竹也有了一种类似洒脱的安心,他看着电梯指示:20层。 约莫过了几秒,吴端说:“我来了。” 何月竹竟笑了出来,吴端居然真想救他。 他哑然:“来不及了。” 不可能来得及。电子屏幕上刷刷直掉的数字,如他的心跌落谷底。有许多许多话自然而然涌到了喉咙里,何月竹梗着声音,近乎本能般把压在心里的话吐了干净,甚至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5层 … 4层 … 何月竹咬紧牙关,闭上双眼。 六十秒前。 道长独自端坐在金枝大饭店天台高处,他屏气凝神,眼帘微阖,俯瞰城市万家灯火。时近深秋,夜风凛凛,清凉而微寒。他身旁放着那块精巧的旧罗盘,指针缓缓转动,指示目标距离他极近。 此时,何月竹的电梯到达了30层。 “吴端……我......” 冷不丁,耳畔隐隐浮出何月竹的声音。吴端调息凝神,抬手碰了碰耳铛,“你在哪?”双目却是看向那块风水罗盘。 “在电梯里...电梯失控,要坠毁了。” 吴端将罗盘收回掌心,起身一跃而下,翻过天台栏杆,荡入三十层的玻璃窗。他落地后轻轻拂去肩膀上的玻璃碎片,顺便碰了碰耳铛,“我来了。” 他动作迅捷如乘风,不出一时便寻到了三十层电梯门前。他抬手将一道预示通行无阻的乾宫开门符拍在门上,那紧闭的外门便应声向两侧敞开。 耳畔何月竹的声音一刻不停,“不知道为什么,我对你…总觉得很亲切。” 吴端无暇应他,上下勘查情况。 “我知道你是神仙,可是我真的...” 上方是失控的制动器,钢缆如脱缰野马般飞快转动;下方是深渊般的井道,机械摩擦轰鸣不绝于耳。吴端跃入井道,半空中摘下发簪打入摩擦片,有此阻塞制动器转动的速度减缓许多。他又攀着两条向下狂奔的钢缆,借速下坠。 “这辈子也没法答谢你了。如果来世还能相逢,我们交个朋友,好不好?” 隐隐约约见到了那电梯顶,吴端索性放开钢缆,让身体向下落去。机油混合着尘埃打在他面上、衣上,他置若无物,避也不避。 “对了,麻烦你替我和老板说一声,这个月的工资打给我姐。” “蛇!”吴端厉声发出一道命令。指间戒指脱手而去,在电梯井道中瞬息化作一条漆黑巨蟒,蛇身缠绕机箱导轨与钢缆,如一道粗壮的铁索捆住了即将坠地的机箱,又在狭长的空间里搭起一道向深渊而去桥梁。 吴端轻轻落在蛇背上,踏着蛇身步行到机箱顶上,他碰了碰耳铛,“没事了。” 先前滔滔不绝的那人此时一言不发。 吴端拉开顶上的救生门,进入电梯。 借着幽幽的暗光,电梯表盘上的数字显示3。 他唤了一声何月竹。 没有应答。 何月竹并不在电梯里。
第15章 给我看看你的梦 恍惚间,人声喧哗,觥筹交错。 “接下来有请证婚人上台。” “啪啪啪啪啪啪。”掌声四起。 雷动的掌声把何月竹震出一个激灵。他迷迷糊糊地揉了揉眼睛,只觉得好困好困,如果面前出现一张床,他可以沾床就睡。 而身旁不知是什么人猛地推了他一下,那人声音似远还近,每个字都听不分明,却能理解意义: “证婚人,该你出场了。” “我?”何月竹用手指指向自己,稍许清醒,左右看了两眼。——这无疑是婚礼会场啊。 铺着白布的铁艺圆桌规矩地罗列眼前。天花板上的吊灯是暖暖的红,照在满地的亮片碎纸上,像一地碎掉的红玻璃。而他站在一道拱形花门下,背后巨大的爱心卡片,写着百年好合四个字。 婚礼现场坐满了陌生的宾客,陌生到何月竹一移开视线就会忘记每个人的样貌。而他们齐刷刷目不转睛地看向何月竹,掌声雷动,经久不绝。 何月竹怔怔地抬手,才发现手中不知何时多了一张卡片,上面写着证婚人的台词。某种意识与记忆,就像呼吸般顺理成章地进入他的脑海,何月竹忽然想起:今天是他初中同学陈浩东的婚礼,而他是证婚人。 他有如被指引一般,木木地登上舞台。头顶灯光似乎早已久等多时,他一踏上舞台便暗了下来。 “证婚人已就位,下面有请新郎新娘!”不知藏在何处的主持人说。 从会场的另一端尽头,远远地响起了音质糟糕的《婚礼进行曲》。就像有人举着上个世纪的录音机在黑暗中按下播放键。 有两道黑影从音乐的来源处走来。每行一步,脚边便亮起一盏小灯。照亮他们前进的路,也映出他们的脸庞。 是新郎陈浩东与新娘林娇娇。 陈浩东面无血色,嘴唇苍白,他浑浑噩噩的模样,仿佛是吊着一口气。新娘则身着洁白礼服,手持捧花,与新郎互相搀扶,从黑暗中走来,缓缓登上舞台,站在何月竹身边。 隐隐中,何月竹似乎觉得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滋味,有如隔靴搔痒般的违和感。不仅如此,他感觉身体轻飘飘的,意识也飘忽不定,如同身处梦中...... 何月竹的思考被陈浩东打断了。他牵起身旁林娇娇的手,对台下来客说道:“大家好!非常感谢大家来参加我和娇娇的结婚喜宴!” “啪啪啪啪啪啪。” 激烈的掌声让人怀疑他们的手掌是不是肉做的。 何月竹觉得后背发毛,却说不出有什么不对劲,而面前的陈浩东更是郎朗念起新人致辞。 “我与林娇娇已经认识十年了。我能想到最美好的事情就是:一直爱你,陪伴你从校服走到婚纱,从青葱相伴白首。” 何月竹却只能回想起初中近乎地狱的糟糕回忆,他轻轻摇头甩去脑袋里的噪音,此刻让自己由衷为两位新人高兴,“你们最终能走到一起,我也很高兴。” 何月竹话已说完,而林娇娇与陈浩东仍然看着他。 在场所有人皆看向他。 被这些目光盯得发麻。何月竹说:“看我做什么...” “接下来是证婚人发言。”林娇娇低声说。 “噢,不好意思。”何月竹看着手心的卡片,对着面前的立式麦克风,一字一句念道:“非常荣幸,我受新郎的委托,成为本次婚礼的证婚人。新郎陈浩东,才华出众,仪表堂堂,新娘...。” 新娘,林娇娇。 总觉得有什么不对。 三个字梗在了何月竹嗓子里。他歪了歪脑袋,又仔细看了一眼提词,是林娇娇。 所有人都在等待何月竹,他无暇思考,对两位新人歉意一笑,继续往下念:“新娘林娇娇,温柔贤惠,聪明漂亮。我宣布,新郎新娘在此结为夫妻。从今往后,无论顺境还是逆境,富有还是贫穷,健康还是疾病,青春还是年老,都将风雨同舟,患难与共。” “接下来请新郎新娘交换戒......” 最后一个将吐出口的字被凛冽的剑气击碎。 随着一阵疾风呼啸穿堂而过,何月竹身旁的林娇娇被一股强大的冲击力向后击飞,整具身体撞在何月竹背后的“百年好合”四个大字上,骨头碎裂的声音清晰可辩。 何月竹随林娇娇的轨迹回头,瞳孔由于惊惧骤然放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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