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喜欢吃鱼吗。”云洗说,“是你变太多,还是她不了解你。” “我忘了我有过偏好了。”段临抿了口酒,“可能都是吧。” “那我记得的,还是对的吗?” 段临微顿:“你认为呢?” “很多对不上了。很多。” 段临笑笑:“那就是了。” “对不上就对不上。我重新记便是了。”云洗说,“我又没怪你。” 段临一愣。刚刚咽下的那口酒迟来地发生作用,让段临的四肢百骸泛起针刺的热意。 云洗又说:“不过那么多年了,你怎么还是没长见识?夏悠不就搞了一堆头饰,施了几个咒语,有什么可发呆的。明明你自己就……算了,真搞不懂你。” 段临光顾着心想我那哪是惊呆啊,明明是感到大事不妙,倒没留意云洗没说完的话。 段临被暖洋洋的酒意熏着,莫名想起夏悠早上的问话,鬼使神差就问:“你觉得,长清长得怎么样。” 云洗皱起脸,给了他一个“你有病”的眼神。 段临胳膊肘碰碰云洗:“说说嘛。” 云洗:“看和谁比。” 如果是和夏悠,那答案不用问段临也知道。更为具体的问题在段临心里转了几圈,还是没有吐露。 他是醉了,但也模模糊糊知道是不妥当的。 伴随一声焰火爆破的声响,鼓乐齐鸣,拉开了晚市的序幕。即使还是花朝节的前夜,也已经笙歌聒地,鼓乐喧天。端的是一派桂华流瓦、千灯如昼的繁华景象。 段临仰头将残酒一饮而尽。 “蜉蝣朝生暮死,凡人百代光阴,也不过天地过客。再怎么风光,终有尽时。你生于天地……看这些人,看他们虚无缥缈的信仰与祈愿,是觉得有趣呢,还是觉得滑稽。” 云洗说:“关我什么事。” 段临忍不住笑了,他放松下来,靠在云洗身上,低低嘀咕了一句:“我猜到了。” 云洗僵了一下,恼火道:“段临,你喝酒之后真是太笨了,比平时还笨。” 段临哈哈大笑。 他笑时候的气息拂过云洗耳侧,热意很快被春夜的凉风卷走,但依旧是痒的。 “以后不许喝酒了,听到没有?” “嗯嗯,”段临敷衍他,借着酒意耍无赖,“这次已经喝了,没办法啦。我们——来聊天好不好?” 云洗青筋直跳:“不然我们现在是在干什么?” “聊天,聊天。”段临嘘了一声,“不吵架的那种,好不好?” 他说话的时候扯了扯云洗的袖口,像小朋友在乞求想要的东西。 “真是疯了——你下次再喝酒我就不管你了。” “好不好嘛?” 段临眼睛有些湿润,云洗知道是被冷风吹的,但仍然不由自主地觉得他看上去有点可怜。 “……你要聊什么。” “你答应了。”段临语气很惊喜、很得意,“我都听到了。” “……” “真好。” 他的尾音含糊不清,消散在晚风里。云洗只觉得靠在自己身上的重量越来越重,偏头一看,这家伙已经闭上了眼睛。 “……白痴。” ---- 我特意去查了下,“白痴”是古代也有的骂法0.0
第28章 章二十八 少艾6 ======= 二月廿五,花朝节。缛彩遥分地,繁光远缀天。* 街上人头攒动,为了方便,段临一人分了一个用于联络的传音石。 夏悠从未见过这样兴盛的光景。她被勾栏里的皮影戏迷得走不动路,目不转睛地看了一节,好不容易舍得走了,没两步听到嘌唱的艺人咿咿呀呀地上台,又连忙倒了回去。 段临忍不住笑起来。 长清安静地看着台上,虽然不像夏悠那样兴致勃勃,但也说得上专注。云洗就……仿佛只是礼节性地在台下站一下。 段临悄声问云洗:“你觉得闷吗?” “还行。她想看就看呗。” 这是什么意思?段临思考了一刹。 “你这是什么眼神?”云洗不豫道,“她第一次见,觉得新鲜,感兴趣,想多看看,有什么问题?我有那么小心眼吗?” 段临开始检讨自己。 云洗又说:“昨天是谁哭着喊着说不想吵架的?” 段临一阵脸热:“我哪有哭着喊着?” “哦,那就是还记得。” “我要是不记得了,你就污蔑我啊!” 云洗嘴角很快地勾了一下,马上又恢复平常没表情的样子。他一本正经道:“不然呢,又不是我让你忘记的。” “我真的会信的!” “所以就别再乱喝酒。” “……”居然有点合理。 “开心了没?” “啊?” 恰逢艺伶一曲毕了,云洗一边跟着众人鼓掌一边说:“这不是节日吗。虽然我是没看出来开个花有什么好庆祝的,不过好像应该开心一点。” 他的声音差一点就被淹没在如潮的掌声里。 差一点。 夏悠心满意足地听完曲回头,就看见段临和云洗两个人站得很近,段临嘴角轻轻抿着,像是很高兴,又为此不好意思。 夏悠:“……” 就一首歌的功夫!夏悠心说这就是业精于勤荒于嬉吗,人类诚不我欺。 “表演好像也没那么好看了。”夏悠冷静道,“我们走吧。” 此后夏悠谨记出行目的,看到新奇的就和段临分享,再也不重蹈覆辙。不过夏悠虽然看什么都有兴趣,但都只是恋恋不舍地用眼神流连,第一个要买东西的反倒是不做声的长清。 段临一直分了神留意云洗长清,长清一往外走他就注意到了。 只见长清走到一半,忽然又停住了,回过身看向云洗。他一句话都没说,段临不知道云洗是怎么领会到的,但云洗都不需要确认,径直对段临道:“钱。” 云洗的全副家当都在段临那里。段临连忙从储物空间里取出钱币,递给长清。 长清去的是一个老妇的摊位。那老妇卖的是小瓷器,手艺约莫是很不错的,东西已经卖得七七八八,剩下零星五六个小人。但这五六个小人都有些微微变形,说不出有很大的不妥当,但就是丑,看得出是烧坏了的残次品。做废了,但是又不舍用掉的料,一块摆出来,能赚一枚铜币是一枚。 段临问云洗:“他为什么……?”旁边还有许多卖小瓷器的摊,长清不像是审美那么别致的人啊。 云洗回答得有点慢:“看她搓了几次手,大概是冷,早点买完让她收工。” 长清一过去,老妇便极为热情地招徕。段临看口型像是说打包便宜卖了,长清没还价,老妇顿时眉开眼笑。 也不过是三个铜板。 花朝节,人人都精致体面。摊位一字排开,货品琳琅满目,做得不好的东西哪有人注目?便宜也不行。但只要有游人经过,就总想着再等等,哪怕自己也知道多半是徒劳。 段临说长清人真好,心想或许之后可以结交一下。 云洗心不在焉地“嗯”了一声。 段临又问:“你怎么看出来的?” “我长了眼睛。”云洗停了停,又补充道,“也没有其他人让我分心。” 长清拿着刚买的瓷器小人回来了,一人分了一个。给段临的还好,分给夏悠的丑中之丑,笑容几乎有点渗人。 越往后走,段临发现夏悠之前说的话居然不是无中生有。游人几乎全都成双成对,大多是青年男女。不远处一块大石前人头涌涌,一对对游人在触摸大石后消失,不时又有游人凭空出现。 段临:“那是什么?” “那是洞府‘花朝十问’。据说是数百年前,灵气充沛时一位大拿设立的,只在花朝节这一天开放。不管凡人修士都能进入,结伴的习俗就是因它而来。”夏悠说,“很多人盼了一年就盼它开放。” 洞府,也就是一方隔绝的小世界。但这个洞府名字有点奇怪。“‘十问’,问什么?” “我也不知道,据说每个人都不一样。我们去试试好吗?” 段临也有些好奇。他征询地望向云洗长清,云洗照例无所谓,长清没意见。 夏悠喜形于色,拉着段临快走两步,去碰洞府的入口。 一阵白光闪过,段临置身于一块四野无人的芳草地,身边人只剩下夏悠。而传音石光芒黯淡,已经失效了。 这洞府竟是一个个独立的部分,所谓成双成对,根本就是仅限两人! 段临登时就后悔了。他答应的时候没想到会与云洗分离,尤其是当他想到自己和夏悠被视作一起,那云洗和长清便是一起的,不由得更为后悔。但同意的话是他说的,没有反悔的道理——更何况,似乎反悔也出不去。 一股清润的灵识拂过他的识海,让段临了解了这个洞府的机制。 灵识说他在花朝节这天遇到了意中人,有感于机缘,是以留下这么一个洞府,以飨后来人。这个空间可以具象化想象的内容,身处其中的人会被问十个问题,只有一方的描述具体到可以让另一方想象出来,答案出现在这个空间,才会自动过渡到下一个问题。十个问题回答完毕,方能离开。 第一个问题是,最喜欢的花。 夏悠不假思索道:“我们岛上那个!紫紫的,一年开两次,每次结的果都很甜!” 段临几乎马上就想了出来。芳草地生出了许多树,开满槿紫色的花。 问题闪了一下,变成了最喜欢的动物。 夏悠期待地看着段临。 “……毛茸茸的小鸟,喙是红色的,尾羽也是,但是肚子的羽毛雪白。”段临想得很认真,“矮矮的,唔,很小一只,不过肚子鼓鼓的。”段临比划了一下大小。 夏悠从听到第一个字就开始失去兴趣,听到这里终于忍不住:“……你知道他不可能这么小吧?”还没手掌大?当是刚出生的幼崽吗?段临说了那么多,夏悠听来听去,可能只有一个“鸟”字是符合本人的。 段临说反正我也没见过。 夏悠撇撇嘴,当她幻想出来的小鸟出现时,问题没有变化。段临端详了一下:“他哪有这么凶。眼睛要更黑一点,更有神,喙没那么长——” 夏悠绝望地看着那只鸟一点点变成一个小可爱。在又一次的修改过后,夏悠忍不住问:“你是认真的吗?” 问题闪了一下,变化了。好,这下夏悠知道段临真的觉得那只凶巴巴的猛禽可怜又可爱。 见过最美的晚霞、收到最惊喜的礼物、最亲近的家人…… 草地上渐渐多了很多东西。在淡金色的晚霞和轻纱似的云下,鸟雀扑棱着飞到空中,翅膀后的问题进行最后一次的变化。 它只出现了一刹那。它消失的速度快得超出了他们的意料,但段临还是看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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