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索性站在门口拨弄风铃,十几只小贝壳随着大海螺摇摆,小葛走过来,把烫金喜帖给他,也抬头瞧,半晌说,“还有个传闻,说是把心事讲给海螺,好事能成真。”“那坏事呢?”,柏和桦走到办公桌前抽出根烟,记起他小时候也有串类似的,小葛挑眉,“谁把坏事说出口。” 说罢,风铃又匆匆响起,她去赶晚高峰地铁。柏和桦曾在她抱怨地铁太挤时建议,避免上班族人流的办法就是比他们搭更早或者更晚一班。 “搭早的来太早,搭晚的会迟到。”“那就搭晚的,你迟到,我不扣工资。”,由于他本人也做不到按时开工,故根本不设立打卡规定,小葛却说,“我只是对自己有些要求,和工资无关。” 一个有追求的员工和一个随便的老板,柏和桦将双颊鼓起,像金鱼一般,吐出半个烟圈,他又试了几次,还剩半根烟时已吐得很完美。很早时候他就开始抽烟,约莫是高中一年级,有个朋友从他爸那儿偷出大半盒烟分给班里的男生。 十来根左右,根本不够分,他们跳过所有死板的书呆子,却来到了柏和桦面前。他的成绩优秀,体育也出色,最难得的是他竟不被任何人讨厌,因为他来者不拒。问他题目他就耐心地教,找他打球他也答应,让作弊传答案,他就直接把试卷和人交换,动作干脆迅速,连提出要求的同学都骇然。 每当嫉妒或是厌烦浮出心头,又会被隐秘同谋的场景拉回心底,柏和桦很招人恨,但没人真敢恨他。于是他拥有了抽烟的初体验,焦油的味道在体内发酵,在阵阵咳嗽声中,柏和桦无师自通,他都不敢相信这就如同呼吸般简单,兴奋并不来自香烟的某种成分,而是这种无论何时何事都能游刃有余的自傲。 从不定下什么目标,因为他都能做到,可太简单的过程叫他有些无趣,幸而他还不至于闲到通过游走于危险边线来得到满足,再者他自认是个善良的人,比起致人不幸来更喜欢见人快乐。 柏和桦打开喜帖,里头一男一女相拥,笑得开怀,就连眼尾嘴角的细纹都不作修饰,这难道不是真心相爱。远处公路堵得水泄不通,有车正带头鸣笛,贝壳风铃的声音便没那么清亮,连同柏和桦在说的心事。 “海螺啊,海螺,假使你认识李舟一的话,麻烦请让他爱上某个人吧。”
第13章 13 === 李渔再度来访时,柏和桦正在楼上挑选衣服,当指腹划过棉质衬衫,她的声音同天气预报播放,“今天降温,穿这些也太少了。”他抿嘴微笑,依旧拿出件浅蓝的衬衫,“是啊,不过我生来就有点体热的毛病,大冬天都是穿单的。” 楼上玻璃间的玻璃墙被设置雾面形态,从下往上看,只望到有个人影在动,片刻他就穿着这件衬衫配月白的西裤下来,像活在春天里。 “我正要去他家呢,你来得刚好。”,他照例把烟盒塞到前台,小葛在后边泡咖啡,她记得所有客户的喜好,李渔中意不加糖不加奶的热苦咖,偶尔也喝普洱。 但都要贵的,柏和桦有个朋友是干茶叶生意的,他经常低价购入,以伴手礼送出,茶叶品质很好,甚至有客户回头买茶叶。 普通人喝不出所以然来,其实李渔也不能,但她偏好苦丝丝的东西,违反人类寻求甜蜜的本性,她啜了口,就好像杯里装的是奶油热可可,“你接触了这么多天,怎么样?还能肯定回答我舟一没问题吗?” “当然。”,柏和桦倚在沙发里,喝的是三合一速溶,有股人造奶香和糖精味,“要是再能给他剪个头发就好了。”,他的脑内忽然就浮起那双幽黑的眼珠,下三白又平添些邪气,“眼睛还得做下激光,他是近视对吧?” 李渔点头,略微诧异,“他近视是你猜的吗?”,毕竟任谁看到舟一这幅沉迷游戏的情状,都会怀疑他眼睛有问题。“这倒不是,是因为他眼睛看着很像是有过长期戴近视眼镜的样子。抱歉,那天和他有过几句争论。” “他说话了?”,已经是不可置信,咖啡在桌面留下点点斑驳,李渔喃喃反复,“他说话了。”“是,但我觉得他说话的目的就是想彻底把我赶走。”,柏和桦无奈讲,留意到李渔向来挺直的背脊微弯,强势的语气无力起来,“我们已经很久没讲过话了。” 有多久,她都有点记不清了,好像从葬礼结束,又好像是还没办事前,她问舟一以后怎么办,他却没开口说话,只是怔怔地站在他母亲的遗照前。 天气没现在那么冷,阴云大片,雨要落不落,舟一穿着黑色西服,比死人还要僵直。许多亲戚都来关怀,他就被拥挤在人群中央,那会还戴着眼镜,雨丝就这么打在镜片上。 有人喊下雨了,有人拉他,他却不动,大家都去拿伞避雨,唯有他被雨浇透。李渔给他撑伞,他却只是低头把眼镜擦干,然后笑了一下。 笑容太浅太淡,太转瞬即逝,以至于她并不确定是记忆中的场景是否真实,唯独肯定雨越下越滂沱,连伞都承受不住。 之后,舟一再不出门不与任何人说话,紧闭门窗,他开始活在黑暗里。 ---- 买茶叶的出现了
第14章 14 === 开往舟一家的路两旁种着很多柏树,一年四季都绿油油的,倒春寒里也傲然不动,鲜花虽然美丽,但终有凋谢,而柏树常青。副驾驶的女人已经褪去青涩,她在十多岁的年纪完成了盛大的绽放,人们以为她花期尚漫长,其实不过一年不到。 她十指指面做着与冬季不大相符的白绿杉叶,长发用根朴素木簪松绾,简单妆容,打开遮阳板补了点妆。“我还以为你没空来,要在家带孩子。”,等红灯时,柏和桦递给她几张纸巾擦去唇角多余的裸色,“我还以为你还在干经纪人呢,不过也是,你怎么可能会一直在同一个地方打转。” 谈笑间,还残存着十八岁maki的影,他们相识于微时,柏和桦刚开始独立带人,她刚入行,玩心很大,即便长相出众却没做艺人的意识,纯属是不喜欢读书,被分到最差的团队也笑嘻嘻的,结果受到同队排挤,她原本已做好被退队的准备,穿回普通校服,对着清晨薄雾的天发呆。 “我们来干一件大事怎么样,黄伊玫小姐。”,虽说已过去十年,柏和桦的样貌却不曾改变,他站在大堆往学校方向前进的高中生里,宛如沙丁鱼群里的一条蓝色神仙鱼,他拦在她的面前,有着与众不同的成熟自如,迎受千百道看向异类的目光,向她伸出手,“你瞧,即便你什么都不做,都万众瞩目,天生优越于他人的地方,在学校里可没什么大用,你也不想淹没在普通人里吧。” 柏和桦是天使或者魔鬼,伊玫不确定,人都具有两面性,可她从未后悔,将手与他的相握。黄伊玫从此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广为人知的maki,她所有的自我个性都要为maki让步,这是柏和桦教她的,二十四小时除去独处时间外,她都必须是maki。 长久的角色扮演,让她与maki再难分开,这不坏,伊玫认为正因maki,她才变得更好,孩童时的顽劣自私被消磨,开始接受并珍惜他人的感情,认为终有一日她能作为伊玫而被爱。于是在事业上升最高点时,她向柏和桦提出了隐退,“我已经很满足了,在这阶段想做的我都已经做了,谢谢你。” 之后几年里,柏和桦收到了她的毕业证书,结婚请帖,女儿周岁照片,那小姑娘长得是活脱脱另一个她,她丈夫是个不追星的上班族,不认识maki,只认识伊玫。她好像过上最开始不情愿过的生活,可她早已不是十六岁时带着叛逆神色站在校门口磨蹭的少女。 maki的离开让他们赔付了一定的违约金,但柏和桦好像早有预料,签的商业合同很少,还被同僚劝告要充分发挥艺人价值,事情发生后,他们掉转风向说柏和桦简直高瞻远瞩。他向来把伊玫看成合作伙伴,maki是他们共同经营的角色。 柏和桦是少数不爱钱的人,他更在乎角色受到的欢迎程度,金钱不是他衡量成功与否的标准,能够轻而易举得放弃maki,是因为他已经将其做到完美。 公司当时为绘花组定义的概念是每位组员都是一种花株的代表,maki选择了玫瑰。
第15章 15 === “看来这个人真的很难搞,能让你求我帮忙。”,他们一同走进舟一楼里的电梯,伊玫记起从前她很不服管教,经常故意惹柏和桦生气,但他总是和颜悦色,反倒弄得她没脾气,后来长大,倒还是喜欢偶尔呛他两声,“要是我来了他也不开门,那我不是很丢脸。” 柏和桦夸她,“他不开门是他的损失,你可是大明星,多少人想见你呢。”“都过去多久了,还大明星呢。”,他们走到舟一门口,伊玫叩门,与做maki时的声音比没有变化,“李舟一先生,你在家吗?我是,maki。” 蹬地的脚步声甚至传到了门后,咚咚咚得如心脏搏动,可快到面前,忽然就放轻放慢下来,柏和桦甚至能想象他就抱膝坐在玄关,他示意伊玫再敲一次,“你好,你在吗?我是专程来见你的。” 铁门缓慢打开,随着光一点点打进,伊玫看清舟一的长相,简直如同在荒野求生的流浪汉,她不可思议得回头看柏和桦,发觉他在凝视舟一,探究的高傲的,她又去瞧舟一,保持温柔,“你好,你就是李舟一吧,不知道你还记不记得我,我当时是绘花组的主唱maki。”如果不是他的胸膛还在轻微起伏,伊玫甚至会以为他没在呼吸。 半晌,舟一掏出手机打下几个字播放,“你好,你过得好吗?”轮到伊玫愣住,柏和桦当时与她说她有个客户是很喜欢maki的狂热粉丝,但是客户本人比较内向沉默,希望她能来帮忙劝说。 她们当时办签售或者握手时,都会碰到一两个特别疯狂的,尤其她人气很高,所以这种经历比较多,他们上来都会先说自己很喜欢她,表示程度时偏爱夸张极端,不是喜欢的要死就是要疯。 他很另类,虽然伊玫看得出他很紧张,“我过得很好,现在已经在过普通人的生活了,我们能进去讲话吗?”,舟一想了半天还是点头,后退几步让他们进来,柏和桦比他更像主人,开灯后从鞋柜拿出两双拖鞋,是上回他带来的周边,伊玫感叹,“真是好久没看见自己的周边了,这好像是我最后一次演唱会送的礼物吧。” “是啊,当时票全都卖空,仅剩的我都收回保存了。”,算是留念,柏和桦往前,舟一就后退,三个人坐到灶台右边的小桌,这次柏和桦率先拖过小板凳坐下,他留给舟一一个正对伊玫的机会。 舟一飞快打字,听着连无感情的机器男音都激动起来,“那年我在准备高考,没能去你的演唱会。”“哦,那我们就是同年生的了?真有缘。”,她退队时正好十九岁,舟一抬起头看她,几乎不必看键盘就能打出,“对,我在学校见过你,可能你不记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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