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知道里面装得是什么吗?”阴怀江抓起那个白瓷瓶,凑到鼻尖闻了闻,淡淡的药草味还带着一股奇异的腥甜。 涂山月闻言抬头,正巧看到阴怀江一脸嫌弃的将手里的白瓷瓶拿远了些,然后又皱起一张包子脸看自己。 涂山月实在没看过阴怀江如今这幅模样,两条眉毛都快扭在一起了,可搭在他那张俊脸上却丝毫没有破坏美感,反而平白多出了几分稚气。 他难得起了一丝逗弄人的心思。 “不知。”他听到自己的声音。
第十九章 引我入黎明的星 果然那两弯好看的眉毛瞬间拉平,微盍的眼睑撑开,露出两颗晶亮的眸子,眨也不眨的盯着自己。 “我也没有吃过。”涂山月接着说出了下半句。 然后就看到那人眼中的惊惶与担忧卸下,重新换上惯常的慵懒,但细看还是能看出里头隐藏的忧虑和怒意。 “那几颗药丸里放了粒蛛。”阴怀江神色严肃,冷淡的声音里带着慑人的寒气。 他有些恼火,涂山月总有那么多分辨不出的毒药,随便拿哪个出来都能让他心肝颤。 阴怀江头一次小孩气地吓唬人:“粒蛛的毒丝会在你体内生根发芽,神不知鬼不觉就能将你的灵力全部吸干。” 涂山月:“……” “这是师尊给我的,”涂山月主动交代,“其实自一年前我体内的妖丹突然修出之后,我就一直在悄悄防范他。” 涂山月将莫离愁散开的衣带拉好,又给他喂了一颗灵丹,然后起身到旁边的水盆里洗手,途中经过阴怀江身边时,顺带把白瓷瓶给收了回去。 “李莫萧到底想干什么?”阴怀江沉声道,跟着涂山月走出了屋子。 “禁地里的事绝对与他脱不了关系,他又一直暗中给你化妖的丹药,难道他一直就知道你是妖?” 听到阴怀江毫无遮掩的“妖”字,涂山月心头一颤,恐惧、迷茫自心底爬出,不过下一瞬又被强行压下,面上依旧是毫无破绽的冰冷。 “他应该不……”涂山月下意识反驳,朝着院中石桌走去的步子顿了顿,脑中闪出了一个片段——倒在血泊中的女人和一双银丝云纹白长靴。 “他或许知道了,”涂山月在石凳上坐下,换了个说法,“而且很有可能也将我当成了一个容器。” 阴怀江:“!” 阴怀江听到这番骇人的话一时间竟又盯着涂山月不动弹了。 他简直不可思议,涂山月到底在讲什么恐怖故事? 李莫萧把他当容器? 什么容器?是莫离愁那样的血丹人鼎吗? “妖丹的培养皿。”涂山月似乎看出了阴怀江的问题,不等他问询,便自顾自地将心中的猜测说了出来。 “自我记事,师尊便把我丢到禁地的那座石塔里,每日都会喂我一种味道腥甜的丹药,一直到我八岁,修出了灵丹后才将我从那座塔里放出去。” “到我十五岁,师兄开始每个月给我一颗药丹,就是那檀木盒里的化妖丹。”涂山月语气淡淡,听不出半分羞恼的情绪,他继续说着。 “师兄失踪后,便是师尊亲手给了我这些掺了粒蛛的丹药。也是在三个月前,每隔半月师尊便会让我去揽月阁。” 说到这儿时涂山月突然看了眼阴怀江,眼中的情绪阴怀江却看不懂。 阴怀江继续听着眼前的人用最淡然的语气讲出最残忍的故事。 “他用一把特质的匕首割开我的手腕,取一碗新鲜的血。”涂山月的声音很轻,他的眼睛一直盯着虚空中的一点,似乎陷进了回忆里。 右手不自觉地轻轻摩擦着左腕,他仿佛仍然能从指下轻微的跳动中想起被利刃划开的疼痛。 “如此说来,那次你确实是在骗我?”阴怀江口不择言,他急需找一个借口,好让涂山月脱离此刻的痛苦回忆。 “嗯?什么?”涂山月果然被他带偏,短暂地回想了下两人共处的情景,确定自己并没有露出破绽的地方。 他疑惑地看向阴怀江,借着稀薄的亮光看见对面的人正幽幽的盯着自己——搭在石桌上被右手盖住的左腕。 涂山月想起来了,那日从揽月阁回去后,为了应付阴怀江他随口扯出了个借口。 心里涌起刹那的心慌,羞臊的愧意化为一片红云,迅速从涂山月的脖颈攀上耳朵尖。 还好现在天只有蒙蒙亮,才不至于让人将他的羞愧看去。 但涂山月一开口,还是暴露一点小心虚。 “我……”他不知道如何解释,悄悄觑了眼阴怀江的神色,见那人并没有生气,才踟躇着开口。 “当日我并非故意隐瞒,我只是不愿你忧心……对不起。” 因着底气不足,道歉的话越说越小声,最后一个字落地几乎都只剩气音了。 不过也怪不得涂山月不敢大声为自己辩白,毕竟那日确实是他有心隐瞒,更何况刚才那番话出口又何尝不是另一种谎言呢。 阴怀江并不介意涂山月有自己的秘密,相反,轻易将自己的把柄托付给另一个相识不过数日的陌生人才是最愚蠢的做法。 “我没有指责你的意思,我更没有生气。”阴怀江笑着解释。 “我们是朋友,而且……也算有过命的交情,”他觑着涂山月的神色,小心翼翼地说,“我相信你,你做任何事都有自己的理由,你不必事事与我说明。” 涂山月抬眼,撞进了一汪闪烁的星海。阴怀江的声音在他耳边愈发清晰,在他的心里烙了一个不轻不重的印记。 阴怀江:“唯有一点你要记住,如果你需要,我永远不会拒绝你。” 阴怀江知道在涂山月心里他的分量或许还比不过赵思尧,但他刚才说的话不管涂山月信不信,那都是他真真切切的想法。 他想帮涂山月,没有理由。 涂山月怔怔望着他,半晌,嘴唇轻碰,吐出两个字。 “谢谢。” 他一直都知道师尊那里藏了一个秘密,原以为当有朝一日他窥破那个秘密后,他会崩溃、会痛苦、会落入万丈深渊。 但现在他突然觉得,若真到了那个时候,或许并没有他想象的那么糟糕。 即使坠入黑暗,当他抬头看时,满夜黑沉中会有一颗明星,闪烁着,将他引入黎明。 “谢谢。”涂山月几乎慰籍一般的轻叹,只为了那颗降临自己身边的明星。 阴怀江眉头动了动,他直觉涂山月此时的状态有些奇怪,可他偏又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日后万事小心,李莫萧不是什么好东西。”阴怀江闷闷总结道。 涂山月:“好。” “对了,今晚你睡哪儿?”阴怀江看了眼“清院”里唯二一间被占了的屋子,向屋主发出了疑问。 涂山月倒是真没想到这个问题,“清院”只有两个房间,一间自己住,一间给了阴怀江。 可现在他的那间屋子被莫离愁占去,他又睡哪儿? 抬头望了望已经隐约泛白的天,涂山月心里琢磨着,若不然今夜无眠,就在院子里待到日升也无不可。 只不过,阴怀江到底没忍心把他一个人落在石凳上,强硬地拽着那身银白的人进了唯一一间屋。 “今晚你就在这儿凑合着睡吧。”阴怀江从柜子里抱出一床薄毯铺在了屋角处的睡榻上。 一边说着话,一边仔细地抚平手下的褶皱。然后又拿出一床被子叠好整整齐齐放摆在睡榻上。 一入秋,天气就跟阴云一样翻脸不认人,白日有太阳照着还算暖和,可一到夜里就冷风幽幽,冻的人心里拔凉。 倒不是阴怀江故意不让涂山月睡床,只是他觉得若是自己开口邀他同塌而眠,恐怕他不会乐意。 所以也就没提,索性自己独断的安排了他今夜的归宿。 “你看看还缺什么?”阴怀江往边上让了让,以便涂山月能看清榻上的东西。 从跨进阴怀江的屋子开始涂山月脑子里一直都是懵的。 懵懵的被扯着坐在凳子上,懵懵的看着那片玄色晃晃悠悠的忙前忙后,直到阴怀江开口,他才勉强清醒了点儿。 只不过当他顺着视线看到那张梨花榻时整个人又有些眩晕了。 原本清雅的梨花榻被铺上了一层鹅黄的绒毯,整张雪白的重裯整齐地叠靠在榻背上,榻尾还放了一颗圆鼓鼓的绒毛枕头,上面绣了一只懒洋洋的卷尾狐。 涂山月:“……” 他是哪里弄来的这些东西? “够了。”涂山月艰难开口。 “对了,还差一样东西。”阴怀江兴致勃勃。 涂山月:“!” 阴怀江从枕头下翻出一个小木盒,提溜着里面的东西,递给了涂山月。 那是一条手串,莹白的玉珠被银丝串起,每颗珠子里都雕了一个小小的图案。 涂山月仔细瞧了瞧,那竟然是一枚小巧的狐狸脚印,被染成雪青色,就好像有一只紫狐在雪地上留下的一串清浅印记。 他喜欢狐狸? 涂山月想摸一摸那点雪青,可指尖却只能触到玉珠温润的弧面。 “这副手串能遮掩妖气,你将它戴上可以免去很多麻烦。”阴怀江意有所指的说道。 涂山月刚将玉珠戴在手上,贴着肌肤的珠子便释出一股凌冷的寒意,直往皮肉里钻。 但很快,那股冰寒撤去,释放出温润的暖流抚慰体内的每一寸灵脉。 涂山月感受到一种难言的温暖和舒适,就连平日躁动得厉害的妖丹都平缓了下来。 他发现自己身上的妖气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如雪中冰莲般菁纯的灵力气息。 涂山月心中惊赞,不得不佩服创造者的巧思和强大。 毕竟要想做出这样高级的遮蔽气息的法器,需得是万中挑一的炼器师才能做得到。 而且这些串在一起的玉珠也是人间极品的上等暖灵玉,不是随随便便就能得到的东西。 涂山月下意识地翻动手腕,那串暖玉中的雪青印记透出闪闪晶光,煞是好看。 他抬头,两汪清冷的冰潭恰有一缕春风拂过。 涂山月:“谢谢。” 冰冷的湖面被风吹皱,泛起一圈圈春日柔和温煦的波。
第二十章 坠入满目星辰 阴怀江又一次在心底反驳了之前赵思尧说过的话,他觉得涂山月实乃碎星阁“乖巧第一人”,那劳什子萧乐风只能给他作配。 “对了,你将法印拿出来,我给你盖一盖上面的妖气。”阴怀江一副稀松平常的口气,仿佛对于他自己想要在符修最重要的法器上动手脚不是个天大的事情。 阴怀江说的随意,偏偏法印的主人还真就随了他的意,理所当然的将自己的命门拿了出来,施施然放在桌子上,供人赏玩。 “能遮住吗?”涂山月指着那颗衔在辟邪兽口中的玉红珠子,有些不确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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