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坏崽子……我跟你没完!” 蛾眉月脑袋一晕,整个被温朔抛投进棺材,身子在棺材里乱跳,爪子抓得“吱吱吱”不停响。 然后—— 他听到了两个温望的声音。 他听到了许多人的脚步声和吵嚷声。 他听到温朔喊了声:“姐。” 温望呵斥:“不准叫我!” 然后是剑气相交的声音,最后,女鬼凄厉的一声哀鸣,一切戛然而止,万物沉寂了那么几弹指,有人喊:“大小姐,你吐血了。” 他的确闻到了血味,但那血不是温望的,是某一个更为熟悉、他曾经品尝过的味道。 温朔受伤了? “根本就是向我讨债的扫把星。”温望冷冷地,“他死不了。别管他。让雨冲刷干净他肮脏的身体。” 下雨了吗? 像细线一般的密密雨丝斜着落进棺材,扑在蛾眉月脸上,凉丝丝,寒凄凄。 蛾眉月等人声远了才钻出棺材。 温朔满是血窟窿侧躺在地上,头埋进膝盖里,手臂环着折起的腿,雨丝飞溅,泥水挂在他苍白的脸上。 蛾眉月在温朔身边端端正正摆好爪子,“他们伤你了?” 温朔的身体在颤抖。 蛾眉月觉得温朔不是疼,而是难过,无法对人道出的难过, 蛾眉月将温朔的身子拎直,“看着我。” 温朔赤红的眼睛抬起来,与蛾眉月目光一接,却匆忙躲闪。 “看着我!”蛾眉月高声重复。 倔强少年再一次抬起头。 蛾眉月柔下声道:“你的身体不肮脏,桃元是世间最纯洁之物。你是桃元的主人。你没有做错过什么。你比他们都好。” 少年的眼眸越来越红,明显在憋泪。 蛾眉月继续说:“不是人人都希望你死。我就希望你活。就好像桃元也活了。” 温朔哑然问:“你后悔吗?” 蛾眉月一时吃不准,问:“什么?” 温朔道:“你后悔把桃元给我这个不祥之人吗?” 蛾眉月顿了顿,说:“我告诉你一个秘密。” 这次轮到温朔吃不准,反问:““什么?” 蛾眉月神色一黯,“我曾偷了老友一条鲜羊腿。” 温朔迟疑地、不解地“哦”了一声,盯着娥眉月。 娥眉月哑然道:“也偷了——另一个好友的桃元。我后悔。真的。桃元选择在你身体内扎根,我竟然有点高兴。是你值得,是我不配。” 温朔仰头,望着雨幕遮住明月。 蛾眉月把爪子塞进温朔嘴里,“不管你信不信,我的身体是这世间最好的灵药。我允许你吃一只我的爪子治伤。”见温朔诧异望着他,他拿出爪子,把耳朵尖往温朔嘴边塞,“还是说,耳朵?”温朔还是不动,蛾眉月往后弹跳,“你不会想吃我鼻子吧。”他遮住鼻子,惊恐地躲闪。 温朔笑了。 蛾眉月也笑了。 温朔说:“我不疼。谢谢。” 蛾眉月闪身,钻入雨中,“好好活着,我会看着你的。” 温朔大喊:“你叫什么名字?” 此时,蛾眉月只留了一个远去的背影,嗓音传来:“等雨停,你抬头看月,那就是我。”
第005章 客瞎了眼? 小孩子长得真快,当年那个会哭会笑会唬人的小男孩终是变成了温二公子。不负温家家主所望,温朔正一步步成为照亮玄夜的明月,墨、剑、咒都成绝,堪称欲界千年来第一奇才。 唯一可惜,是温二公子寡言少语,几乎是个冰人。 对于温朔的生身父亲是谁,蛾眉月心里有底。 身居苏杭,死葬邙山。 邙山是汉朝君、晋朝臣趋之若鹜的归葬地。不是王侯将相、世族大家就能在邙山建墓,而是,其墓在邙山,才是后世眼中实至名归的贵胄。 蛾眉月拜访了司马将军大墓。他敲了敲墓门,两头守墓兽为其开门,进到主墓室,看见鬼将军正在和三男女打麻将。 司马将军双手“噼里啪啦”在石桌上洗麻将,抬头,啧了一声,“月君,良心发现,终于想到来看老哥哥了?” 蛾眉月放下女儿红,轻声喊了声:“司马将军。”他扫视一圈石桌边的男女,“这几位怎么称呼?” 司马将军把麻将排成一条,前后调整次序,下巴戳戳一个女的,“这个是.......记不得了,你们自己说。” “奴家是十三。” “妾是十五。” “小爷是二十五。” 蛾眉月含笑道:“三位夫人好。” 司马将军“啪”一声,拍下一个幺鸡,“不是夫人。月君若嫁我,吾便让月君当夫人。” 蛾眉月抬起前爪,折起来舔毛,不搭理鬼将军。 司马将军为晋王之后,死后化为鬼中名士,在山中结庐,好养菊,不嗜杀,上等风流种,是鬼中段正淳。 司马将军亦笑道:“每每言及紧要处,惯会装聋,作哑,磨得吾心痒难耐。” 蛾眉月说:“司马将军,我来此,是为打听一件事。” “但说无妨。” 蛾眉月问:“十七年前,将军可曾——嗯,那个——结识一个温姓女子?” 十三、十五、二十五全都停手,死死盯着鬼将军。 鬼将军清了清嗓子,“你得说仔细些,化鬼时间太长,容易搞混一些人。” 蛾眉月一一扫过十三、十五、二十五。 鬼将军把麻将向前一推,“没意思,不打了,你们出去,月君留下。” 三人出去后,蛾眉月说:“邙山温氏长女,温望,你可对她行过非分之举?” 鬼将军仍是一脸迷茫,“不记得。漂亮吗?哪里最漂亮?” 蛾眉月肃下狐狸脸,淡淡描述了一遍温望的容貌,观察鬼将军的神情。 鬼将军歪头,拧眉,揉太阳穴,突然眼睛一亮,用拳头击打手心,“她呀!后腰有颗红痣,晃起来连吾都觉得□□,觉得马上要一鬼呜呼了!” “真的是你!” “是我。耳鬓厮磨,神魂颠倒,着实是一段美谈。温大小姐怎么了?” “她给你生了一个儿子。” “我知道。” “你知道!那你怎么不去见?你让一个孩子没有父亲!如果一个人总是琢磨自己是谁,迟早会疯掉的!”蛾眉月两只前爪搭在石桌边,推得上面的麻将晃动起来,然后,越晃越烈,直到他放下爪子还在晃,他突然意识到,不是石桌在晃,是整个司马大墓在剧烈摇晃。 糟了! 已经来了? 这么快! 天旋地转,地动山摇,镇墓兽从石门外钻进来,“将军,温氏龙门军杀进来了!” 鬼将军跳起来,手中化出一柄长枪,从下至上一挑,划出一道明亮的花枪,擦着蛾眉月在空中打了一个后翻的身子而过,“月君,你伙同温氏害我!” 此刻,蛾眉月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决不能让温朔知道他在这里,决不能! 怎么办? 要逃吗? 来不及了。 温朔他没有见过自己化成人形。 蛾眉月凝住元神,低声哼哼唧唧,从狐身化为一少年,白肤赤/裸,蜷紧身子,缩在地上。 鬼将军看一眼,再看一眼,最后深深看一眼,“月君,下不为例。吾先赶走温家的人再来和你相会。” 不能打,那是你亲子。 不能杀,那是你亲父。 温望下令诛杀鬼将军。 自挖坟寻亲的雨夜,温朔露出湛蓝幽瞳,蛾眉月看出来了,温望后来也琢磨出来了。她所有的屈辱、不甘和怨恨都是因为温朔,她不能杀温朔,但如果温朔能亲手杀父,不为是一种报仇雪恨。 嗙一声巨响—— 司马大墓整个炸开了,四周立刻卷起漫天土黄色的灰尘,待灰尘落下,越来越清晰的视野中,他看到垂剑缓缓而来的紫袍少年,以及笼罩在周身金光闪闪的咒术法圈。 而这个时候,他蛾眉月居然是光着的,□□! 在恐惧温朔杀疯了,在窘迫温朔认出他,在苦恼编什么理由蒙混过关之前,他先感受到的是羞怯。 剑光一闪,温朔闪到他眼前,桃木剑尖只离他鼻尖半寸,“恶鬼,受死!” “乒”一声,另一把剑把桃木剑隔开。 腰挂双环佩的少年“哎呦”一声滚到地上,连剑也丢了,“二叔,你下手好重,震得我手疼。这人身上没有鬼气,也无妖气!错杀无辜,天下人该笑我们温氏无能了。” 如果不是温珏那一剑,蛾眉月今日要死于桃木剑下。 温朔—— 你够狠! 温朔冷淡的目光扫一眼蛾眉月,很快划开,脚一踢,勾起宝剑飞向温珏,“剑再拿不稳,罚!” 温珏抱住剑,连连点头,“我都听二叔的。” 蛾眉月咬牙切齿喊:“温朔!” 温珏道:“二叔,他认识你啊!” 温朔并不看蛾眉月,只道:“专心,应敌!” “温朔,你啊——该找个大夫瞧瞧眼疾。”蛾眉月道。 鬼将军朝蛾眉月扑过来。 蛾眉月怒吼:“离我远点!” 温朔捏剑诀,口中唸咒言,“叮叮叮”三个金光咒圈在他头顶、左臂、右臂呈品字形扩大。温珏也念咒,但他只有一个咒圈在头顶。 鬼将军抓起挂在脖子上的一只象牙号角,对着苍茫邙山“轰隆隆”吹响,一时间,晋朝鬼兵被阴风吹来,像砂一般聚拢成形,眼中磷光湛蓝,像是万点幽光浮在空中,飘来。 温朔的三个咒圈还在扩大,温珏的咒圈却停滞不长,连手中的剑都在晃荡。他们身后跟着二十来个温氏门人。 在双方针锋相对之际,温朔突然说:“珏儿,你的衣服脏了。” 温珏一听立刻低头,“哪里?脏死了!”他急忙扯下外袍,手臂连抖好几下,才甩开紫袍。 温朔双眸一眯。 那紫袍飘了起来,吹落在蛾眉月身上。 蛾眉月穿上紫袍,悠长地、怨怼地“哼”了一声,撇开头。 蛾眉月知道温望要温朔杀司马将军之时,一头就扎进北邙山,进到将军冢,但他没其实想清楚他要说什么,更想不出他要怎么办。他知道自己该作壁上观,仇不该由他陈,不该由他申,最不该由他解。他是七元厄运星君,生平谨记干干净净活,不造杀孽,安心等飞升,便是彻底脱了厄运。可他就是想也没想就来了。从什么时候起,他把自己给陷进去了,可惜,等明白了,也就晚了。 蛾眉月,你夭寿! 眼下,两方打起来了,必是你死我活。 非要掺和,看你怎么办! 温朔咤一声,左臂的咒圈飞弹出去,直冲一队鬼兵,蛾眉月闪身,一甩袖子,将咒圈击个粉碎。温朔愣了。鬼将军激动地大喊大叫,不忘向温珏耍出枪花。蛾眉月再闪,卷起一阵风,将鬼将军弹了出去。温珏连连道谢。温朔更呆了。
自愿捐助网站
网站无广告收入,非盈利,捐助用于服务器开支!
怕迷路,可前往捐助页面加联系方式!
点击前往捐助页面>>
119 首页 上一页 5 下一页 尾页
|