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没管两句话之间好像并没有逻辑关系。 段临熟练地过滤掉云洗外强中干的奚落,只听见云洗说“下次”。段临忽然伸手过去,搭在云洗手上,感受到云洗被他惊得后仰,一本正经道:“你昨天有本事靠那么近嗅我,怎么今天碰碰就害羞了呢?” 云洗瞳孔微微一缩。段临便愉快地笑了:“你果然还记得。” 如果云洗如他所言真的忘了,第一反应肯定是质询辩解,断不会如此心虚。 段临自己的心跳也跳得飞快,但他惯会装大尾巴狼,硬是撑出一张八风不动脸,好整以暇地朝云洗弯起眼睛。 “小鸟。”段临换回了少时的称呼,“你当然是不同的。” 云洗没应声,过了会说:“你能不能换个称呼?” 段临只是笑,云洗又说:“你以前叫就算了,现在也叫?不觉得别扭?” 段临故作惊诧:“你以前抗议也就算了,现在也抗议,不知道无效?” 云洗登时被他噎住。段临见好就收,拍拍云洗的手,直起身,给云洗留足安全距离。云洗跟怕人的雀似的,仍然警惕地盯着他的一举一动。 “我都不知道你为什么会怀疑这个。”段临说,“如果可以,我也想把我的心剖给你看。但我不行,所以我只能请你相信我。云洗,你对我是特别的。所有人都不同于你,所有人都比不上你。” 许久许久,云洗才说:“知道了。” 段临也沉默下来,蓄足了勇气,才开口道:“我昨天没说完……我没把你当拖累过。过去……我们都不想的。” 云洗伸掌拦住他,那是一个拒绝的姿态。 段临意识到,昨夜他无端的联想,或许真的说中了。云洗不是懒得听他说话,而是也是情怯。 那一场别离伤筋动骨,轻易不能提,不愿提。 而且段临有时候有种模糊的感觉……不管他说什么,云洗不信他。段临低低道:“你需要的话,我也可以喝双叶吐真。” “算了吧,段临。”云洗说,“这样也挺好的。足够了。” 云洗说完,不再看段临,撩起车帘一角,望了眼后方。逍遥宗的人果然追了上来。 云洗放下车帘。他没在意,毕竟他们进不了朱雀谷。 两日后,逍遥宗圣地。 宗主朱乾早就摒退了随从,仔细地理理仪容,才入了庙堂。 庙堂里位列逍遥宗历代宗主的牌位,朱乾恭敬地上了香,一躬到底,才仿佛和什么人禀报似的:“……一行往朱雀谷去,派出的弟子粗愚,不敢冒犯圣地,只守在谷外。谷内之事,还望仙君留心。” 分明无风,庙堂内的烛火却无端跳跃,灯影幢幢,似双目注视。 一个声音缓缓道:“我会照看的。”
第40章 章四十 因果2 ===== 朱雀谷。 朱雀谷地势极为陡峭,如同大地被利斧劈开,留下一道深邃平直的伤口。峡谷被一层非自然的浓雾遮挡,隔绝外界窥探。云洗说即使有不速之客,也会在浓雾中迷失方向,兜兜转转地回到起点。 段临穿过那层浓雾时,感到雾气隐约地向他聚来,似乎在拦着他不愿他进入,但云洗坚定地牵着他,带他走出迷雾。白雾无可如何地留在段临身后。 天光方才映亮段临的视线,他视野便又是一暗,赤红的羽翼划破长空,几乎从他脸侧擦过。段临下意识后仰避让,定睛一看,便大吃一惊——那竟是一只朱雀!在它身后,更多相似的生灵自由翱翔,此起彼落。 这朱雀谷里,竟飞了数十只朱雀。段临霍然转头,望向云洗。云洗却很平静地看着,说:“幻象而已。” 一只朱雀自远空飞来,收拢羽翼,安静地看着他们。云洗伸出手,像是要抚摸它的羽翼,却穿过了“朱雀”的身体。 那朱雀一无所知,还偏了偏头,玩似的想要拨弄垂柳。 云洗自嘲一笑,跟段临说:“走吧。” 段临紧跟着云洗,走了两步,又忍不住回头望望那抹幻象。段临察觉得出来,云洗伸手的那刻,是真的抱了一丝希望……他想触碰他的同类。 世间最后一只朱雀。“最后”一词,何其珍惜,何其孤独。 段临问:“你没有回来过吗?” “没有。来不及。”云洗说,“但我见过它的样子……在传承里。” 段临说:“你喜欢的话,我们以后也可以常来——定居也可以,我没关系。” “算了。守着空谷,还不如和你满世界乱跑。” 再往深里走,连朱雀幻象也不见了。远处一道缓而广阔的坡,其上草木蔓发,浓荫蔽日,格外葳蕤。 云洗说:“这就是我们……他们的埋骨之地。” 段临吃了一惊,那坡上除了植被异常的繁茂,没有别的痕迹,更没有立碑。如果云洗不说,他是绝对看不出来的。 云洗:“陪我去看一看。” 不同于入谷时无可如何的白雾,这次段临明确地感受到有层无形的屏障在阻碍他进入。段临心下不安:“要不我在这等你吧。” 云洗显然也感受到那股拒绝,却眼也不眨:“段临,这是种仪式。我只会带你过去,你明白吗?” 段临说不了不。那层屏障水波似的渐渐现形,警告似的,发出了白光。 云洗眉宇间闪过一丝怒气,他仰头直直注视那抹白光:“这是我的选择,你凭什么置喙?” 山谷无言,并无回音。 云洗并指作刀,就要划向手腕,被段临眼疾手快地拦住。云洗只定定地问:“段临,你也要拦我吗?” 段临打心底不愿意云洗与这山谷的意志——如果有的话——起冲突,可他如果执意反对,那就是对云洗的心意弃若敝履。 段临松了手,任云洗将血抹到他腕上。朱雀气息与屏障相撞,屏障震荡不休,最终归于隐形。段临被认作“自己人”,放了行。 不同于横生波折的屏障,屏障内的一切安然宁和。枝叶随着暖风轻轻晃动,发出絮语一般的沙沙声。一片落叶打着旋飘到云洗身前,被他伸手盛住。 仿佛真的有魂灵在含笑看着他们。 云洗静静站立许久,伸手按在一棵古木上。他像是有千言万语要说,但最后只是简单道:“这是段临。” 沙沙声大了些,像是回应。 段临抓住云洗垂落的手。云洗转头看他。 “生于天地,归于天地。”云洗说,“段临,这就是圆满了。如果我也有那天,你不要伤心。” 段临不自在:“想这些还早……” 云洗便不再多说。 段临陪云洗安静地站了片刻,突然余光瞥见高处似有明光闪烁,但凝目一望,又只见灰蒙蒙的山壁,并无其他。 段临把窥见的异状说了,云洗道:“那是芥子,看着近,其实很远,和我们所在的不是一个空间。你看到的光亮应该是宿缘镜。据说可以通天彻地,补齐因果。” 段临奇道:“补齐因果?” “传说每只朱雀生来都有命定之人,却不是谁都可以遇见命定之人——又或是因果线缠得不够紧,没办法相守,之类的。”云洗无所谓道,“宿缘镜可以照见命定之人,把欠缺的因果补上,生造出一个新的命数来,是不服天地、离经叛道之举。”他唇微微一弯,对段临说:“他们还是挺有个性的,对吧。” 段临觉得他这有点像对玩伴炫耀家人开明的小孩,透着股可爱的小得意。 段临说:“那你要上去看看吗。” “用不上。只要你不乱跑,看不出有什么因果要补的。”云洗想了想又说,“不过芥子里放着他们留下来的东西,还是去看看吧。看看其他的。” 段临脑中忽然闪过一个可能,他顿觉喉咙干涩:“云洗,你有没有想过……如果你的命定之人不是我呢?这可能就是朱雀谷拒绝我的原因,它……它觉得你选错了。” 云洗说:“所以?” “如果你去看宿缘镜,你或许……可以看到另一个未来。你可以选择另一种命运。” “我不在乎。你想清楚,段临,宿缘镜本就是反抗既定命数的,如果它映出什么我就要什么,那才是被‘既定’困住了。”云洗用手背碰了碰段临的脸,语气变得轻而和缓,“别傻了,段临。” 段临本就是担心云洗没想清楚,糊里糊涂地错过,云洗既已有了决断,他就不想再多说了。 他也有私心。 云洗又说:“而且我觉得就是你。你实在不安,我们可以去看一眼。如果是,你也不用整天纠结朱雀谷不承认你了。” 段临一望望进云洗眼底,正待说好,头忽然一阵刺痛,像有一根针穿过他颅侧,暗红尘霎时雪亮*,一刹洞明。 段临透过云洗的眼睛……看到一只奄奄一息的幼鸟。 段临浑身僵直,一时天地万物都离他很远,一切都不复存在,他只看得见那只幼鸟。 而后云洗的呼喊打破凝滞,段临的神魂骤然被拉回现世,旧未出现的头疼来势汹汹,他膝盖一软,险些跪下。 云洗眼疾手快地扶住他:“你怎么了?!段临!” “是你吗?”段临蓦地仰头看向云洗,语无伦次,“我看到一只幼鸟,好像被困住了,蜷缩着,瘦骨嶙峋,翅膀上,翅膀上有啃咬的痕迹。” 云洗一愣,然后斩钉截铁道:“那是幻觉,你不要被扰乱。” 是吗。段临想,我又出现幻觉了? 段临颅内忽然出现了另一个思绪,在轻轻说“你相信他吗”。那个思绪不是被他“听”到的,而是直接映射在他脑海里,段临太阳穴直跳,头还在疼,怀疑自己突然疯了。 “你不用慌。”那个思绪平缓地“说”,“我是曾经的朱雀族长,守在谷内的一缕神识。” 传说,在灵力丰沛的时代,朱雀族长身死魂未消,以庇后人。 居然是真的。 段临心乱如麻。那个思绪见他不回答,便继续“说”:“你若想知道真相,便让他进入芥子。他是我族人,我不会害他。” 段临久不出声,只额上的汗一层层地冒,云洗正着急,忽见段临眼珠轻轻一动,眼神终于有焦距了。 “云洗,芥子里会有伤害性的布置吗?” “应该不会。芥子不对外人开放,我们不对自己人设防。怎么了?你现在究竟怎样?” “那我们先进去好不好。”段临说,“那里灵气充沛,我感觉会好一点。” 芥子里的空间近乎无垠。一眼望不到头的台阶如天梯,几乎要蔓延到云端去。极遥远处,宿缘镜的光芒一闪。 “灵气充沛”本是借口,但进来后,段临真觉得好些了。但这芥子很明显并不为修士设计,一进来段临便觉颇受压制,本想提气御风越过台阶,却发现这芥子里根本无法御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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