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在云洗眼睛里看到自己震惊的样子,两个人的脸上写着同一句话——“你怎么在这里”。只是一个困惑,一个漠然。 夏悠在云洗身后望见段临。坐姿舒展,很放松,是夏悠没见过的样子。 “我打扰你们了吗?”夏悠问。 云洗憋了口气,回头看了段临一眼。 “没有。”云洗说。 “嗯。”同一刻,段临说。 云洗微怔。 “是。”云洗又说。 “没有。”段临也改口了。 云洗:“……” 云洗烦了,一声不吭地走回房里,把门口让开。爱进不进。 夏悠站在原地,段临冲她点点头:“没事,进来吧。” 夏悠拘谨地坐下:“你们忙。” 段临心里有数,夏悠要是有急事一定直说了。会犹犹豫豫地问“打扰了吗”,十有八九是没什么事的。 问题就在于,他和云洗也没什么可忙的。 夏悠来之前,他们正在清点家底。云洗向来把东西往段临那一塞,要用就拿,也不分你我。段临一开始还记一下哪些是云洗让他揣着的,有次为了应急先用上了,跟云洗报备时云洗还非常莫名其妙,说“给你的就是你的,你用啊”。 当时段临笑说:“你有什么不是给我的?全都放我这。” 云洗没直接回话,轻嗤一声:“有什么好分的。” 过了会段临才反应过来,云洗没说出口的,大约是“都是给你的”。 云洗平时东西搁了就算,这还是第一次过问。也不是自己要用,说是过段时间要去拜访一位朋友,挑些拿得出手的敲门砖。段临听他的口风像是有事相求,但云洗不欲多谈,段临就没问。 反正只要他们一起,到时总会知道的。 夏悠来的时候,云洗已经把储物袋里装着的东西看得七七八八,看中的也就一枚灵丹——还是去蓬莱岛前逛集市,云洗自己挑中的。 “本来想用来炼法器……算了,反正也不做了,这东西就给他吧。”云洗半撑着头,百无聊赖地把玩着灵丹,袖子滑下来,露出一截清瘦的手腕,腕上戴着一串琥珀手链。 这手链也是那次集市上买的。云洗一眼相中,这么久以来也一直不离身。 东西要看完了,云洗还没有要走的意思。夏悠忍不住问:“你们有什么事情需要做吗?” “嗯。”段临道,“不急,先处理完你的事情。” 夏悠意识到不对:“我不是……一直跟着你吗?” 云洗忽然把灵丹收起,脸偏向段临一侧,很感兴趣似的,摆出了个洗耳恭听的姿势。 “不了。”段临语气温和,像兄长一样,“你该自己去闯闯了。” “可是我是第一次出来——你带带我,我可以、我可以和你们一起去,等你们把事情办完,没有关系的。” “不让你去,不是怕耽搁你,也不是嫌你麻烦。是没必要。” “什么没必要?”夏悠急道,“为什么没必要?” 段临好像没听出夏悠的急切,依然和缓而不容置喙地道:“你迟早要一个人游历的。等你伤愈,我也没什么能帮你了。我们都有自己要走的路。” “……可我不想孤身一人地走。” 段临平静道:“你会遇到自己的同伴的。” 夏悠压抑着吸了口气,这不是她想要的答案。可是当着第三人的面,她做不出来无理取闹的事。她只能借这口气把满腹茫然委屈收起,重新轻而体面地问:“你已经遇到了是吗?” 段临说,是的。 好似话说尽了,一阵难堪的沉默。 在段临和夏悠说话的时候,云洗一直垂着眼,轻轻摩挲腕骨上的琥珀手链。他一双手白玉似的,更衬得琥珀剔透莹润。明明是随手买下的手串,却被他戴出稀世珍宝的味道。 夏悠的目光聚在手链上,神色复杂。“所以我只剩下这段时间了么?”她问。 “……你非要这么说的话。”段临不太认同地皱起眉,“你的旅程才刚刚开始。” 夏悠充耳不闻:“那最后这段时间,你对我好点行不行?” 云洗摩挲手链的手停了下来,抬头,瞥了夏悠一眼。 夏悠也在看他。 段临谨慎道:“你要什么?” “我也想要一条这样的手链。”夏悠咬咬唇,强调道,“这个色的。” 这要求出乎段临意料,说不上出格,就是古怪。 “这个色的?”段临复述。那手链有这么好看吗? “不容易。”云洗突然出声,冷淡而客观,“我遇到了,是我的机遇。你未必能遇到。” 夏悠不说话了,执着地看着段临。 段临头疼起来。本来这个请求他也不是不能拒绝,但云洗这一句话,倒突然把夏悠惹得非要不可,再拒绝就太僵了。 “……我尽量。”段临说。 等夏悠郁郁地走了,云洗只点评一句:“你对谁都心软。” 段临无奈:“力所能及的事。” 云洗看出夏悠不甘心。但他不屑于背后搬弄是非,因此轻哼一声,不往下说了。 段临食指勾住云洗腕上的手链,指尖擦过云洗腕骨,把手链勾了下来。云洗不自在地动了动。 段临对着灯光端详:“有什么特别的?怎么一个两个都喜欢?” “都说了好看。”云洗答,听起来完全在敷衍。这两天他一直不太耐烦。 段临觉得这手链在云洗手上还不错,摘下来就非常普通,看不出什么特别的。“行吧。都怪你眼光太好,给我找事。”段临把手链还给云洗。 云洗倒还很维护似的,又说了一遍:“是他好看。”
第26章 章二十六 少艾4 ======= 云洗开始发现哪都有夏悠。夏悠刚见面时还挺拘谨,自从发现不日又将与段临分别,羞也不害了、生也不怕了,俨然是段临走到哪跟到哪。段临便带着夏悠和别人话家常,笑吟吟地说这是我小妹,领着夏悠踏入这琐碎红尘。 云洗不爱掺和。他只在听到两下一前一后的开门声时睁开眼望一会木门,脚步声远了,他便又闭上眼修炼。 段临也很少来打扰他。不过偶尔,他的门还是会被敲响。 云洗一开门,手里就被塞了个暖烘烘的纸袋。 “什么?” “栗子。”段临眉眼弯弯,献宝似的,“尝尝。我走之前特意绕回去买的,回来路上缩地成寸都用上了,好险还热乎。” 云洗把门让开,回身往里走:“你玩你的。下次不用给我带。” “不喜欢吗?我觉得好吃的,试试嘛。” “还行。” “我就说。”段临颇为得意,“夏悠也觉得好吃。” 夏悠。 云洗不置一词:“就干了这个?”言下之意是你就没其他事好说了? “还听了些家长里短——你肯定不感兴趣。哦对了,我今天还去找手链了。真不好找。”段临絮絮地说,“我瞧着都差不多,为什么夏悠看一眼就说不是那个色?明明她也没见过多少次。走了好几家铺子都没有。” 夏悠夏悠。云洗心想,段临再说一个夏悠,他就要请他出去。 段临上半身趴在桌上,头埋在手臂里,侧着头看他。“我都后悔答应了。” 云洗打了下段临的背,让段临直起身。 “没个正形。”云洗说,“又不是我让你答应的。”找我撒什么娇? 段临住了嘴。他依旧趴着,若有所思地看了云洗一会,问:“你是不是不喜欢她?” 这个她指谁他们都心知肚明。“她也不喜欢我。” “那是你一开始吓着她啦。” “我是不如你温柔。”云洗嗤之以鼻,“毕竟你要‘对她好一点’。” 段临眼底轻松愉快的笑意淡了。他慢慢直起身,坐得规规矩矩,也收敛起那种轻而软的语调:“她没有恶意的。” 段临确实“端正”许多,云洗却觉得他看上去愈发不顺眼。云洗压下那股别扭:“你今天来就是要跟我说这个?” “我不是来吵架的。我不明白你为什么……”段临停了一会,“我只是觉得,她并没有做错什么。” 段临说完就后悔了。他真的只是想给云洗送一包热乎乎的板栗,再聊会儿闲天,没有想过要为夏悠正名,更没预料到会这样剑拔弩张。 “你不明白。”云洗低低重复了一句,“也是,你当然不明白。” 段临心一紧,宛如一脚踩空。他脱口道:“我很在乎你。”仿佛是在挽回,即使连自己都不知道要挽回什么。 云洗说:“你只是同样在乎其他人。” 段临说我不是。但云洗表情纹丝不动,几乎是厌倦地垂下了眼,仿佛段临的剖白只是惺惺作态。 段临还能说什么呢?他只能把那点廉价的心意收回去,假装自己并没有惴惴不安地想要送出。 “就算是这样,又怎么样呢。”段临说,“我以为……在那之后,我们都开启了新的生活。” 空气静了下来。吱呀一声,一扇未闭紧的窗户被阵风吹开,倾泻而入的光柱照亮了浮动的尘埃。 云洗用一种难以言喻的目光看他。 “你是这么想的?”云洗问。 “你不是么。” 漫长沉默。就在段临几乎忍不住要怀疑云洗的答案时,他终于听到云洗开口。 “当然。”云洗说。 * 次日,段临和夏悠在客栈里用早膳时,云洗居然破天荒地下楼了。他们昨天虽然没吵起来,但多少也算不欢而散,段临还想着近期不要去触他霉头,万万没想到云洗会自己出来。 几乎算变向的求和了。 可是云洗……求和?段临受宠若惊,伸高手朝他示意。 夏悠拿着筷子的手一顿,也跟着回头。 云洗微微颔首,同时迎着段临和夏悠灼灼的注目,不慌不忙地朝他走来。段临坐的是小桌,夏悠坐在他对面,云洗便坐在了侧边。 段临问:“怎么了?怎么突然下来?” “没事就不能出来转转吗?”云洗睨了他一眼,似笑非笑,“你不是最爱这样做吗?” 段临还没出声,先听见一声闷响,是夏悠手重了,瓷杯磕在木桌上。段临皱皱眉,选择跳过这个话题,张罗着要再点些茶点。 云洗说:“不用了,我不吃。” “真的不吃吗?” 云洗摇头。夏悠插话:“他不吃就不要忙了。” 云洗冲段临意味不明地挑眉。段临简直怕了他了,无可奈何地朝他笑:“过几日就是花朝节——我和夏悠商量着进城看看,你要一起吗?听说花朝节那天夜市火树银花,游人如织,很好看的。” 云洗念到:“一起?” 夏悠果然露出紧张神色。“我听说——我听说根据这里的风俗,游花朝节夜市要成双成对。”她顶着云洗审视的目光,坚持道,“我们少了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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