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弱点抓得不错。”云洗平静道,“建议太着急,没骗到位。我要是下得去手,也不用恨他了。” 早就放下了。 就是要一边等一边怨,一边怨一边等。命中注定要互相折磨。 怨气扭曲地四散奔窜,却始终不能近他的身。 “因为自己含恨而死,就要挑拨别人反目成仇。”云洗注视着怨气,“就算如愿了,又能解什么恨。” 仿佛也被刺痛了,怨气尖唳一声,变得稀薄。云洗重新得以视物,看到段临就站在一边,双眼紧闭。直到怨气完全消逝,段临才慢慢睁开眼。 “我……都听到了。”段临好像自言自语一样,“你怨我。” 云洗眉心微蹙,伸手拉他:“以后再说,先走。” 段临向前一步,抓住云洗的手:“回答我。你是不是怨我?” 云洗本就没完全从情绪里出来,闻言冷笑一声:“我不该怨你吗?八年,你但凡回来看过我一眼,我也不用……”云洗烦躁地停住,“我不是不能接受你嫌我,但你不能骗我、糊弄我。” “我做错了。”段临承认。 云洗没料到他这样直截了当,一时失语。 段临继续道:“这几年我总是想到你。我总是会想,如果我没有不告而别,再多等等你,我们会是怎么样。 “出人头地……并没有我想的那么重要。至少没有你重要。 “能重逢,我心里很高兴。与你厉不厉害无关。即使你什么也不做,能再见到你,我也很高兴。 “可不可以再给我一次机会。” 云洗沉默半晌,没滋没味地笑了下:“嘴真甜啊。” “原来这就是我想听的……倒还多谢你告诉我。”云洗忽然掐住段临的脖子,猛地把他抵到墙上,“可惜,说的都是好听的,就不像他了。” “段临”露出痛苦的神色,挣扎起来,叫云洗的名字。 “装都装不像。”云洗冷冷道,“别白费功夫了。” 烈火自云洗手下蔓延,含了真怒,与之前的火球不可相提并论。 在火舌的吞吐下,“段临”像纸糊的一样,飞快地坍缩、掉色,露出黑沉沉的怨气,在凄厉地惨叫。周围怨气早就飞速逃窜,只这一抹被云洗困住,进退不得。 云洗不闻不问,铁了心要把它烧干净。他原本以为这怨气里寄托了逝者的意志,动手时多少有些克制,但现在看来,逝者意志早就被恶意同化。一心想要蒙蔽别人、拉人陪葬,不过是另外一种行尸走肉。 终于,在这抹怨气化作飞灰的时候,整个情境化为齑粉。 直到这时,云洗才真正感觉怨气的影响消弭,心里不再纠结于旧事。 他依然处在地宫之中,紧紧攥着段临手腕。方才种种,不过是意识层面的迷障。 段临站在他身侧,睁着眼,神色清醒,在安静地等他。 云洗看着段临安定的神色,忽然很想知道段临心中是否有怨。 “你刚才看到了什么?” 段临露出些许茫然:“不是……自我对抗吗。” 云洗一怔。 “我看到了我自己。”
第17章 章十七 蓬莱4 ===== “你……”有一会云洗觉得自己理解错了,“你恨你自己?” 段临突然明白过来,顿时后悔刚才如实相告。但事已至此,只能硬着头皮找补:“没有你想的那么苦大仇深,你看我也很快就清醒了……” 云洗打断他:“说清楚。” “真没什么。”段临又强调一遍,尽量说得轻松,“我本来也看不清,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受影响的。直到看到有灰雾在变幻形状,我才发现已经不是现实了。那灰雾也乱七八糟的,变了几次,到最后才是我的样子……看上去还挺厉害的。但也没做什么,就是骂了我一顿。”段临停了一下,“我一开始有点魔怔,但后面又想开了,毕竟人各有命。” 云洗说:“骂你什么。” “大概也不算骂。”段临反而笑了,“就是说我当初能力不够。如果可以再好命点、再厉害点,就好了。” “原来你是不甘心这个。”云洗突然松开他,“你刚才说埋怨自己,我还以为你是后悔了……没想到还是这个。” “后悔有用吗?”段临反问。 段临虽然不确定云洗指的和他想的是不是一致,但不论说的是什么,都是—— “不后悔。”段临说,“每一步都是我自己做的选择,没什么好后悔的。” 败也好、痛也好,是他不自量力、自讨苦吃,但也都不后悔。 云洗没有出声。以前——他等不到人的时候,总是忍不住替段临想很多身不由己的借口。即使云洗知道段临十有八九是跟了蓬莱老祖,还是会害怕万分之一的那个可能——如果段临身处险境呢? 所以他拼了命地想出来。 但等到他真正出来,一看到段临,就知道自己过去想的那些苦衷,都是一厢情愿。 云洗早就意识到,段临没有后悔,也没有想要挽回什么。但他还是没法死心,蠢到看到一点点希望,就忍不住凑上去。 只要段临流露一分对他的留恋,云洗就可以既往不咎。但连这也没有。 火光第三次亮起来。 少了怨气的干扰,这次亮了许多。段临终于勉强看得清四周。 段临不再需要云洗牵着,云洗松开之后,也没有再伸手。 他们所在的位置已十分接近地宫的核心,不过半刻钟,便到了蓬莱老祖储物的密室。开门的机关复杂许多,段临却更驾轻就熟。 注意到云洗的视线,段临解释道:“连钰跟我详细地讲过。他说,如果我们真的成功了,我可以从这带点东西走。” 云洗打量着密室,里面放着各色灵丹妙药,除了满满当当的天材地宝,还有不少书卷。 “你没来。” 段临没有否认。 云洗忍不住刺道:“你不是很想变强吗?” 段临一顿,看了云洗一眼,才回道:“偶尔也会有不想做的事情。” 云洗下颚绷紧了。 段临没等到他下一句,也不再多说,默默行至书卷前,辨认上面的标识。段临找出与炼器、驭兽有关的卷轴,仔细翻阅。 半个时辰后,段临将其中一册递给云洗:“这里面提到缚仙索。” 云洗将原本在看的书卷摊开放在一旁,一声不吭地接过。段临在一旁静静地站着,瞥见云洗在看的书卷依稀与药理有关。 不到半刻钟,云洗复又抬头。 段临:“怎么样?” “有些启发。” 云洗的态度不甚热衷,段临又问:“能解开么?” 云洗这次说:“你想就可以。” 段临皱皱眉:“我当然会配合。” “那就可以。”云洗低下头,却没再看记载缚仙索的卷轴,而是再度拿起原先那册书。 段临又站了一会,见他一副“此事已毕”的态度,于是只将那本卷轴收进储物空间,走到房间另一侧。那里除了放着制好的灵丹,还温养着众多罕见的草药。 段临认真找着需要的几种,在摘其中一株的时候,听到云洗在后面说:“你不能用这个。” 段临还是把它摘下来,收好。 云洗冷淡道:“它太寒凉,不适合你。” “我知道。”段临说,“这些我都不能用。我是为别人拿的。” 云洗有一会没说话。段临便继续收捡,认真挑着品相。 云洗忽然又道:“为了那个三天两头跟你通信的人?” 段临收捡的手一顿,诧异道:“你知道?” 段临查看来讯时云洗都在专心修炼,事后也从未问过,段临没想到他注意到了。 云洗冷哼一声。 段临只得道:“是她。”但说完,又觉得哪里不对。他和夏悠总共通了三次讯,用三天两头来形容未免过于夸张。 段临有种莫名的心虚,想了想,解释道:“她有旧疾,在服药,会告诉我近况。而且我跟她说我先不回去,她就说要过来,你来我往,掰扯久了些。” “‘回去’。”云洗重复道,冷笑一声,“不用和我说那么多。你们难舍难分不关我事。” 段临果然如他所要求的,闭了嘴。云洗却愈发气闷。 云洗一目十行地浏览蓬莱老祖制药的记录,将书页翻得哗哗作响。 突然,他停下翻页的动作,视线凝固在一行字上。 上面记载着:逆改灵根者,血脉异常,取其精血以入药,有奇效。
第18章 章十八 蓬莱5 ===== “段临。”云洗的声音绷紧了。 段临回身,只见云洗脸色不知为何变得十分苍白,段临心下一紧,连忙快步走近云洗。 “怎么了?有哪里不舒服?” 云洗一把抓住段临。他抓得那样紧,仿佛只要疏忽一点、放手一点,他就再也抓不住了。 “你告诉我,”云洗一错不错地盯着段临,“你在蓬莱,都需要做什么。” 段临微微停顿:“也没什么,我是外围弟子,干的都是些打杂的活。除了累了点,没什么危险。” 云洗忽然住了嘴。过了一会,他才又叫了一次段临的名字,好像突然疲惫极了:“换你一句真心话,怎么这么难。” 他没有给段临回答的机会。 “你失明是来岛前还是来岛后?我猜是前。毕竟你在这里‘没什么危险’。 “按你的说法,你应该先被收为外围弟子,然后遇见连钰,被他医治。可在此之前呢?”云洗看着段临,“蓬莱老祖会让一个瞎子来打杂吗?” 云洗语调直白而尖锐,明明是想揭穿段临的谎言,可一说出口,却只感觉到一阵烧心似的痛。 “蓬莱老祖给所有人都种了心蛊,唯独跳过了你……不是因为信任你,也不是因为疏忽,而是因为不能。 “他要用你的血入药,所以不能种蛊虫,不能让心蛊影响你……的血。” 段临是一个被侥幸保存的容器。 段临呼吸一窒,身体变得僵硬。但云洗始终抓着他,段临终于又慢慢放松下来,长出一口气。 “是这样。”段临没办法了,“你怎么猜到的?” “我看到了蓬莱老祖的记载。我也不信你说的,‘凑巧’取信、‘凑巧’逃过一劫。” 段临忽然笑起来:“确实。我的运气一向不是很好。记载上说什么?我的血很有用?” 云洗:“差不多。” “怪不得你一直在看药理……你没放心过。”段临摇摇头,转而道,“虽然时不时要被放血,但如果不是因为这个,我不一定能活到现在。一开始有点痛苦,但后面也……习惯了。”段临抬眸看向云洗,弯起眼,“云洗,你是世上唯一一只朱雀,我也是世上唯一一个逆改灵根、还有幸存活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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