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一个问题是,最喜欢的人。 段临望着浮现的出口沉默。不需要想象——只能说明,问题答案已经在场了。 夏悠咬着唇,紧张到屏息,却还是倔强地不肯说话,执意要段临先开口。 “你还没有见过很多人。”过了会段临说,“我是你遇到的第一个人,才让你觉得特别。其实我再普通不过了。就像你现在看这里繁华,等你真正到了金陵,见到人一掷千金,又觉得这里的夜市不值一提。” 夏悠神色微黯,但依然反驳道:“我分得清好坏。就算我以后去的地方再繁华,难道我在这里的快乐就不作数了吗?我是没有见过多少人,可我也是和我的族人一起长大的,你不要觉得我不懂,你……” 夏悠停顿了一下,气势忽然泄了。 你就是不一样。她说。 夏悠期待这份剖白能换来一点点动容,可是并没有。段临只是说,我们不可能的。 夏悠忽然意识到,段临未必不知道她是认真的。他只是不想要这份认真。 夏悠深吸口气,把泪花忍了下去,仿佛什么也没听见:“反正问题也问完了,我们先出去,以后再说。” 段临说:“我的答案还是一样的。” 夏悠坚持道:“先出去。” 段临沉默片刻,终究还是于心不忍,同意了夏悠的提议,不再多说。 从洞府里出来,依旧是张灯结彩的长街,两个人却都没有之前的心境。段临张望了一下,四周没有云洗的踪影,心想他们可能还没有出来。他试着通过传音石联系,居然通了。 云洗的声音说:“段临?” 段临吃惊道:“你们出来了?你在哪里!” “我早就结束了。随便逛了逛,不远,你往前走。” 段临说你怎么不等我啊。 “我又不知道你要多久。” 段临一哽,很想多说两句又没有道理,只得问:“长清在你身边吗?” “嗯,他在。你们过来吧。” 然后云洗就切断了通话。 从那块大石头往后走,一路都是卖香囊的摊铺,千篇一律得令人奇怪。但段临没心思琢磨这个,他满脑子都是一个问题:为什么长清和云洗可以这么快?结束了不算,居然还是“早就”结束了。 这么一想,平时云洗在时长清也基本不说话……但就是很默契。 段临忽然站住了。 我疯了。段临心想。 他不是云洗,全凭心意做事,段临懂得人情世故。别说他们久别重逢,亲不亲疏不疏的,就算是亲如兄弟,也没有不让别人交朋友的道理。默不默契……不是他该管的。 ……可是他真的在意。段临忽然觉得口干舌燥。 “段临?”夏悠疑惑地看着他。 段临慢了半拍才回答:“我没事。” 夏悠又问:“我可以买个香囊吗?” 她这一路都没买下什么,临到末了,想留个纪念也正常。段临说:“你挑吧。” 段临心不在焉地站在一旁等夏悠挑香囊。店主还想向他介绍,段临摆摆手示意不关心。他余光瞥见两道出类拔萃的身影,定睛一看,云洗和长清居然也在一个香囊店前。 ……这次的店主可不是什么老妇人了。段临看到长清拿起了两个香囊,将铜板给了店主。 两个。段临心说,那铜板还是从我这里拿的。 “我挑好了。”夏悠说。 段临把钱付了,才发觉哪里不对:“怎么是两个?” “送你一个。”夏悠想把香囊给他。 段临被逗笑了:“我付的钱。” “是我挑的。” 夏悠依旧伸着手,等他接。段临看了看图案,不是鸳鸯什么的,只是两尾游鱼,绣得挺可爱。 他才刚刚拒绝过夏悠,不该收的。但是…… 段临克制住自己不要回头去看云洗有没有收。 一个香囊而已。他想。 他收下了。 ---- 缛彩遥分地,繁光远缀天。——《十五夜观灯》by卢照邻 原诗是写上元夜的。
第29章 章二十九 少艾7 ======= 花朝节后,正是东风渐暖,岸柳初黄。 段临看夏悠服下黑黝黝的中药。 “刚喝完可能会有点难受,大概小半个时辰就能好。”段临接过碗,“还剩一点点草药,再过两天就用完了。你可以提前想想要去哪游历。” 夏悠:“我真的不能跟着你吗?” “我以为我们已经讨论过了。” “可是——” “夏悠。”段临意有所指道,“我说过的话都是认真的。” 段临站起来,在夏悠说出挽留的话前往外走。 “好好休息。”他说,轻轻掩上房门。 段临一出房门就卸下了兄长的担子,撩闲的心故态复萌。他本来就一天不招云洗就手痒,昨夜之后尤甚。 他给云洗写小纸条:你和长清一块儿吗? 过了会千纸鹤翩翩地飞回来了:没,你想干嘛? 段临又写:下来玩吗? 纸唰的一下在段临面前展开。云洗的回复写得龙飞凤舞:你一天天的,就没个正事吗? 段临两三笔画了个小人,神态十分谄媚,捧心一样捧着只小鸟。 纸鹤再飞回来的时候,段临颇为期待。拆开一看,里面什么也没写,段临还以为这就是拒绝,顿时有些失望。 下一刹烈焰穿纸而出,直扑段临,形如巨禽展翅。约莫是很不乐意段临把他画得那么幼小。 再抬头,云洗已经出现在楼梯口了。 从客栈出来,卖零碎的露天摊贩都收走了,长街恢复往常模样。段临随口道:“花朝节刚过,看惯了热闹的景象,总觉得现在怪冷清。明明平时也是这样。” “没觉得有什么不同。” “当然有!昨晚又是焰火,又是笙乐的,你一点感觉也没有?” 云洗脚步一顿。他做了个手势,风声忽然清晰可闻,掠过叶尖时,也像是笙笛。 “焰火。”他轻轻嘀咕了一句,好像很不满段临会记住那种小把戏。 然后青焰硕然绽放,灿若繁星。 段临张了张口:“……那还有人呢。” 火焰四散。不过片刻,又轻盈地从四方飘回来。 只是这次后面跟着一堆叫嚷着“有烟花!”的小孩子。其中一个冲得急了,还撞在了段临腿上。 云洗指挥青焰怦怦地放了几朵花,小孩子们就新奇得直乐,叽叽喳喳的,比花朝节有过之而无不及。 云洗侧脸看了段临一眼,长眉微挑,眼里微光闪烁,有些骄傲又有些挑衅,意思是你还有什么可说的? 段临当然还能分辩许多。但他忽然改了主意。 “是没有不同。”段临说,发觉自己一点也不在意其他的东西。“没有比这更好的了。”说得诚心诚意。 他看着云洗唇角勾了一下。 “……哎。”段临不由自主地问,“洞府里最后那个问题……你和长清谁回答的。” 云洗一顿,拨了两朵焰花把孩子领走了,才转向段临,神色有些似笑非笑。 “你问这个做什么?” 段临本来只是随便问问,毕竟他们遇到的不一定是同一个问题。就算是,段临也觉得多半会是长清的答案。结果云洗这么一反问,段临反而心里咯噔一下。 如果是无关痛痒的问题,那好像没有值得遮掩的吧?同理,如果和云洗无关,云洗十有八九就直说了。 “你好像想了很多。”云洗不动声色道,“你们的答案又是什么?” “我还没来得及想。”段临含糊道,“夏悠……是我。” 云洗抑扬顿挫地哦了一声,点点头。 段临等了等:“你们呢?” “我好像没有说要交换吧?” 在段临抗议前,云洗又说:“不过我觉得你能猜到。” 他不说还好,一说,段临更七上八下了。 云洗的答案会是他吗?好像没有人比他和云洗更亲近了吧? 除了长清。长清也不是人啊。 啊!这个人,是指人类呢,还是指生灵?喜欢又是指哪种喜欢?段临忽然埋怨起洞府的主人,这设置的什么破问题! 段临一把抓住云洗的袖子,正要问个明白,突然一顿。他察觉到了夏悠的气息。 “夏悠在过来。”段临飞快道,“我先跑了,回见!” 夏悠到时,只见到云洗的身影。云洗和她没什么好说的,微微颔首,便想离开。 “等等!”夏悠匆匆道,“你是血脉至纯的灵兽对吧?我感觉得到。” 云洗脚步一顿,等待她的后文。 “你知道我们……水属的生灵,离你近了,会觉得被排斥吗?” “所以呢。”云洗冷冷道,“他愿意和我待在一起。” 他走了两步,又停下来,没有转身。“你快好了吧。要走了?先操心你自己。” 夏悠咬牙,突然对着他背影大喊道:“我不明白!” “为什么你可以。”她说,“明明是我先来的。” 是吗。云洗说,像是讥嘲,又像是落寞。 “你问问他,看是谁先来的。” 云洗不再停留。 * 那厮段临溜是溜了,心里还是惦记着刚才的问题。他想了想,又写了张纸条,叠作纸鹤。 说来长清虽然是因为花朝节来的,但眼见花朝节结束了,也没有要走的意思。段临心思浮动了一会,惊觉这样想十分不应该,连忙打住。 他以为会先收到纸条回复,长清却直接跟着纸鹤出来了。 段临笑笑:“打扰你了。” 长清幅度很小地摇摇头:“我也有事问你。” 段临:“你说。” “我听说……你和我们……属性相斥的人待在一起,会不舒服?” “和你不会啊。”段临一出口就后悔了,这不仅不打自招,细究下去,还像在说人家太弱了。 但长清没注意,只追问道:“和云洗呢?” 段临开始思考长清问这个做什么,总不会是劝他知难而退吧。但是长清好像真的很关心这个问题,他默默唾弃了下自己的小人之心:“其实还好。就像……冬天,在户外冻僵的人,回到家里,喝着酒烤火的感觉。很麻,有些刺痛,但心里是快乐的。” 段临看到长清神色,一怔:“哦,你可能没体验过冻僵的感觉。”他一时想不到其他比方,“其实没听着那么严重,烤火离得近了也会被烫到啊,拥抱太炽热的东西本来就要付出代价。” 长清默默不语。 段临又说:“虽然不知道你是哪里听说的,但拜托你不要告诉云洗。” “为什么要瞒着他?” 段临反问:“为什么要说?” 长清张了张嘴,好像被他问倒了,又好像被他气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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