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山不料他最后变卦,急道:“云洗,你要放任朱雀就此灭族吗——” 传送阵一半已成型,云洗闻言低低道:“要怪……就怪你们死的太早吧。” 一句说完,传送阵已散发微光,只待最后一笔阵成。 段临在那刻狠狠推开云洗的手。 灵气碰撞发出刺耳声响,段临的声音被淹没其中。 段临说:“我真的、真的很想坚定地选择你。” 对不起。 那几乎成型的传送阵最后一笔歪斜,落入镜中,引向了不同的地方。 云洗不敢置信地,像个年久生锈的木偶那样,慢慢地转过头看着段临。他的眼睛一刹红透了,没有泪光,全是血气。 第二次了,段临。 他想,你可真会伤我的心。 ---- 镜中和传送阵勾连的内容在玄虚2
第44章 章四十四 爱恨1 ======= 空气一刹仿佛凝滞,无形的重压沉沉压下来。宿缘镜本就灿亮的光芒亮到极致,变得刺眼。那样的光芒几乎融化了周遭全部,万事万物都消失了,段临只看见一片空茫的白。 被强光刺激,段临眼角渗出泪水,他没有闭眼,木然地等待一切翻天覆地。 他听到自己的心跳声一下下沉闷地敲在耳畔,如同倒数。 在倒数的尽头,宿缘镜光芒倏地黯淡,只余轻微的嗡鸣。灵气四溢,宣告命数已落成。 段临不适应地闭了闭眼。他听到云洗说“你满意了?”,语带讥嘲。 段临如遭雷殛。他下意识向云洗方向伸手,只堪堪碰到,便被云洗甩开。云洗转身时的衣袂打到段临尚未收回的手上,段临本能地蜷起手指,却抓了个空。脚步声远去了。 段临想扶什么东西,抓了两下,没抓到。他慢慢蹲下,又扶着地,换成坐姿。 他把脸埋进膝盖。 一切都没变。时空没变,他的记忆没变。 他明明更改了传送阵。他明明应该被传送到其他地方。 为什么历史没有被改变? ……其他地方。他当年只被传送到云洗所在的雪山,误打误撞才摔入云洗的藏身之处。 他没有被准确送到云洗所在,那就是“其他地方”!云洗所画的传送阵一定精确到毫厘,被他一推,才出了差错,让他兜兜转转大半天……才遇见云洗。 他只改动了最后一笔,以至于传送阵地点的变化有限……没有出雪山。 命运本就是环环相扣。 云洗匆忙画就的传送阵里,暗藏了疗愈的阵法。当年段临本是半死不活,被这阵一传,才得以挣扎求生。这世上只有一人会对他如此好。 段临觉得自己是想笑的。但不知道为什么只有泪水。 宿缘镜……补齐因果。 像一个笑话。他的负隅顽抗不过是命数上既定的一环,歇斯底里又尽忠职守地推动命运的齿轮,分毫不差。 他原本拥有全天下独一无二的认可。他当着云洗的面把这认可撕碎,把碎片变成捅向云洗的刀。而这居然全是徒劳。 他这一辈子,想要追求什么、保护什么,是不是都是一个笑话。 芥子里无日月,段临失去了对时间的感知。等到泪水全干了,他才施了个法术清理自己,凭着记忆往阶梯走去。 段临走到阶前,扔了枚铜钱下去,听了听铜钱滚动的声音,才往下走。 “他的命数,”段临对虚空说,“无可挽回了,对吗。” 关山过了许久才道:“孽缘。” 此后再无声了。 * 云洗离开了芥子,变回真身,栖在朱雀谷的一角,蜷缩成一团。他暴怒下甩下段临离开,段临没有追上来,他也不想管。 他一度以为,他再也不会这样伤心。 云洗几乎是怨恨地想,为什么要让我遇到你。 可云洗也知道,再来一百万次,他也还是会放那个传送阵。 他错就错在……相信段临有真心。都是咎由自取。 云洗蜷得更紧。他想就这样消失,沉睡到天荒地老,此后人世间的悲欢离合都与他无关。他不需要再去相信,也就不会被辜负。 和风轻柔地拂过他的羽翼,有什么东西落到他羽毛之间,又飘到地上。 是一朵尚未盛开的花蕾。像是已经化身草木的魂灵……在哄他开心。 他在那刻感到了无以复加的孤独。 云洗一动不动地蜷着,想忘记一切封闭感知,偏偏清醒得痛苦。他目不转睛地盯着那朵花蕾,努力让自己什么都不想。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听到轻微响动,段临也从芥子出来了。 段临问:“云洗,你还在吗。” 云洗不动,不出声。 段临得不到回应,侧耳倾听片刻,试探地往一个方向走了两步,又站定了。 “云洗。”段临又叫了一遍他的名字,小心地说,“可以回应我一下吗。” 段临说,我看不见了。 云洗的心忽的一沉。他恨到这时他还会为段临的事牵肠挂肚。 云洗变作人形,却还是不语。 段临等了等,又说:“我不知道你还在不在谷里。如果你还在的话,不应我没关系,但是等下我去找你,走到你身边,你不要躲我好不好?你躲我的话,我可能就真的……真的没办法找到你了。” 段临说完,慢慢摸到山壁,沿着山壁向前走。朱雀谷谷内地势平坦并无障碍,段临虽然慢,倒没有踉跄。云洗不在那个方向,但没有提醒段临。 日色西沉时,段临摸到了山谷的尽头。段临走了多久,云洗就看了多久。 段临摸到尽头,只停了停,确认是真的尽头而不是障碍,就往左移了一个身位,往回走。没东西扶,段临走得更慢了些,但尽力保持了直线。 云洗意识到,段临真的要用这样笨的方法,去“找”他。如果他不在谷内呢?如果他就是躲开了呢? 段临还要想出多少笨方法。 云洗的愤懑并没有减轻,但更深层的悲伤漫上来,扼住他咽喉。 云洗终于说:“我在这。” * 两日后。 段临被云洗带离朱雀谷,就近找了间客栈落脚。他失明之后诸事不便,云洗只能在一边看着他。 云洗虽然和段临共处一室,但不出声。段临起过几次话头,没人理,他就讷讷住嘴。 只是段临有时候会问:“你还在吗?” 云洗一开始会轻微地发出一些响动示意,但如是几次他觉得段临在明知故问:“我还能去哪?你看不见,不是还能听吗?” 云洗不想说那么多,但尖锐的话语抢着从他口中冒出:“就算我走了又怎样,对你有差别吗?你宁愿不遇见我。” 段临脸色白了白,只说:“对不起。” 云洗更加烦躁。他站起来,想出门透透气。 段临在他身后又说了一遍“对不起”,云洗正要让他闭嘴,就听到段临说:“我上一次失明……是在蓬莱。所以我有点过度恐慌,对不起。”
第45章 章四十五 爱恨2 ======= 云洗站住了。 段临还在继续道:“可能……过几天,等我习惯一点,就不会这样了。” “我没有原谅你,但这件事是我没想到。”云洗坐回凳子上,“当我没说。” 云洗坐了会,顺手点了一小团火,丢在段临身前。蓬莱岛的囚牢里总不至于还有火苗。 段临愣了一下,小心地用手隔着距离摸了一圈,确认真的是他想的那个东西,才又缩回手,说谢谢。 云洗隔着火看他。段临生得骨秀神清,天然带着股书卷气。只是段临平时少静,总是在笑,天生的文弱秀气被神采压住了,到此时方显。 往常段临虽然白,但骨子里有股勃勃的生气,不让人觉得病弱。但现在那股生气散了,就显得苍白。火光照亮他一截下颌,让白与红的对比更加鲜明,焰尖的影子恰恰在他唇珠上跳动。让云洗很想……抹掉,或者探进去。 段临忽然动了动。云洗下意识移开视线,但段临没有察觉到异样。段临是想装水喝。 他装水的程序很繁琐,先摸一遍茶壶,确认壶嘴的位置,再感受壶嘴与杯身的距离,挨个掂量完了,才试探性地往杯里倒水。听到水没有泼洒,段临小小地松口气。只倒了半杯,他就有点拿不准,犹豫着想把壶放下。 云洗看了心烦,把壶抢过来,另倒了一碗满,本来是想塞到段临手里,却在端起来那刻改变主意。云洗把碗凑到段临唇边,直接倾斜碗身。 段临猝不及防,张开唇努力吞咽。云洗看着他喉结滚动,明知道段临来不及吞咽,还加大了倾斜幅度。 云洗刚把碗拿开,段临就开始呛咳,咳得两颊染了绯色。他双唇水光潋滟,更为殷红。 云洗把碗砰的一声放下。随时随地发情。我有病吧。 段临被那一声吓到,连咳嗽的声音都变小了。 云洗知道段临误会了,但也不想解释。他被自己的欲望恶心得想吐,想象却一路蔓延。 段临不知道是因为目盲,还是自觉歉疚,这两天总是一副惊弓之鸟的样子。云洗一直因此而愈发烦躁,但刚才的某一个瞬间,他突然觉得失去了反抗能力的、瑟缩而顺从的段临……也很好。 既然只要给段临选择,段临就会让他失望,还不如完全剥夺段临选择的权利。把段临双手锁住,困在屋子里,就像幻象里一样,不再理会段临说什么想什么,放任自己的欲望。 云洗霍然站起。再不出去他就要疯了。 但他一走段临就该想东想西,云洗快烦死了:“你要不要出去?” 段临说:“啊?” “我要出去。”云洗飞快说,“不是因为你做错了什么但我也没有原谅你,为了避免你乱想给你个机会跟着。现在告诉我,要还是不要。” 段临连忙站起:“要。” 一出门云洗就发现这主意糟糕透顶。外面不是朱雀谷,多人多物多障碍。放段临自己走能比蜗牛还慢,云洗也不可能让他东绊一下西绊一下,只能让段临牵自己袖子,遇到台阶出声提醒。 在客栈里还好,大街上人声鼎沸,段临判断不清距离。他听到路人聊着天擦身而过,即使还有两拳的间隔,也会往云洗这一侧躲一下。到了人多的地方,段临几乎要“黏”到他身上。 比在房间待着凑得还近。 云洗可以感受到段临的体温,不敢抓实了的力度,微微慌乱的呼吸。 云洗出来一趟,根本没感觉到什么“广阔”“辽远”。他指望别人的热闹可以打破他和段临之间的“空间”,把那些奇怪的氛围变成平常,可出来了才发现外界的喧嚣都好像被无形的隔膜隔开了,成为了对照,让膜内的他们显得更加密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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