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让我怎么说你好。”闻人晓眠长长叹气。 她又弄来一盆热水,在水里洒下红色朱砂,又咬破指尖,在水面飞快画下一个符咒。 那水腾起白雾,迅速变成红色,而不消片刻,红色又褪去,变回清水。 闻人晓眠舀一碗水递给张错:“喝了。” 闻人晓眠:“我还是那句话,不要以为你死过一次不会再死,就不爱惜自己的身体,就算你是死魂灵,你的身子也是血肉长的。” 张错将一碗水一饮而尽,放下碗,没有吭声。 闻人晓眠并不在意他当哑巴,反正七十年了,他说的字儿用手指头扒拉数,也数不过几回。 “你到底还是把鬼藤龙蟒给宰了?” 闻人晓眠饶有兴趣地问:“七十年你都忍了,这回是怎么了?终究忍不得了?又不看先生的面子了?” 她脱口而出,说完一顿,赶紧抬眼,和张错对上视线。张错的眼里有某种情绪。 闻人晓眠下意识后退一步。 只要一提到先生,张错总是......但这次,好像有哪里不太一样。 “你这次出去,到底碰上什么事了?”闻人晓眠正下颜色,谨慎地问,“你......” 闻人晓眠的话还没说完,空气里忽然传来一声尖锐的长啸,随后一道白光破空闪过,劈到地面滚成光球,旋即化出一只......一只肥不溜秋的白毛狐狸。 这是只断尾狐狸,只有半截尾巴,毛皮倒是雪白顺亮的,但通常狐生媚,长成它这样胖呆相的实在少见。 白狐几步蹿上木塌,冲张错生扑。 “哎!小白!”闻人晓眠赶忙伸手去拦,揪住一条狐狸腿儿,“别碰他,他有伤你看不见吗?” 白狐被薅了腿,扭脸用水汪汪的大眼珠瞅闻人晓眠,又转回去朝张错抻脑袋,支支吾吾地叫唤起来。 “小白这是怎么了?”闻人晓眠非常意外。 这白狐狸平时孬得紧,又肥又骄,对谁都爱答不理,上来阵儿怎么叫都不肯出来,这怎么还像着了瘾似的想往张错身上扑? 张错垂眼看着小白,沉默片刻,缓缓吸口气,小声说:“你是不是、闻到了?我身上......有他的味道。” 张错伸出没受伤的手,在小白头顶搔了两下,小白立马变得像只温顺家猫,用脑袋可劲儿蹭张错手腕。 “什么意思?”闻人晓眠愣愣地抬眼,望向张错。 张错去看地上浸血的纱布:“是他。” 张错喃喃道:“是他......回来了。” 闻人晓眠微微张开嘴,一时竟说不出话来。她在原地僵了好久,眼眶倏得红了,“你是说......” “......真的?你确定?”闻人晓眠生怕会出错,有些虚无地问。 “就是他。”张错声音很轻,轻得像孤魂野鬼的一口阴气,“我看到、刑火印了。” 闻人晓眠飞快转过头,抹了抹眼角。 “我要、回一趟鸣沙山。”张错说。 “不行。”闻人晓眠扭回脸,看着张错,“你现在的身体......” 张错想说什么,却没说出来,他突然掩住嘴一通咳嗽,嘴角渗出点点血迹。 “这几年、大印有动,如果......” “......我就是怕......”张错摇摇头,深深的目光盯着闻人晓眠。 闻人晓眠绷紧唇角,自知没办法阻拦张错,便没再作声。 闻人晓眠沉默了好久,空气里针落可闻。 太久了,她终于轻悄喘出一句话:“可是阿错,先生当年是想要你走的。” 张错慢慢闭上眼睛。 他小声说:“我不会走。” 他忽然轻轻笑了下:“我真是、是个......十恶不赦的东西。” 闻人晓眠微微摇头。七十年了,她都没有见到张错这样笑。 胸口堵得厉害,闻人晓眠低下头,顺了把小白柔软的狐狸毛:“阿错,别这么说。” “这是事实。”张错睁开眼,脸上浅淡的笑意散尽,“大印异变,祸患将出,但这却是、老天对我最后的......怜悯......” …… # 第二卷 · 祸鹿
第10章 再见...... 在县医院做了全套身体检查,报告显示闻人珄活蹦乱跳。 闻人珄把检查报告扫描好,打包发给孟弘洲,然后背上包,片刻没耽搁,赶紧回了金城。 一回到家,闻人珄便扑到床上睡得昏天黑地,直到第二天上午,孟弘洲一个电话打进来,闻人珄才掀开眼。 “你回家了?”电话里传来孟弘洲略带沙哑的声音。闻人珄对他这动静挺熟悉——指定又熬大夜了。 闻人珄懒洋洋地从床上坐起来,后背依靠床头:“嗯。你还在乡下?” 侧眼一看,遮光窗帘缝里筛进一道犀利的明光,打在地板上,形成光线,折映于墙面。 外头天大亮了。闻人珄顺眼瞅了下墙上的挂钟,居然已经将近十一点。 “没。”孟弘洲在电话里顿了顿,“我回金城了。” 闻人珄微微皱眉。孟弘洲回来他不意外,但总觉得有些奇怪。 比如孟弘洲语气里略微的欲言又止,以及他沙哑的嗓音——他既已经回来,居然没有和警局告假休息? 闻人珄敏感地捕捉到:“又出什么事了?” 孟弘洲叹口气:“倒是瞒不过你。” “那可不。”闻人珄笑了下,“我一听你的声音就知道,昨晚又通宵了。” “嗯。”孟弘洲说,“命案。” 孟弘洲:“已经第三起了。” “什么意思?”闻人珄愣了愣,“连环杀人?” “初步可以这么判定。凶手也有很大可能再作案。”孟弘洲严肃地说,“具体情形不能和你细讲。” “明白。”闻人珄自然不会多问,“你自己悠着点,注意安全。” “嗯。” 电话安静了片刻。闻人珄在等孟弘洲挂断。或者说,在等他挂断前的话。 “小珄。”孟弘洲开口了,“你......” 电话那头突然听见有人在喊孟弘洲。果然孟弘洲话锋斗转,快速和闻人珄说:“等见面再跟你说吧。我有事,先挂了。” “好。”闻人珄叩下电话。 他靠在床头没动,仰起脸瞪雪白的天花板,心间打卦—— 大概是山上的事吧。刘小壮“一跤跌失忆”,倒是不会说什么。可他临时编凑的谎话太便宜,端倪很多。比如最直观的——刘小壮腰上的伤。那是被藤条勒出来的伤,可不是从山上摔下去会有的。 闻人珄还没想好要怎么跟孟弘洲对付过去。他烦躁地撸了把头发,低骂一句:“真他妈烦人。” 卧室门被挤开一条小缝,紧接着门缝被怼大,从外头钻进一只通体雪白的猫。 一只母猫。去年闻人珄搁小区垃圾桶边上捡的。那时候他刚从警队退下来,居家养身子,成日闲得五脊六兽,顺手就把这白毛球提溜回家解闷儿玩。 闻人珄猜自己是因为长得好看,于是打小就讨各种小动物欢喜,什么猫猫狗狗,苍蝇蚊虫......都忒爱拘他身。 这白猫也不例外,一流浪野货,偏丢了独立自主的骨性,碰闻人珄手里穷知道撒娇卖嗲。瞅她是只母崽儿,洗了又干净待亲,闻人珄也乐意惯着它当公主,还给它起了个温婉淑情的名号,唤作“白娘子”。 闻人珄一走好几天,白娘子自己搁家,每天只有家政阿姨会来喂食换猫砂,实属寂寞。闻人珄一回来就闷头大睡,一直没宠爱它两把,这当儿估摸是憋不住了,专程登门入室。 就看白娘子抬起水灵眼儿巴望闻人珄,扭出一套扬娼舞道的范儿,娇俏凑来床边。 闻人珄挑起眉毛,手指朝它轻轻一勾,它便发出一声腻味的“喵咪”,一高蹦上闻人珄的肚子。 随后白娘子在闻人珄肚皮上趴下,眯起眼睛,闻人珄便伸手捋它的毛。 猫被搔舒服了,发出软乎乎的动静,又盯着闻人珄不撒眼。 小动物和主子久别重逢的目光格外惹人怜。那一双透亮的眼睛,含着情谊...... 闻人珄脸皮一拧——他该是疯魔了,居然在这时候猛然想起张错。 更诡异的是,他觉得张错看他的眼神,竟和白娘子此时有那么几分异曲同工之处。 ——可怜。带情。带娇。 只不过张错的眼里多了些闻人珄看不懂、甚至有些怵的情绪。那些东西很重很重,藏在他漆黑的眼瞳里,如同坠进深不见底的地渊,粉身碎骨...... 闻人珄晃晃头,让自己别胡思乱想。他揪白娘子的耳朵搓,搓下一撮白毛来。 闻人珄拇指食指拈着毛,心思转得飞快。 这一趟出去遇见这样大的奇事,连他上辈子都扯出来了。 闻人珄还是不肯信。 但爷爷七十年前的确是闻人家的下人,而最起码,那三个修墓工是因为爷爷才遇害的。如果不是爷爷的坟塌了,他们三人或许永远不会上那座山,也不会被龙蟒所害,连尸体都找不回来。 三条性命。三个家庭。闻人珄不能不动容。 不仅仅是好奇,更是一种必须承担的责任。他一定要把这码子破事捋顺当。 再说那张错,一嘴咬死他是闻人家主的转世,单看样子,就觉得不会轻易放过他。 这里头到底有什么乾坤?闻人珄莫名感觉到,有些无法想象的事情,或者说......出于警觉,似乎从这山上的奇遇开始,他就会被什么绑住,脱不开身。 闻人珄仔细琢磨,那张错不是“人”,凭他的本事,很难找到。那么现在他能做的,只有从爷爷这边下点功夫。 闻人珄揪起白娘子,将这赖赖塞塞的乏货扔到一边,然后拿起手机,给远在大洋彼岸的亲爹打去电话。 他这人上来劲儿心眼缺得厉害,遇上正事更是不假思索,这一通电话打过去,打通了才想起时差这么操蛋的玩意。 可惜晚了。那头接了。是他妈接的。和亲爹那理智派不同,闻人珄的亲妈一窝火子暴脾气。 贵夫人深更半夜被吵醒,对亲儿子劈头盖脸就是一通臭骂,连带着翻旧账炒烂菜,又把他这次在山上嘚瑟受伤的事鞭了一遍。 ——不用想,肯定是孟弘洲怕老婆,和闻人珄的堂姐说了。他堂姐闻人慕书是漂亮女探干,一贯敬业,必向组织及时汇报。 闻人珄被骂得耳朵疼,又不能顶,只好抿着嘴角不吭声。得了,也不用问爷爷的事了。 被亲妈骂过半小时,挂下电话,体力消耗过大,肚子咕噜噜开始叫唤。 闻人珄懒得张罗,去厨房泡了碗红烧牛肉面胡乱吃了。胃袋填满,他拾掇好厨房的垃圾,准备下楼扔去。 小区环境不错,安静清幽,绿化做得也到位。这季节有风有太阳,正午温度稍微高一些,那阳光贴在皮肤上格外舒坦。 闻人珄扔了垃圾便没着急回家,在小区里绕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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