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乘风

时间:2023-08-14 05:00:22  状态:完结  作者:山鬼00

  大师兄又别开另一边。

  吉祥追着他:“我曾与小蛮说过,若能以我入药炼出两颗长生的灵丹妙药,我必一颗给他,一颗赠你。”

  大师兄低下头,额角快要触及冰面。

  吉祥又哭又笑:“你欠我,不许自戕,想也不许想!”

  大师兄不得已看着他,双泪滚滚,无限疲累,无限失望,哑声道:“吉祥,连你也老了……”

  吉祥直起身四处找,找不着可以瞧见自己的东西,喃喃念叨:“是么?是么?我的镜子不见了,你送我的镜子不见了,我瞧不见。”

  大师兄指他:“你瞧你的头发……”

  吉祥捧起一把如雪的长发,呆呆看了一会儿,忽然肆无忌惮笑起来,“师兄,你瞧,木头也会伤心的。你瞧见我的伤心了吗?”

  忽又抓着笼子问他:“他被你害死前说什么了?可有话带给我?”

  大师兄低着头:“他说他是小蛮,可我不信。”

  “你撒谎!”吉祥大叫,“你是故意不信!”

  大师兄缩成一团,身上忽地腾起一簇火焰,烈烈燃烧。

  吉祥眼疾手快,一掌雪风送过去,那火瞬时便灭了。解了身上衣带,将笼中人手脚都绑住,站起身凶恶道:“我说过,你欠我,我不同意你便不能死!”

  大师兄经这烈火一烧,身上再无一处完好,皮翻肉裂,只得苦苦哀求:“吉祥,放过我吧。你说过,你是你,不为人生,亦不为人死。他死,我来偿命。你忘了一切,自去好好活吧。千年万年,你还是那个吉祥,我们都是你漫长生命中的过眼云烟而已,何苦自伤至此!”

  吉祥落泪,语气忽如往昔那样娇憨:“我就是伤心,师兄,我就是伤心。你放心,等我伤心过了,也许十年八年,也许百年千年,我总会好的。枯木也能再逢春,那时也许蜕一层皮,我总能变回年轻的样子。可你不能,你生生世世都要老去,生生世世所求皆会成空。”

  ……

  七日后,大师兄还是去了,任什么奇珍异宝也留不住。吉祥在笼边呆呆坐着,乱发飞舞,没有人敢来打扰他。

  冰天雪地,尸身并不会腐坏,他想他可以坐到天荒地老。他依旧每日与大师兄说话,说他的高兴与委屈。死人面前无需隐藏,他与他说和小蛮的一切。说两个人怎样渐渐破开师徒关系的桎梏,怎样试探,怎样一次次亲密地碰触。

  “他爱了我许久,我却并不知道,我欠他。”他微微笑道。他偶尔也不恨大师兄,而是庆幸有人听。当他的恨意上来时,便与师兄讲小时候的事,讲师兄如何待他好,他又是如何敬师兄。

  到后来,他便不想动了,想做回一棵树,长久地长在雪山上。

  木头是没有心的,也不会伤心。

  二师兄带弟子们来收走了大师兄的骨骸。他不知道。他已经什么都不想了。

  那颗琉璃子,不知道什么时候握在了他手中。他并没有知觉。

  也许二师兄唤过他。他不想听,便没有听见。

  再后来,苍鹰盘旋于高空。

  他听到一声鹰叫,很浅很浅地想起什么人家里有鹰,又想起他曾有个认下的妹妹。他与他本是要去看望这个妹妹,然而没能成行。

  再后来,有人从身后抱住了他,久违的身体温度。

  他大概是被冰雪冻住了,化了好久好久才能动一动僵掉的身体。

  耳朵上的冰融开,他听到了声音,很熟悉暖和的声音。

  “我回来了。”

  他呆呆转过头,看见一张瘦削又苍白的脸,可那神情分明是欢喜。

  “吉祥,我活了。”

  吉祥撅撅嘴,眼泪又下来了。

  小蛮抱住他,用自己的一点体温去暖他:“我回来了。你的镜子救了我,强巴救了我。曲珍生产时遇到凶险,强巴来求雪山神,在山下捡到了我。”

  吉祥稍稍动了下眼珠,看见小蛮身后站着一个番人汉子,神情悲戚。

  小蛮在他耳边悄悄道:“曲珍没有了。”

  吉祥心头动了动,小声问:“我现在的样子,很不好吗?”

  小蛮温柔笑道:“再好不过了。”

  吉祥的眼睛暖了,泪也流下来,无法止息。

  小蛮抱起他,像抱一个孩子,“许你再哭一场,往后一切都好了。你与我一起,我们得去送送曲珍。”

  ……

  高高的石台上方,秃鹫盘旋。这些嗜食腐肉的大鸟,吞下尘世的血肉,却能将灵魂带上遥远的天国。

  生与死,不过是一段旅程的启程与到达。

  强巴望着飞得最高最远那只秃鹫,身后是两个默默依偎的身影。

  ……

  春雨如酥。

  杏花楼临钱塘江,擅烹鱼肴花馔,是江南一等一的饕客享乐处。店中自酿“杏花春”远近闻名,每年三月启坛,文人骚客齐聚,富商官宦云集,一桌难求。

  又一年三月到,店中择了吉日,于半月前便在门前张告。

  到那日,宾客如云,将店面前的宽阔大路围得水泄不通。贵人们皆弃马下轿,从店家预留的一条小道进了后门。门前依旧是水泄不通,要挪动一步也难。

  进不了店门登不了楼,街市上瞧瞧热闹也有意思。启开第一坛酒照例是要竞价的,价高者得。楼上有唱礼官,贵人们谁竞得了好酒,才子们谁又作了首好诗,填了首雅词,楼下第一时间便也都知晓了。跟着叫一声好,捧个场,楼上便抛下些赏钱,上下都欢喜。

  今年尤其热闹,才子们凑了堆,酒还未动,便先竞起文采来。楼上唱读,楼下便有人誊写,十文钱一张桃花纸,字迹马马虎虎还看得过去。且不论好坏,揣一张回去夹在书中裱在墙上也算沾染了些雅致文气。

  唱礼官才放下一纸,又展开一笺,微笑朗声道:“此诗乃柳五郎高作,座上黄松先生评曰,柳五清雅,尽得杏花春雨江南之味。”

  楼下仰首祈盼。

  他故意一顿,气沉丹田,含笑看了眼远方。

  远方,烟雨濛濛中有阵黑烟,甚是奇怪。

  他这一分神,手中纸笺便从指尖滑落,随风越过雕花的阑干,飘飘摇摇往下坠去。

  他伸长了手去够,要抢已然来不及,只得看那纸飘向无数只高举的手。

  冷汗已经从额角焖出来,这是他职业生涯的一个大纰漏,于声名有损。为转移焦点,他往那黑烟处指:“诸位请看,那处可是有神仙出没?”

  楼上众人都挤过来瞧,果然烟雾笼罩中仿佛有一行人,甚怪异。

  烟雾越来越近,近看便稀薄了,清清淡淡,似有若无。烟雾中果有一行人,抬着一个阔大的轿子,轿上遍结五彩璎珞。

  抬轿的人,全戴着奇怪面具。

  这诡异让楼下围着的人全都退让开,人群中自动分开了一条通道。

  那轿便径直抬到了杏花楼大门前。

  停轿,从里边打轿门走出来一名男子,黑底绣金的锦袍,身形高大,眉目浓黑,相貌堂堂。

  唱礼官一时看呆,自言自语:“神仙乎?妖怪乎?”心头有点怕,所幸人多,官老爷们镇着场子,该不会有邪事。

  小二倒是胆大,光天化日之下,城中权贵名流齐聚,怕他怎地?于是他将手中帕子往肩上一搭,笑盈盈上前接住:“客官,今日小店已满,没有空位置了。”

  那男子倒也客气,只是说话不容商量:“与你们老板说说,我二人要个靠窗的位置。”

  还要靠窗,连靠着墙角的都早订出去了,哪还有空位。

  小二腹诽几句,依旧堆着笑,“客官……”

  客官却转身不再理他,折回去撩轿帘子。

  里边还有一人。

  男子牵着手将人引出来,只见一顶雪白皂纱的幕篱下是一袭青玉色的纱袍,身形如翠竹般秀挺。

  男子与这青衣人说话便温柔下来,低低的,声音像从胸底闷出来:“听闻此处有美酒,今日人多,便不找他们要雅间了,你我靠窗处将就将就。”

  青衣人颔首,与那男子携手往楼上走。

  楼上哪还有位置,惊了官老爷们可不好。小二去拦,着急叫:“客官!客官!”

  青衣人回首。

  恰一阵风来。

  幕篱吹开,一头雪发,那容貌却端庄如美玉。

  虽只一霎,那小二便呆住了,每日里迎来送往,何曾见过这般的美人。

  他呆站在原地,说不出一句话来,只听两人一边走,一边碎碎地聊。

  吉祥懊恼:“又吓到人了,不知几时才能黑回来。”

  小蛮嗔他:“黑回来也不许给人瞧,上次在大漠中便有胡女追着跑了几百里地。”

  吉祥小声道:“你还说,你那样凶,吓唬到人了。小姑娘哪经得住你那样吓。”

  小蛮不服:“那蜀山中采药那个呢?”

  吉祥道:“哎呀,人家只是想与我交个朋友,互通有无。采药人没有坏的,之前我也常常找他们求药,皆能有所收获。”

  小蛮念叨:“怪道你好药多,得来容易。”

  吉祥踢他一脚:“臭脾气又来了!”

  小蛮忙求饶,揽着吉祥走上去。环视周围,见只有一张桌子旁无人,便与吉祥坐了。

  他目光锋利,看人似刀刮,满楼竟无人敢出言反对。

  桌上有坛酒,他随手启了,倒出两碗,又叫来菜。

  吉祥端碗喝一口,赞道:“好酒!”

  小蛮站起,轻轻取下他头上幕篱放在一旁。

  吉祥望向远山,含笑道:“怎么又不犯倔了?”

  小蛮亦笑:“身怀至宝却锦衣夜行好没意思。你我不惧人,更不惧人惦记。”

  吉祥笑问:“明日又去向何处?”

  小蛮道:“你可知泉城?我欲与你一道去会会城中泉客。”

  吉祥问:“会他作甚?”

  小蛮笑道:“沧海月明珠有泪,你与我出海去,瞧一瞧鲛人,逛一逛海市。”

  海市,那倒是很有意思。吉祥笑了笑,答道:“好。”

  满楼的才子们,此时已纷纷在腹中起草一个个诡异瑰丽的奇幻故事,人人皆得了好词句。他们大约是目睹了偶然降临在人世间的神仙,文采沾染了仙气,愈发地虚无缥缈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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