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洗不再说什么,也没有坚持。段临觉得这大抵是过去了,直到次日,在茶肆里,绑着逍遥宗令牌的小飞鸽扑棱着翅膀飞到了他们桌上。 明明有那么多隐蔽安全的通讯方式,逍遥宗偏偏选了这样大摇大摆的一种。它就是故意的。 段临低头抿了口茶,视线在茶杯里面逡巡,仿佛茶杯里突然长出了朵大喇叭花。 云洗把纸条从鸽子身上取下来。那是只有他能打开的密信。 “看够了吧。”云洗说。 段临只得抬头。他不想表态,不想拿着鸡毛当令箭,也不想看到逍遥宗的任何东西。 云洗拆都没拆,打了个响指,一小簇火苗点燃了纸条一角。他就这样当着段临的面销毁了密信。 他们都知道逍遥宗会知道的。 段临“你”字只发了一个音,云洗就比了个手势,干脆利落地示意他把话咽回去。 “接下来我们去哪?还去南方吗?”云洗问他。 “……先不能走。” 云洗等段临说理由。 “等一个人……应该快了。” “谁?” 段临突然磕绊了一下,向云洗介绍其他人的感觉非常奇怪:“我之前……” 就在此时,一道清脆的女声从身后传来:“——段临!” 云洗转过头,凤眼眼尾微挑,显得凌厉而冷冽。 “哦,”他说,“海里游的。”
第24章 章二十四 少艾2 ======= 段临嗖的一声站起来,向后仓促地瞥了一眼,又看回云洗。 “夏悠,我跟你说过的。她是……” “鲛人。”云洗接道,“看出来了。” 夏悠一双眼睛亮闪闪的,只盯着段临一个人,如今好像才发现段临旁边还有一位,脚步一顿,露出吃惊的神色。但她马上对云洗友好地笑笑,也不出声,躲到段临身侧。 段临让她坐,对云洗解释:“她不常见人,别见怪。” 云洗略微一点头:“都说鲛人不出海,难得。” 难得什么,他没说。段临却莫名后颈一寒,直觉云洗现在心情不太美妙。但当着夏悠的面,段临不好多说,只能含糊地应了。 夏悠扯了下段临的衣袖,指指凳子,意思是叫他也坐。茶肆里的都是长凳,但夏悠坐在了长凳的中间,右边空位不多,段临如果坐下就到了几乎挨着的地步。段临不想坐,但也不想让夏悠难堪,站在那想借口。 云洗视线落在夏悠扯着段临衣袖的手上,脸上没什么表情,说:“这里人太多。不习惯见人的话,换个环境好了。” 云洗语气虽然不冷不热,到底是很厚道地解了围。段临忙冲他一笑,云洗掀起眼皮看段临一眼,不太爱搭理似的又垂下眼。 “去哪呀?”夏悠开口了。少女声如黄鹂,问得怯生生的,透出几分依赖。她接的是云洗的话,却是向着段临问的。 “客栈吧?先落个脚。”段临看着云洗,征求云洗的意见。 云洗不给他眼神,无所谓地起身。 段临付过茶钱,云洗已经往外走了几步。走得并不远,快走几步就能赶上。夏悠站在桌椅旁边等着段临。 段临望望云洗身影,低声问夏悠:“你腿还好吧?” 夏悠说:“已经没事了。” 段临点点头,还是顾忌她刚恢复,放慢了速度和夏悠一起走。他们跟在云洗后面,一直隔着一段距离。云洗的步速比起平时已经放得很慢,不然按往常,段临他们早就被甩开了,不会始终不远不近地缀着。 段临心中有点无奈,但没有表现出来,怕夏悠有负担。段临落后夏悠一步,低头看夏悠走动时的步伐,又笑着跟上她,偏头对夏悠说:“你恢复得不错。” 段临再看向前方的时候,发现云洗不知什么时候停了下来,正回头看他们。段临本以为云洗在等着自己,但云洗对上他的视线,不知道在想什么,忽然又一声不吭地继续往前走。 段临顿了一下。他听到夏悠说“多亏你帮我找药”,于是只得把那一瞬间的心烦意乱和不知所措收起来,又挂上轻描淡写的微笑。 “都是小事。”段临回答。 所幸没走两条街就到了客栈。进门时段临有些担心云洗一不耐烦就直接上楼了,但还好没有,云洗在柜台前等着他们。 人来人往,都忍不住多看他几眼,看得云洗愈发满身寒气。段临在心里悄悄叹气,云洗一定不知道,他越是负气,越是显得眉目昳丽,像一柄出鞘的宝剑,被烈火煅过、冰雪淬过,成了寒芒四射的样子,叫人见之难以忘怀。 段临走到他身边,对伙计温声道:“劳驾,开两间房。” 夏悠诧异地“啊?”了一声:“你们住一起吗?” 段临一愣。之前云洗是因为缚仙索和他寸步不离,段临也一直习惯了,根本没想过其它选择。但现在缚仙索已去,他还没问过云洗的意见。 段临视线一向云洗投去,还没说话,云洗已经像被惹着了似的,冷声道:“不住,三间房。” 段临接过三把钥匙,云洗伸手要拿,段临攥紧了,不让他拿走,逼他看向自己。云洗脸上明明白白四个字,你搞什么。 这次是段临说:“你等等我。我一会儿就去找你。” 云洗不吭声,还是想要钥匙,段临就又说:“行不行。” 云洗短促地嗯了一声,比起答应更像敷衍。段临看着他拿完钥匙头也不回转身走了,身后夏悠的表情茫然中混了一丝不忿。 “他脾气好大呀。”夏悠小小声地说。 段临没接话,转而道:“别想那么多。我们也上去,先用药。” 不到半刻钟,云洗的房门被敲响了。 云洗说“没锁”,房门便被推开了,门外果然是段临。 “挺快的。”云洗坐在榻上,双手撑在身后,微微后仰看他,“多久没见了,不多待会?” 段临认真道:“她刚刚用了药,适应药性要靠她自己,我帮不了她。” 不解释还好,一解释云洗脸色更差:“你怎么不干脆守在旁边?她会更高兴。” “可能会吧。”段临说,“可是我要来找你啊。” 云洗哑火了一刹,受不了似的坐直了,让段临进来。 “出息了,段临。鲛人都愿意为你出海。” “什么跟什么,”段临哭笑不得,“不关我事啊。她自己想入世,我遇见她的时候就这样了。” 云洗不置可否。段临察言观色,知道他想听什么,便多说了两句:“那时候她刚逃出鲛人族,跟着秘法化了人身——不算很成功,身上半是血痕半是鳞片。人已经昏迷了,被海浪冲到了沙滩上,被我遇见了。” “‘那时’是什么时候?” 段临微微沉默,道:“那会我刚从蓬莱出来。” “……我在蓬莱岛的日子你也知道。我循着连钰的嘱托出来了,但见到阳光的那一刻,我突然觉得很茫然。” 大海茫茫,遥无边际。 他所仇恨的,要不死了,要不穷他一生之力,也不能撼动毫厘。而他魂牵梦萦的……早就不要他了。他天赋泯灭,一身病根,修士的路眼看走到了尽头,凡人的寿数也不见得还有多久。 “我当时……真的是有点不知道该怎么过下去了。所以捡到她我还挺开心的,找点事做。”段临自嘲地笑笑,“有点病急乱投医的意思。” 云洗说:“你最应该做的,是养好你自己的身体。” “我都那样了。”段临轻微地摇摇头,没继续说,“后面夏悠醒了,也不太能动,走路一瘸一拐。小姑娘,挺可怜的,能帮我就帮帮。再之后……她身体慢慢好起来,我也想开了,有时候帮她找药从孤岛上出来,被红尘一灌,觉得也还是有很多乐趣。” 多美满的一段故事,只除了一个问题。云洗想,那我呢。 她是你行尸走肉时的寄托,那我是什么?你宁可掏心掏肺地照顾一个陌路人,也不愿回头来看看我吗? 云洗半酸不苦地笑了下:“那现在怎么办。你想让她和我们一起吗。”多巧啊,鲛人也是奇珍异兽。 “我没有这样想过。从来没有。”段临马上说,“我让她来,只是因为从蓬莱取出的草药需要靠我温养,寄不了。只是一段时间。” “你有没有想过,”云洗说,“她和你同本同源,不会互相排斥。” 段临哑然片刻,才有点无助、又有点执拗地说:“可是我只会和你订不渝。” 云洗轻轻呼出一口气。 “不管了。”他轻声说,像在自言自语,“反正已经是了。” 不死不休,不可能改的。 这边云洗与段临陷入沉默,那边逍遥宗的宗主内阁里,也是落针可闻。 逍遥宗宗主朱乾神色沉郁:“他真的是这么说的?” 传话的弟子单膝跪地,毕恭毕敬地复述:“是,他说他不会归附我宗,朱雀骨是稀世之宝,他受之有愧,请宗主好好保存,物尽其用。还说他不考虑炼制溯魂印,请宗主不必再为他张罗。” 不可能。朱乾心里回荡着这三个字。没有溯魂印,他要怎么应对反噬?堂堂天地灵兽,难道甘心只活凡夫俗子数十年吗?他分明可以与山河不朽! 难道他发现了? 不,不会。朱乾迅速否定,如果发现了,他不会是这个态度。 “你传话的时候,段临什么反应?” “朱雀主动避开他了。” 那就是还想瞒着。朱乾又是吃惊,又是不解。暗通款曲就算了,可既然是回绝,那还有什么可瞒的。在朱乾眼里,每一分让步都是精于计算的筹码,断没有讳莫如深的道理。他几乎要骂那劳什子朱雀蠢了,有什么值得天地灵兽这般回护? “你确定段临还是水灵根,朱雀又自称和段临结契了?” “段临身上确实仍裹着水汽,而且火元素对他避之不及。”弟子谨慎道,“据属下观察,朱雀也的确与人结契了。” 朱乾长长地沉默。 “找人跟着他们。”良久他说,“先别动手,跟得隐蔽点,慢慢观察,我不信他们能结契。” ---- 谢谢大家,你们太好了TAT
第25章 章二十五 少艾3 ======= 夏悠轻轻推开房门。她目光在隔壁房门微做停留,带着几许探究和警惕。 那是云洗的房间。云洗当时随便拿了一把钥匙就走了,碰巧与夏悠毗邻,段临住在云洗的另一侧。 夏悠轻手轻脚地经过云洗的房间,尽量做到悄无声息。她下意识不想惊动云洗,尽管她自己也觉得莫名其妙。关他什么事呢。 夏悠叩响段临房门,微微低着头等待。她知道自己这个角度最美。 门开了。夏悠忽然察觉不对,一抬头,开门的居然是云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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