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会……! 昏耀闭上了血红的眼睛,他觉悟般地深吸一口气。 粗糙的手掌托起兰缪尔的后颈,魔王将嗓音放软,哄道:“乖,让我看一眼。” …………可恶!! 昏耀,你死定了。魔王痛苦地暗想,不是今天,也会是明天;不是今年,也会是明年! 主帐里还是点起了暗淡的烛灯。 昏耀把兰缪尔放在自己怀里,用沾了药草的帕子轻轻按揉着刚才撞到的地方。额角一处,臂肘一处。 兰缪尔困倦,把脸朝向背光的一侧,安然自若地继续睡了。徒留尊贵的魔王在灯下愣愣出神。 ……但如果是明年的话。 昏耀怔神地想着:明年啊,那还来得及给兰缪尔封后。魔王的王后,魔王和王后…… 他突然脸色铁青。 不不不不不,昏耀,你真的完蛋了!你到底想怎么样,难道想让兰缪尔在大典礼上宰了你? 为了区区一个人类,怎会堕落到这个地步!想想你深渊之王的一世英名,被奴隶宰了这种结局真的可以吗?再想想你的王庭,你的族人!如果你的族人落入兰缪尔手里—— ……哦,好像也不会过得很差的样子。 昏耀绝望地呻吟一声,捂住了头。 昏耀无法理解,自己怎么就到了这个地步。 他更无法理解,都到了这个地步,兰缪尔为何还不动手做点什么。 第二天早晨,他睁眼时发现奴隶更早便醒了。兰缪尔垂着眼睛,将昨夜取下的银色禁锁往脖颈上戴。 他一贯是做什么都认真,戴禁锁的姿态郑重得活像是在给自己加冕。 昏耀就躺着,从后面静静看着他。 这枚禁锁已经换了好几次。 最开始,它连着镣铐和锁链,沉重的寒铁附加了电击的符文与精神诅咒,那本是对付魔族俘虏用的,只要轻轻一扯,就能让绝大多数的家伙痛得惨叫。 兰缪尔不知道被这东西折磨了多少次。直到有一次差点丢了命,魔王便再没敢让他戴过镣铐和铁链。 再后来,那些附魔的咒文开始隐隐地体现魔王的占有欲——它被改成除了昏耀自己,其他魔族都不能触碰的样子。 再再后来…… 也忘了每次都是因为什么,总之这七年,禁锁上的符咒一层层变少,最后居然变成了一条普通的颈饰。 去年年初,他瞒着兰缪尔,悄悄把锁的材质换成了可以抵御瘴气的精银。 深渊不产这东西,它是此前魔王征伐人类王国时得到的战利品。 昏耀将其中多数赏给了他的战将,少数赐给几位部落首领,自己只留了一小块,现在变成了兰缪尔的禁锁。 但才过了小半年,他又不满意了。 兰缪尔意识到了背后的视线,就知道昏耀起了。他侧过脸冲魔王笑笑,手指还落在刚刚戴好的银锁上。 “脱了它。”昏耀忽然说。 “嗯?”兰缪尔一愣,然后惊恐地攥着衣领看着他,“不行,我真的吃不消了,王……” 昏耀:“我说的是禁锁。” 兰缪尔:“?” “你掌管瓦铁的部落,不能戴着象征奴隶的东西。” 昏耀若无其事地坐起来,“没有好处。以后允许你不戴它。” “这……并不必要吧。”兰缪尔犹豫道,“我如今戴着锁,也不妨碍您的族人到处叫我大人。何况,奴隶为吾王训教俘虏,十天半月就毕,又不是真的去做首领,谈何掌管部落呢?” 惺惺作态,魔王暗想。 他加重语气:“服从你的主人。” 兰缪尔笑了:“好,那便如吾王所愿。” 昏耀于是坐过去,亲手为兰缪尔拆下那条精银禁锁。 这人发现禁锁的材质换过吗?魔王悄悄揣测,过了会儿又想,回去之后重铸成一对手镯和脚环吧。 把锁取下来的时候,他觉得自己这样子实在不行。 “你不好奇自己在梦里的结局?” 昏耀低沉开口,“我把你绑在王庭的木架上,点起火。十三个巫医为你施咒,所以直到变成焦黑的骨骸,你还活着。” 兰缪尔:“唔。” “如果你敢背叛我……兰缪尔,我会让你后悔来到深渊。” 但兰缪尔只是温和地弯起眉眼,静静注视着这位与自己同床共枕的异族。 他的眼神有种奇妙的平和与柔情,不像是奴隶仰望主人,也不像是恋人之间的对视,跟看仇敌的憎恶更不沾边。 非要说的话,可能更像是一个爱花的人,在等候一朵花苞的盛开。 “那真是太可怕了。”他笑吟吟地说,“所以,听了这么可怕的噩梦,奴隶怎么还敢背叛王呢?” 说着,兰缪尔披好自己的白袍,悠然站起身来。 他四肢修长,比例匀称,在人类中应该算是高挑的身材,可惜放在魔族面前,还是显得过分纤小。 “对了,难得到了这里,”走出主帐前,兰缪尔回头说,“回王庭之前,我想去结界崖上看看,吾王可以陪我一趟吗?” 作者有话说: 《圣君下深渊的第七年,魔王的状态be like》 大脑:兰缪尔是仇人!是敌人!我和他之间没可能了,要警惕,要理智! 嘴:老婆贴贴,宝贝疼不疼啊,乖乖给我看一眼 手:(抱住)(上药)(拍拍哄睡) 尾巴:(摇晃)(摇晃) 大脑:…………nmd!都是傻子吗,再这样下去都得死!算了,累了,还是想想封王后的事吧…可恶老婆好美,老婆贴贴!!
第5章 兽革竖琴 哪怕到了白天,迦索深渊的天空依旧是昏暗的。 阳光从来照不进这片土地,深渊的夜晚漆黑而诡谲,白天则像是蒙着一层灰扑扑的障。 除了魔王的“王庭”坐落在较为安稳的环境,其他地表都烧着火,半空中瘴气四溢……魔族在这里苟延残喘,像是阴沟里不能见光的虫群,佝偻着延续生命。 一匹高大的角马在灰暗的天穹下驰骋。 昏耀右手持缰绳,左手扶着兰缪尔的肩膀,让体弱的人类坐在自己的怀里。 不出战的时候,他懒得将蓬乱的黑发编成辫子,只是草草用发绳在脑后一系,此时正在狂风中招展。 “上次摩朵将军巡军回来对奴隶说,”兰缪尔眉眼弯弯地开口,“结界又变薄了许多,时常会有白色和金色的光斑照进来。我告诉她那就是太阳。” 昏耀没搭理他,兰缪尔继续说:“我猜这次过去,之前种的花就会开了。” 昏耀依然不吭声。 其实之前,兰缪尔每次提到那些花,他都忍不住嘲讽。这个天真的人类,居然妄想在深渊这种环境种出人间的花。 但现在阳光真的穿透了结界,虽然只有一丁点光斑,那也是确实的阳光……所以,谁说得准呢?魔王出神地想。 眼前渐渐显露出一片高崖,昏耀口中叱了一声,轻夹马腹,坐骑便驯服地拐上了陡峭的岩路。 “我们的军队正午时刻拔营,”昏耀低头亲了亲兰缪尔的后颈,低沉道,“时间不多,只能陪你一小会。” “足够了。”兰缪尔说。按魔族的习俗,征战凯旋时,魔王必须要回到为他浴血的勇士身边。 昏耀手腕严酷不假,但他在乎族人,在乎自己的士兵和子民。兰缪尔知道他从来不会在这种场合徇私。 角马停稳后,昏耀先翻身落地,再伸出双臂将兰缪尔抱了下来。 魔族的全身覆盖硬鳞,当然包括足部;角马则有着熊熊燃烧的四蹄。但兰缪尔是一个法力尽废的人类,他的脚掌雪白细嫩,地火一瞬间就能将其烧伤。 这些年,每每需要在深渊的危险地带长途移动时,兰缪尔就跟着昏耀骑角马,落地则由魔王抱着,像是个十足娇贵的金丝雀。 此时亦是如此。 昏耀将兰缪尔竖抱着,走上了结界崖。 这里是伽索深渊最高、最靠近阳光与人间的地方。 两侧的断崖一直向上延伸,而巨大的结界阵隐没在半空中,使得崖下的生灵不能继续向上行走。 到了夜晚,这结界会散发出光芒。远远看去,就像一轮小月亮挂在高崖之顶。魔族因而也将其称之为崖月。 崖月再往上,就是兰缪尔的故乡。那是被称作大陆、世界或是人间的地方,是太阳普照,四季轮转的仙境。 “花!” 突然,兰缪尔欢欣地出声:“呀,吾王您看,真的有花了!” 昏耀不禁愣了一下。兰缪尔从来在他面前温和恭顺,难得听见他这样渴切又情绪外露的声音,一时竟没反应过来。 兰缪尔轻轻一挣,就从魔王臂弯里落了下来,赤足踩在粗糙的山崖上,往前小跑了几步。 “你!”昏耀一时不察,竟被奴隶从手里逃掉,顿时焦头烂额地追在后面喊,“回来,兰缪尔!当心地火!” 可他追了三两步,也猛地愣住了—— 那片山崖,曾经与深渊的其他地方没有两样,只是一片荒芜废土。 但此时此刻,居然开了一小片花,星星点点的,大都是白色和黄色,偶尔夹杂几朵浅紫,最少的是粉色。 头顶的结界飘下来几块金色的光斑,它们毛茸茸的花蕊就被照得透亮,在风中怯生生地发抖。 昏耀从没在深渊见过这样柔软的植物,只觉得心脏也被震撼了一下。 再一看,兰缪尔已经跪坐在野花前,全神贯注地打量着这些小小的花朵,小声道:“居然这样多……我还以为就算开了,也不过寥寥几朵。” 他静静看着,面上一点点浮现出欣慰的神情,紫色的眼眸漫上了水雾,竟像是要哭了。 “……不就是几朵野花。”魔王定了定神。他走上前,从后面伸手要把奴隶抱起来:“这么娇,像你一样。等下次地火窜上来,就全烧烂了。” 兰缪尔却抓住昏耀伸来的手,回头露出被笑意抹开的眉眼:“吾王,花开得这样好,说明这里没有火了。” 细碎的阳光正落在他如雪的长发上,照出一片刺目的亮银色。于是昏耀又被晃了一下神。 “……” 魔王沉默片刻,抬起手指在兰缪尔脸上一抹,粗鲁地擦去了一道碍眼的泪痕。 “不许哭。”他说,“不就是几朵野花,不许哭。” …… 最近一段时日,昏耀偶尔会心想,哪怕日后兰缪尔真的大仇得报,隐忍多年一朝把自己宰了,那又怎么样呢。 “说起来,吾王许久没和奴隶在野外合化过了。” 兰缪尔望着那些野花,将手掌缓缓贴在白袍的领口,轻声试探着说:“我今天高兴,您要不要……” 阳光将那张俊美的脸庞照得洁白无暇,人类男子手指一动,白袍无声地落下来盖住脚踝,他就像主动走向祭台的羔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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