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蛮大叫:“谁说她是我师娘了!我师父不认,我便不认!任谁来我也打她出去!” 可到了罗罗来,才晓得小蛮哪是她对手。 罗罗笑吟吟的,伸脚踢开了小蛮,一阵风似的进了洞。环顾四周打量,是有些简陋,可也不要紧,“我这便传书回去,教人送些东西来。” 吉祥哪敢动弹。 罗罗看了外边又看里边,笑道:“我陪嫁多,恐放不下,着人再挖个房间出来罢,比这个再大些,再宽敞些。这里么……”她指指两间屋子交界处,“这里须得添扇门,夫妻之间做些私密事,莫污了小孩子眼睛。” 这时小蛮也揉着屁股进来了。罗罗依旧是笑吟吟,拉过小蛮来,从袖中取出一只金锁给孩子挂上,“师娘身边没什么好东西,先送你样见面礼,今后再好好谢你。” 小蛮扯了那金锁,掼在地上,使劲踩:“谁稀罕!你快些出去!” 罗罗脸色忽变,“小孩子怎没大没小!我与你师父有话要说,出去罢。” 那罗罗虽是长得美艳,可眉眼都锋利,面相就难免凶恶。这一变脸更是如夜叉般,目光比刀子还扎人,纵是恶鬼也得抖三抖。小蛮一吓,又觉得身上受了一股力,不知怎么就到了洞外,想要再进只觉得洞口有什么东西阻拦着,再也撞不进去。 罗罗回过脸,温柔笑向吉祥道:“那晚担心你伤了,话也没说两句便送你回来了,遗憾得很。如今你我共处一室,又无他人打扰,不必拘什么礼法,也说些体己话罢。” 吉祥侧身避开她注视,心惊胆战,结结巴巴:“你,你,你怎么总是笑,瘆人得很!” 罗罗一脸娇媚:“我天生自带些凶相,怕吓着你。再则,我见了你便欢喜,自然爱笑。” 吉祥却愁眉苦眼,脚步哆嗦着往后退。洞外小蛮叫得焦急,他一声一声听在耳中,更加的心慌意乱起来。 罗罗款款走近,解了外穿的衫子,露出玉藕一般的手臂。吉祥已是退无可退,背靠住洞壁,闭眼道:“你,你,你想干什么?” 罗罗轻柔的笑,低声道:“都说你肤白,我想与你比一比。” …… 待到罗罗出来,小蛮顾不上别的,连冲带撞的扑进去。只见吉祥衣衫不整伏在床上哭。 小蛮坐在边上,心颤颤的,想碰又不敢碰,只好胡乱替吉祥扯了扯衣裳,勉强盖住。他心里边乱得很,吉祥在他眼皮子下受了欺负,自己却一点办法也没有。恨只恨自己学艺不精,连为吉祥拼命的机会也没有。一边想一边懊悔,不觉落泪:“吉祥,你说,要怎样才能快快的学会本事,我再不要她欺负你了。” 吉祥只是哭,可委屈,抽抽搭搭:“她要跟我比白,输了却又翻脸,哪有这样不讲道理的人!” 小蛮眼中泪水蓦地停住,睁大眼问:“你输她什么了?” 吉祥委屈道:“哪是我输,明明是她输了!说好的她输了便不许再来找我,可她转眼便不认账了,说只以三天为限。” 小蛮破涕为笑:“原来是这个。” 吉祥没好气道:“她还凶我!你没见她凶起来有多么吓人!” 小蛮笑得乐不可支。 吉祥这才突然想起来面子,想起来做师父的尊严,想起来不该在徒儿面前丢了脸。收了哭,虎起脸,整理好仪容,沉声道:“如今你晓得自己没用了,若早知道有今日,可还会三心二意的练功?” 小蛮低头道:“我知道啦,今后定会好好用功。” 吉祥想起也苦恼:“你连炼气也不成,可要怎么办才好?” 小蛮道:“我不怕苦,太师父怎样教你的,便让我也怎样练罢。” …… 有些事,人在当下并不在意,事后却止不住一遍一遍的去回想。小蛮躺在床上,身子如棉花一般,像是漂浮在黑暗的虚空里。周围没有一丝光,他不知道自己是醒着还是睡了,是停留在现实还是早已经跌进梦境。黑暗像起伏的浪一般袭来,托着他裹着他融着他,他快要成为黑暗的一部分了。于是他胆敢去想,胆敢想起来白天的一切,那些不曾细细品味的瞬间。 他在乡间的时候曾偷瞧过男女的交合,男子孔武有力的臂膀和女子娇嫩细腻的肌肤,远远的,被掩映在树下的荒草地里。那时的他嗤之以鼻,并不觉得这件事有什么值得眷恋之处,哪怕村里的粗蛮的汉子们喻之为极乐。他的极乐那时还停留在温饱上,只要衣食无忧,天塌下来也不怕。 可今日,他的指尖曾不经意间触过一片肌肤,当时尚无察觉,隔着一个白天的距离,那迟迟未到的颤栗在深夜突然袭击了他。他一会儿将自己伸展开,一会儿又将自己蜷起来,仿佛被困在一个蛛网的中心,怎么也摆不脱那个瞬间。 心焦口渴。 …… 吉祥是在一日一夜后才发现小蛮不见了。这孩子只要不约束着,一不小心便没影儿了,吉祥一边懊悔没有及时恢复结界,一边却也并没有太过在意。照着以往的经验,多半是去了山下那些村子附近,玩够了也就回来了。 可他后来想起上一次的险境,又着急起来,立时下山去找。前后山找遍了,几处有人烟的地方都没见影子,这个季节到处都是冰雪,连海子都上了冻,哪有什么好玩的。 海子……,他突然想起来什么。 果然,还未到便看见孩子的身影,裸身浸在水里,上半身抱着块浮冰,灰蒙蒙的毫无生机,已经和冰冻到一起了。 吉祥脑中撕天裂地一个霹雳,全身都打着颤,头重脚轻地跑过去扑在冰面上,抱着小蛮放声大哭。 …… 小蛮悠悠一丝游魂俯视着下方的自己,毫无感情,亦无喜恶。来也好,去也好,生命于他来说无足轻重,只因那副躯壳太过冰冷,他不愿意回去。 此时的他,既非孩童,也非成人,只是一个魂,在高处袖手看着。摇头,是对吉祥的回应,他还知道那是在叫自己。活得有些辛苦,忐忑度日,人间不值得留恋。走了罢,走了罢,他想,看看下一世又是如何,从头再来过。 他慢悠悠往外飘,也不知道地府在何方,大约是山太高天太冷,连鬼差也懒得到这雪峰上来索魂。做鬼着实有趣,往日需得一步一个脚印的丈量,如今一阵风便飘出老远一段。 然而有比他飞得更高的,仿佛是一只羽色鲜亮的大鸟,遮天蔽日,贴着他的头皮飞上山了。他回头看,依旧是在袖子里对插着双手,满腹的疑惑。这山上终年积雪,一片寂静,何时有鸟了? 意念一动,他便轻飘飘跟着那只鸟又上了山。到吉祥的洞口前,那只鸟落下来,沾地便化成一名女子,衣裳红得鲜艳。 他觉得似曾相识,却又总想不起来,便转到她正面去看。这一看,吓了好一跳!仿似当头挨了一棒,整个人跌下来,极速的坠落,掉进一个黑咕隆咚的虚空里。 胸闷气短,全身都难受,他“哎哟”一声叫出来。 只听得吉祥在耳边喜极而泣:“好了好了,醒过来便好了,也不枉我这几颗丹药。” 他迷糊睁眼,见吉祥就在眼前,腹中有股暖气缓缓上升,四肢百骸都舒展了。他忽的觉得委屈,抱住吉祥哇哇的哭出来,“吉祥!吉祥!我没用!我找不到我的丹田!我是个没用的人!我给你丢脸了!” 吉祥听得一愣,继而自责,抱住孩子温柔道:“找不找得到又有什么关系呢?或许,它睡着了吧,总有一天会醒的。” 小蛮泣不成声,“吉祥,它大概是个荒漠,什么也生不出来,我没有办法了。” 吉祥心思乱得很,但小蛮活转来便是好事,什么都顾不得了,“不练了不练了,你便什么不会也是我徒儿。” 小蛮高兴:“当真么?” 吉祥使劲点头:“当真当真!”又道:“大不了你我就在这雪峰之上,哪儿也不去,旁人便没机会笑话我们了。” 小蛮也使劲点头:“就是就是!我们哪儿也不去,我陪着你。” 忽听洞外一声娇笑:“谁说就只有你们两个了,怎把我忘了呢?” 师徒二人一齐望向洞口。 只见罗罗袅袅走进来,到小蛮床边也坐下,身子挨着吉祥,语音温柔:“听说你生病,我特意去寻了老山参来,待会儿熬参汤给你喝。” 肩膀碰一碰吉祥:“是千年的老参,强身补气最有功效,你也跟着喝些。” 又看回小蛮:“醒了就好,醒了,便可以叫师娘了。” 小蛮往吉祥怀里躲了躲,又想到吉祥也怕她,便钻出来挺胸想要恶声恶气地骂。可转念一想又不能骂,不得不顾虑到吉祥,自己打也打不过,闯了祸还得吉祥来收拾。犹豫间,只见吉祥低着头,仿佛对这话不置可否。 他着急了:“吉祥!” 吉祥烧红了耳根不敢看人,结结巴巴道:“她,她让你叫,你,你便叫罢。”
第5章 五 == 那以后,小蛮有了师娘,却还是叫着“吉祥”。 虽还未成亲,甚至还未定亲,却像是已经有了结局。吉祥认命,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妥之处。他想要有一个妻子便有了,虽不是起初看上的那一个,却也并没有多么失望。罗罗也是极好一个人。 罗罗美丽,虽然眼型长得有些锋利,眉毛也粗狂,可看久了只觉得清爽可爱,并不令人害怕。大多时候罗罗都算温柔,脾气来了将眉毛一竖,吉祥便缩一缩身子,让她过去便好。 原先两个人,现在三个人,热闹却不止多了一倍。罗罗善化形,又能飞,去过很多地方,讲起各地风物来绘声绘色。小蛮先前不喜欢她,慢慢的,也愿意跟她玩在一起了。更何况,罗罗一来,占了里屋,吉祥便不得不到外边来跟小蛮挤。小蛮想,这样也好,惟愿天长地久。 然而谷中人却议论纷纷,毕竟是男未婚女未嫁,如此不避嫌,传出去有伤风化。 吉祥一脸茫然:“传出去,传到哪里去?” 大师兄神情一滞,捋捋花白的胡须道:“我只是一说,既然你们情投意合,倒也不必在意些许流言。” 吉祥道:“既是流言,不理它便作罢。” 大师兄道:“甚是甚是!待到师父回来,你自己去禀就是。” …… 师父回来那天,全谷的人都来迎,只见一个道骨仙风的白胡子老头飘飘然降到吉祥的雪峰上,不走了。师兄弟并他们的徒子徒孙们跪了一片,请师父回谷去。师父却挥挥手道:“不必了,我就在吉祥这里歇几天,你们自己回去吧。” 吉祥不得已,将师傅迎进洞里去。却又犯难,里外两张床,如何要睡四个人?罗罗一人就占了一张去。 “罗罗?”师父满脸的不解。 吉祥把罗罗拉出来拜见师父。 师父道:“混账,男未婚女未嫁,怎么就住到一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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